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走了,就人亡政息了……”
院子前,年輕男人依舊站在那堂屋門口,出聲對着院子裡站着,沉默着的,紅着眼眶的一個個村裡人出聲說着。
身後,堂屋裡亮着的白熾燈,透過敞開着的堂屋門,往着院子裡揮灑下些燈火,映在院子裡一個個村裡身上。
看了眼這高懸着明月,愈加夜深的天色,
再看了眼明月揮灑下些月光混雜着那堂屋裡透出些燈火映照下,這院子裡朝着那年輕男人位置望着的一個個村裡人,和那年輕男人。
“時間不多,抓緊些時間吧。”
看着那年輕男人,廉歌出聲提醒了句,再轉過視線,看向了遠處。
旁邊,就隔着廉歌不遠的些人似乎渾然不覺。
那年輕男人似乎聽到了廉歌的話,先是頓了下動作,卻沒轉回頭,
只是臉上帶着些笑容,接着先前的話說了下去,
“……這句話的意思呢,就是不要我一走了,我以前定下來的事情,就都不做了……”
“……路得修,字得學,可別想着我不在了,你們輕鬆了……說不定以後你們還跟以前一樣抱怨呢,說這以前的村長就是讓人惱火,人都沒在了,還讓我們做這兒做那兒。”
年輕男人出聲說着,臉上笑呵呵着。
院子裡,一個個站着的村裡人,眼眶卻愈加漸紅。
有人攥緊了手,眼眶紅着。有人渾身顫抖着,望着那年輕男人站着的位置,卻只能看到年輕男人身後,那敞開着的屋門裡,空蕩蕩的屋子,和些往外揮灑着,映在一個個村裡人身上的燈火。
說完了這句話,年輕男人再頓了下動作,似乎望着院子裡,村道上,站着的一個個村裡人。
“好了,今天這場會就開到這兒吧。剛纔還說不囉嗦了呢,張嘴一說,又是絮絮叨叨這麼一長串……”
年輕男人再露出些笑容,笑着對着院子裡的一個個村裡人出聲說道,
“……村長……你再說兩句吧……”
“……村長,您不囉嗦,不囉嗦……”
“……我們笨,我們腦子笨着呢,就需要村長你多說幾句,我們才能記得住……”
“……村長……你不要走……村長……村長你走了,村子怎麼辦啊……”
“……村長,村長……”
院子裡,村道上,站着的一個個村裡人不禁再出聲喚道,
混雜着的聲音中,帶着些哭腔,一聲聲呼喚聲下,院子裡漸響起些壓抑的哭聲。
淚水從一個個村裡人愈加紅着的眼眶裡滾落,啪嗒啪嗒往下落着,又再被一聲聲哀求聲掩蓋。
望着院子裡,村道上,站着的一個個村裡人,年輕男人沒說話,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一個個村裡人。
年輕男人旁邊,那幫着轉述年輕男人話的老人,眼眶也有些泛紅,望了望村裡人,一個個痛苦着,哀求着,呼喚着的村裡人,
再轉過頭,望了望旁邊的年輕男人,
“給村長自己一些時間吧。”
老人佝僂着身,再挪着些腳,轉過些身,看向了院子裡,村道上,一個個村裡人,出聲說了句。
“……給村長自己一些時間吧。”
老人頓了頓動作,再重複了遍。
院子裡,一個個村裡人再漸止住了聲。
只是淚水愈加從紅着眼眶裡啪嗒啪嗒落着,有人渾身顫抖着,眼底痛苦着,
壓抑着的哭聲,在院子裡更加明顯。
“……哭什麼哭!村長還在呢!”
人羣中,有人大聲吼着,只是聲音有些嘶啞,也帶着些哭腔。
“……好了,今天會就開完了,大家記住我的話。”
“……嶽二哥,樊哥,楊叔,董叔,你們留下來下……”
年輕男人再望着院子裡一個個出聲說道,
“董叔,你幫我轉達下吧。”
“好……好……”
“村長說……”
……
院子裡,一個個村裡人漸低下去些頭,紅着的眼眶裡,淚水還落着,
挪着腳,漸從院子裡,村道上往着各處離開。
村子裡,有些安靜,似乎只剩下一個個村裡人挪着腳步,和些壓抑着的哭聲。
“……村長……村長……”
“……進屋吧。”
“村長讓大家進屋。”
等着村裡人離開,留下的幾個人再朝着那年輕男人在的位置走近了些,
眼眶紅着,眼底還帶着些淚水,出聲喚着。
年輕男人應着,老人轉述着,
再轉過了身,
轉過頭,年輕男人似乎看到了廉歌,
“……謝謝。”
感激着,年輕男人朝着廉歌道了聲謝。
“還有半小時。”
廉歌搖了搖頭,再轉過視線,看着遠處,只是再出聲說了句。
“……謝謝……”
年輕男人再頓了下動作,出聲道了聲謝,
再接着朝着那亮着燈的堂屋裡走了進去,
幾個村裡人跟着,那轉述着話的老人循着年輕男人的視線,朝着廉歌這側望了望,
再轉回了頭,沒說話,只是眼眶愈紅,跟着走進了堂屋裡。
……
“……楊叔,村子裡修路的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國家會出一部分錢,然後我們自己也得出一份……再過段時間,國家的錢應該就撥下來了……這條路呢,就我們自己來修……需要的些水泥我都聯繫過了……”
“……嶽二叔,老師的事情,你看就去縣裡請,市區隔着咱們這兒太遠,我們這兒偏,路又不好走,別人不一定願意來回這麼跑……就去縣裡請個老師回來,我先前看了看,選了一兩個,你們到時候去請,最好都能請回來……人願意來,來村子裡一定要尊重些……給來上課的老師修座房子吧,不管別人願不願意住,都修那兒,平日裡也可以當教室用……”
“……還有就是今年地裡藥植售賣的事情……之前就聯繫好了,到時候別人就會來收……收得的時候一定跟別人打好關係……再多打聽打聽行情……村子裡種的藥植,種植技術是比較低的……這個也得再學……山上種的那幾顆用來實驗,看能不能賺錢的果樹,也要多關注關注……”
進了那堂屋裡,那年輕男人又再同留下的幾個村裡人不停着說着些村裡的事情,
“都記下來了嗎?”
“……記下來。”
“……另外,要是我走了過後,村裡人誰要是胡亂來了,就給他拎到我墳前來,讓他跟我說……應該有些作用。”
“……還有啊,村子裡哪戶人家有什麼事情,村子裡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
透過屋門,一聲聲話語聲,叮囑聲從那屋裡傳出,
站在這屋檐下,廉歌也沒進那堂屋裡,只是看着遠處,靜靜聽着耳邊響着的些話語聲,和遠處陣陣拂過清風,晃動着那阡陌田地裡,成片藥植的窸窣聲。
“……記住了嗎?”
“記住了。”
屋裡,幾個村裡人應着的聲,已經帶上些哭腔。
“……卑職見過天師。”
之前村口等候的鬼差,身影已經出現在屋門前,院子裡。
到最後,
那年輕男人也沒提過幾句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