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壽,好吃嗎?要不爸爸再去給你買點回來?”
“好吃,不過爸爸你別去了,陪我一會兒吧……”
懸壺堂大堂裡,衆人圍着張圓桌,吃着昨夜那燒烤攤上買來的烤串。
“好,爸爸不去。”
說着話,葛承德心疼地將他兒子天壽摟着懷裡,用下巴蹭了蹭葛天壽的頭髮。
……
“廉大師,謝謝,謝謝……您的大恩大德實在是……”
圓桌對面,葛濟仁看着這一幕,眼眶有些泛紅,轉過身止不住的感激道。
聞言,廉歌掃了眼圓桌旁的葛承德父子,又看向葛濟仁,微微笑着搖了搖頭,卻也沒多說什麼。
收回視線,廉歌拿起桌上的烤串,遞了根給小白鼠,自己也繼續吃了起來。
……
“爸爸,你的鬍子又長了,要不我去拿剃鬚刀刮刮吧……爸爸,你之前可笨了,教你刮鬍子,怎麼教也不會。”
“爸爸現在會了,不用天壽再幫忙了,等吃完飯,爸爸就去把鬍子都刮乾淨,好不好?”
葛承德對着自己孩子,笑着說道。
和葛天壽說完話,葛承德再次轉過頭,看向廉歌,
“葛大師,謝謝您救了我,要不是您,我恐怕現在都還在渾渾噩噩,不知年月。”
桌對面,廉歌不急不緩吃着烤串,聞言,掃了眼葛承德父子,微微搖了搖頭。
頓了頓,廉歌看了眼葛承德,轉而問道,
“你對你出事之前的事情還有印象嗎?”
“我就記得……”聞言,葛承德視線微微上移,回憶着,“那時候我跟着我同事去項目施工的地方看現在,我和我同事的助手在樓下,我同事在樓上……然後,我在樓下跟着施工方的人看了段時間後,突然擡頭看的時候,發現有個什麼東西好像從樓上掉了下來……”
說着,葛承德眼底流露一些恐懼,彷彿那恐怖的一幕再次在眼前重現。
沒再直接繼續說下去,葛承德轉過頭看向他兒子,
“天壽,你去幫爸爸把剃鬚刀拿下來,等會兒爸爸吃完飯好剃鬍子好嗎?”
聞言,葛天壽看着四人,眼神有些好奇,但還是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上的烤串。
“好,我就去給你拿。”
……
看着葛天壽的身影順着樓梯消失在樓道口,廉歌,法空等人收回了視線。
葛承德也重新看向廉歌,繼續說道。
“……我看着那掉下來東西,感覺要砸到走到前面的同事助手,就伸手拉了他一把,然後,那東西就直接砸在了我身前。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顆人頭就從地上反彈起來,朝着我撞了過來。也是在那時候,我和那顆人頭照了個正臉,發現是我同事……再然後,我的意識和印象就模糊了。”
葛承德說着,停頓下來,
“呼……”
葛承德深深吐了口氣,“再往後,就像是一場夢,只有些模糊零碎的印象,夢裡有天壽,也有父親……只是沒想到,一夢醒來,已經三年。”
“後悔嗎?”
廉歌看了眼葛承德,語氣平靜地問道。
“有點。”葛承德點了點頭,“從剛纔從我父親得知這三年來的一些事情後,我就止不住的想,如果三年前,我沒有伸手去拉那個人,現在會不會好很多,至少我的妻子會還在,我們一家會和睦美滿地生活在一起,我父親也能頤養天年……
但是我想,沒有如果,即便事情重來一次,我還是會伸手拉那人一把。不是我願意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拯救別人的生命,只是那時候我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
聞言,廉歌再看了眼葛承德,點了點頭,
掃了眼圓桌旁側的其餘三人,頓了頓,
“……在你當年出事地點的旁邊,埋葬着一具流浪漢的屍體……”
廉歌看向葛承德,不急不緩地說出了事情真正的原委。
……
片刻過後。
廉歌話音落定,懸壺堂內驟然陷入安靜。
葛承德神情變得有些複雜,動了動嘴脣,欲言又止,
葛濟仁微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阿彌陀佛……”法空雙手合十,誦唸了句。
廉歌注視着眼前三人,掃了眼面前三人,沒再說話。
“……也就是說,我救了個殺人兇手,還害得自己渾噩了三年……”葛承德表情複雜,低聲似乎是在對廉歌說着,也似乎是在詢問自己。
廉歌看了眼葛承德,沒再說什麼,
拿起桌上的烤串,遞了根給小白鼠。
“呼……”葛承德再長出了口氣,似乎想通了什麼,神色雖然還有些複雜,但卻沒再那樣糾結。
“廉大師,我現在更後悔了。不過我想,後悔也沒意義。如之前所講,即便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拉那人一把。
因爲我不知道後面將發生的後果,也不知道那人竟然是個殺人兇手。”
說着,葛承德再次深呼了口氣,
“呼……謝謝廉大師您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會以這家公司前設計師的身份報警,揭露這件事。”
廉歌聞言,看了眼葛承德,微微笑了笑,
點了點頭,收回視線,廉歌再拿起了一串烤串,吃了口,
“你們都不吃嗎?再不吃,烤串可就涼了。”
話音落下,圍繞着圓桌的衆人都不禁會心笑了笑。
“廉施主,你可得給小僧留點……”
“……爸爸,你的剃鬚刀我給你拿下來了,還把刀片給你洗了下。”
也就在這時候,葛天壽拿着剃鬚刀,快速地從樓上跑了下來。
“天壽真懂事……來,把剃鬚刀先放到一邊,再吃串烤排骨。”
……
時間流逝,片刻過後。
桌上的烤串只餘下一堆烤籤,一些骨頭。
葛承德和葛天壽兩父子將桌子收拾了過後,
葛濟仁給幾人一人倒了杯清茶,幾人重新在桌前坐了下來。
“廉大師,您的酬勞您看是轉賬給你,還是明天去銀行取現給你。”
葛濟仁給廉歌茶杯裡摻滿茶水,主動詢問道。
“轉賬吧。”
廉歌也沒怎麼客氣,從兜裡摸出那張銀行卡,遞給了葛濟仁。
葛濟仁接過過後,拿起紙筆記了下卡號後,又遞還給了廉歌。
“一會兒我就去給廉大師您轉賬,那廉大師你看,您之前說得那個問題?”
接過銀行卡,放回兜裡,廉歌看向葛濟仁。
目光頓了頓,廉歌挪開了視線,
“葛大夫,您一生懸壺濟世,救了不少人,在我眼裡,可以稱得上是一位大善之人,我想問得也和這有些關係,算是個相對的問題。”
頓了頓,廉歌收回視線,看着葛濟仁問道:
“葛大夫,您覺得,什麼是惡?”
聞言,葛濟仁陷入沉默,
廉歌也不着急,端起茶杯喝了口,靜靜等待着。
“廉大師,老頭覺得自己實在當不起廉大師您‘大善’的評價,雖然救了些人,但也犯過不少錯……而廉大師您的問題,”
葛濟仁說着,微微停頓了下,
“我想,活埋那流浪漢的兩人,便是惡吧……或者老頭我,也能算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