呼!
楚京皇宮之上,天地震盪,狂風呼嘯,如山雨欲來,大塊的烏雲已經開始在上空凝聚,顯化天地異象。
周慶年和天鼎王都是聖境二重天強者,已經掌握天地大道精妙,哪怕現在,他們都在剋制着自己沒有出手,但情緒帶來的氣機震動,已經足以影響到這一片天地發生變化。
罡氣鋒銳,可斬宗師!
別說是平日鎮守在皇宮內外的帶刀護衛,就是風無塵等人在這一片凌亂氣機的縈繞之下,都隱隱感到了一股窒息。
“嗡!”
熊俊更是直接,大手一揮,一柄通體金黃的長刀已經出現在了手心。
龍雀!
可斬聖境二重天!
當然,熊俊畢竟是剛剛突破聖境一重天沒多長時間,雖然在齊雲城,他利用龍雀之鋒可以斬殺沼魔惡蛟,但亦是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輝煌戰績只怕短時間內無法複製。而周慶年更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成就聖境二重天巔峰,這數百年來,他的武道境界雖然沒有半點精進,可是他在武道各個領域上的努力和突破,幾乎已經全都達到了這一境界的極致。
甚至。
哪怕是把他放在強者如雲的中神州,同爲聖境二重天境界,能擊敗他的也沒有多少,更別說鎮殺了。
熊俊能斬殺齊雲城沼魔惡蛟,但還真不一定能殺掉他,大概率的情況是,周慶年拼盡全力擋住熊俊一刀,趁其舊力將盡,新力未生的時候,一擊將熊俊擊殺!
當然。
這是生死戰。
李雲逸當面,周慶年或許不敢這麼做。
但即便如此,熊俊還是直接把龍雀寶刀祭出來了。畢竟,這可是兩個聖境二重天的氣機碰撞,兩者都不是他熟悉的人,他哪敢冒險?
李雲逸的安危,纔是第一位的!
“這……”
鏘!
熊俊祭出龍雀的一瞬間,風無塵等人心頭一震,卻沒有阻攔他的忠誠之舉。只是望向眼前這一幕的眼神變得更加恍惚了。
什麼鬼?
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劍拔弩張了?
周慶年今日來到雖然突兀,但無論是態度還是誠意都已經相當可以了,在這種情況下,天鼎王爲何還要拒絕,並且,擺出這樣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天鼎王的行爲讓他們看不懂。
但。
他們並沒有貿然插手此事,而是和熊俊一樣,風無塵手持星瀚,江小蟬單手落在凝霜之上,和其他人一樣,護衛在李雲逸身邊,靜觀其變。
此事不宜貿然動作!
畢竟說到底,這是大周和北越之間的事,而且周慶年一來到,第一個找到的也是天鼎王。地方雖然是在他南楚皇宮,但和他南楚有任何關係麼?
沒有!
起碼在風無塵等人看來是沒有的。
所以他們也同樣認爲,此時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保護在李雲逸身前了,防止大戰突然爆發,產生其他變故。
可就在這時,當週慶年和天鼎王之間的氣機在虛空瘋狂碰撞,已經達到了引動天地異象的層面時,突然,令風無塵等人驚愕的一幕發生了。
“唉。”
一聲輕嘆充滿惆悵和惋惜,突然從他們身後響起。
“看來,周武王前輩提出的條件,無法讓北越接受啊。”
“誠意,還是有點不夠。”
不夠?
這他媽還不夠?
這可是我大周於東神州建立以來,第一次割地賠款,更是老夫第一次拉下臉皮向一個人道歉,還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
這還不夠誠意?
那什麼才叫誠意?!
難不成,真的想讓老夫自裁不成?!
轟!
突聞此言,周慶年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一抹慍怒從眼底深處蒸騰而起,差一點就要爆發。甚至,若不是他知道說話這人的身份和對他未來的重要性,他差點就忍不住直接出手了!
呼!
周慶年眼瞳猛地一凝,望向李雲逸。
是的。
剛纔那句話,就是李雲逸說的!
而因爲他這一席話臉色大變的,不止是周慶年一個人而已,還有他身邊的風無塵等人,人人面帶驚駭和愕然,難以置信望向李雲逸。
什麼情況?
李雲逸怎麼會突然開口插手此事?
這分明是大周和北越之間長年積攢下來的矛盾和衝突啊,和我們南楚連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當然,這樣說也有點過了,畢竟從名義上來說,北越和自家南楚也是盟友身份,在前些時日南楚遭遇大周東齊西晉三大王朝虎視眈眈的窺視時,北越貢獻礦石打造的弓弩還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
但。
哪怕這樣,自家南楚貿然插手這件事,也不好吧?
更重要的是——
這完全不符合李雲逸的性格啊!
和李雲逸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他們已經深諳李雲逸的脾氣和性格,更知道,在管理王朝這種事上,他是毫無疑問的“利己者”。
一件事,若是給自己帶來的好處小於帶來的不良影響,那麼,無論這件事有多小,他都是絕對不會做的。
正如眼前周慶年和天鼎王之間的對峙。
在風無塵等人看來,這件事進行到這一局面,無論自家南楚怎麼做,恐怕都無法從中得到好處,而李雲逸十有八九也會和他們一樣,選擇作壁上觀,坐山觀虎鬥。
可是結果——
李雲逸插手了!
不僅插手,他字裡行間的意思,甚至都站在了……天鼎王和北越那一邊?!
這必然會得罪周慶年吧?!
哪怕,如今東齊血月魔教崛起,巫族入世,周慶年已經不再是整個東神州的第一人了。但,作爲聖境二重天毫無瑕疵的絕世強者,更在第二血月的至強令之下,他的重要性和立場,毫無疑問也是極其重要的。
李雲逸先前不是想利用他和招攬他麼?
怎麼今天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難不成在李雲逸看來,對南楚而言,天鼎王比周慶年還要重要?!
想到這裡,風無塵等人在詫異望向李雲逸的同時,不由暗暗思付起來,思索尋找天鼎王和周慶年分別擁護南楚的差別。
是的。
“對南楚而言……”
這就是風無塵等人思索李雲逸這舉動內蘊深意的邏輯。
因爲這就是他們對李雲逸的認知。
無論什麼事,事大事小,關鍵重要與否,在他們的認知中,李雲逸的任何抉擇和王令,必然都是以南楚爲核心考慮的。
這不是他們的幻覺。
事實上,以往以來,李雲逸都是這麼做的。
但這一次,就在他們陷入思付之時卻沒有看到,李雲逸的餘光朝天鼎王所在的偏殿望了一眼,眉宇間閃過一抹無奈,但隨即,臉色又恢復了平常的清冷,只不過眼底神光更加凝練了幾分,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
這次,他突然插手,是站在南楚的未來這一立場上考慮問題麼?
算是。
但其核心,卻並非如此。
他是爲了……
天鼎王!
就是天鼎王,沒有再多的其他!
並且他同樣知道,天鼎王剛纔的厲聲怒斥與拒絕,是在表達她的立場,又何嘗不是在向自己……
求援?!
她是真的想殺了周慶年。
自從她踏上聖境以來,甚至,包括她踏上聖境,都是周武王一人籌謀的計劃,這等屈辱,又豈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若不是天鼎王而是另外一個人,恐怕早就崩潰了。
天鼎王之所以沒崩潰,是因爲她始終在關切北越萬民。
因爲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堅持,直到找到斬殺周慶年的機會的那一天。
因爲她不知道,一旦自己崩潰赴死,惱羞成怒的周慶年會對這個北越做出怎樣的事。
她,不能以整個北越萬民的命運去賭!
而此時此間,她仍然在隱忍。
當週慶年降臨,她只是散發無盡殺意,卻沒有直接出手爆發雷霆一擊,真的只是足夠理智下的選擇麼?
不!
若是之前,以她的性格,早在周慶年現身的一瞬間,她就撲上去了,連周慶年說出第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而現在,她沒有這麼做,完全是因爲——
她腹中的孩兒!
天王山一戰的冒失,已經讓她足夠後悔了,定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所以。
她再次選擇了隱忍。
而於虛空和周圍,聽上去只有天地之力的洶涌,並無人聲,李雲逸卻能夠憑藉着仙台之上的並蒂蓮花清晰聽到,天鼎王正在憤怒的咆哮。
“殺了他!”
“我一定要殺了他!”
“包括,整個大周!”
……
李雲逸知道,這並非是天鼎王在對自己說。甚至,她或許都不知道並蒂蓮花心意相通的效果。但,他確實聽到了。
當天鼎王心底濃郁如潮的殺意爆發的時候,連李雲逸都隱隱被其感染,差點就撼動了心境。
但下一刻。
周慶年臉色鐵青陰沉的時候,他突然醒來。
殺掉周慶年?
李雲逸輕輕一握天機壺,眼底閃過一抹精芒。
他能做到麼?
或許可以。
但必然會付出很多。畢竟,這不是尋謀已久的伏擊,而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他並沒有太多的準備。
並且,在他對未來的計劃中,周慶年這個人還是有些用途的,說是他未來計劃裡最好用的“打手”最爲貼切。
爲了天鼎王殺周慶年?
可以。
但現在就殺?
李雲逸微微蹙眉,有些爲難。
家國兩難全。
他此時也終於有點這樣的感覺了。
殺掉周慶年,他必然要尋找其他手段彌補未來計劃的缺失。而周慶年的位置,顯然是很難找到人選頂替的。
可若不殺……
李雲逸毫不懷疑,今天自己若是置之事外的話,日後,天鼎王定然會和自己形同陌路,恐怕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
那自己的孩子……
想到這裡,李雲逸眉頭皺的更緊了。
“難道,就沒有一個折中的辦法?”
“既可以暫時不殺周慶年,也能暫且將天鼎王穩住?”
李雲逸大腦急速轉動,陷入苦思,而就在這時,突然——
“大周……”
天鼎王心頭起誓的聲音還在持續傳來,李雲逸的心頭突然猛地一顫,一道靈光於識海閃過。
想到了!
……
於是,這纔有了剛纔讓風無塵等人詫異不解的一幕。
而說時話長,實則就在李雲逸突然插入的話音落定之時,周慶年已經鐵青着臉,皺着眉頭望了過來,眼底充滿懷疑。
“鎮遠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周某人如此誠意還不夠?”
“除了賠禮道歉,割地賠款,王爺認爲,我大周還要付出什麼?!”
周慶年聲色冰冷,字裡行間已經隱隱有怒火焚燃了,幾乎無法遏制。而站在他的對面,同他直面相對,李雲逸輕輕一笑,哪有半點在意?
輕輕搖頭,施施然道。
“不夠,當然不夠。”
“十數年間,大周共伐北越戰事無數,大戰七次,小戰不計其數,不知多少北越將領死在保家衛國的熱血之中,若說賠款,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又豈能以銀兩相抵?”
性命,不等於銀兩?
周慶年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狐疑地望向李雲逸,不知道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往年王朝之戰,這樣的事不是經常發生麼,怎麼到北越就不行了?
有詭!
李雲逸突然插手自己和天鼎王之間的事,肯定蘊藏着其他心思!
想到這裡,周慶年眼底精芒一閃,望向李雲逸的目光更加謹慎了。
“那以王爺的意思是……”
“我大周不用賠款,只要割地賠償就好了?”
“那以此說來,依王爺所言,我大周應該割讓多少土地,才能爲昔日之戰贖清所有罪孽?”
不賠款。
只割地?!
此言一出,風無塵等人都是一愣,訝然望向周慶年,沒想到對方腦袋瓜子轉的那麼快。因爲在李雲逸剛纔那番話裡,似乎的確蘊藏着類似的陷阱,想要提高賠款的份額。而周慶年借坡下驢,竟然把這陷阱直接躲過了?
這老匹夫。
果然是老奸巨猾!
風無塵等人心中冷冷一笑,並未在意,因爲他們相信,論智謀,周慶年定然不是李雲逸的對手,後者絕對有辦法應對。
可是下一刻,讓他們沒有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不錯。”
“本王確實是這個意思。”
“北越烈將,那是鮮血塑造的功勳,豈能以銅臭將其污染?”
李雲逸清朗的話音一想起——
呼!
全場上下,瞬間陷入一片寂靜。
什麼鬼?
這明顯是周慶年在厚着臉皮借坡下驢,李雲逸竟然還真的接上了?!
不賠款?
竟然還是這種理由?
“不好!”
風無塵等人雖然不知道李雲逸爲何會這麼說,但就在這話落入耳中的一瞬間,他們就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李雲逸這般“袒護”周慶年,天鼎王豈會滿意?
而自家南楚和北越之間的盟約……
果然。
轟!
正如風無塵等人猜想的一樣,不等李雲逸話音落定,天鼎王所在的偏殿深處,一股恐怖的氣機隱隱透出,就像是一柄絕世兇兵,即將出世!
天鼎王,怒了!
因爲李雲逸的“背叛”!
因爲他對大周的袒護!
“她……不會突然對王爺出手吧?”
“若真的如此,那我們……”
風無塵等人一時恍惚,竟然有些束手無措。畢竟,雖然不知道天鼎王的腹中有李雲逸的孩子,但他們也能看得出來,平日李雲逸對天鼎王的態度如何,和他們完全不一樣,似乎關係另有隱秘,當即有些爲難。
可就在他們兩下爲難,不知如何是好之事,突然——
“至於如何割地纔是最合適的嘛……”
李雲逸彷彿根本沒有感應到來自那方偏殿天鼎王凜冽的殺意和威壓,站定宣政殿前,氣定神閒,甚至連臉上的微笑都沒有絲毫減少,望着周慶年,道出自己的“建議”。
“本王覺得,若是整個大周……就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