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八月,鵬圳周圍的氣溫還是很高了。
大早上儘量睡了會兒的荊小強,還是堅持做了幾組器械,隨便衝個涼出來。
團隊成員已經在酒店大堂準備好,十來個安保,二十多位米老鼠成員跟滾社主管,還有七八個是焦漪的人手,看他出來紛紛從大堂各處起身。
領頭的眼神確認今天的計劃沒有改變,就立刻分別去開車、召集、安排。
焦漪和潘三妹也從大堂吧放了咖啡杯過來:“聽阿良說你四點過才送完茜姐回來,所以我叫他們別去喊你,結果你還是沒多睡會兒?”
荊小強發自內心的感慨:“年輕,精力恢復就是快,偶爾熬個夜啥的根本沒影響。”
這是經歷過人到中年才明白的不可逆變化。
焦漪竟然神色一黯:“啊,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以前經常幾天幾夜拍戲都能撐過來,現在稍微睡眠不足就沒精打采,真是老了嗎?”
她比荊小強大五歲,又在娛樂圈滾爬多年,斷無潘三妹身上那種天真爛漫的歡脫。
荊小強看戴着眼鏡依舊遮不住疲憊的姑娘,也檢討是不是強度太大:“要不你休息下,工作做不完的。”
焦漪搖頭並肩走出來:“看到能幫助孩子,心裡就捨不得放下來,這是以前從沒體會過的,而且跟着你的團隊我們的效率也高得多,先推進後面再逐步完善檢討。”
潘三妹已經把雲豹越野車的副駕門打開,推焦漪上座才啊呀的撓頭:“我跟後面車談個報表。”
這邊從安保手裡接過車鑰匙的荊小強和焦漪相視一笑。
因爲之前不是這位就是那位的存在,應該都想到了上回一起同坐車位的情形。
焦漪還趕緊繫好安全帶。
荊小強無奈:“那可不是我駕駛技術不好,脖子現在還疼嗎?”
焦漪瞬間綻開笑容,那種兩個人之間默契小秘密的幸福感,立刻蔓延到五官。
荊小強確實沒說錯,她的五官就是要動起來,特別是笑起來,讓整個車廂裡都五彩繽紛了。
“都是裝的,現在我甚至感謝那場車禍,給了我看清人心,重新生活的機會。”
跟着車隊起步上路的司機不跟着說好話:“什麼時候都能看清人心,你那會兒就是有幻想,還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焦漪的笑容卻沒散開:“對啊,現在我知道你罵得好,罵醒了我,看看現在的我,簡直難以想象三年前我居然過得那麼迷茫……嗯,現在我也明白當初朱迪在柬譜寨時候對那些難民孩子的心情了。”
荊小強依舊搖頭:“不一樣,她的確是發自內心的有種悲憫心,我們也恰好可以利用這種形象幫她成爲全球矚目的慈善明星,實際上她作爲花旗明星幫幾個柬譜寨的孩子,屁用都沒,但你做的事情,是從根本上幫助最底層打工人羣適應面對這個社會,你做的事情可以帶動更多人讓我們的社會變得越來越好。”
焦漪終於表情凝固的啊:“有這樣的區別?”
荊小強就是要破除她那種崇拜的迷醉:“成年人的世界本來就這麼殘酷啊,這麼說吧,這一批送出國的年輕人現在受到非常大的鼓舞,他們一定能在未來的工作中爆發出很大的力量,你的孤兒院可以說起到了信仰般的作用,我都吃驚有這麼好的反響,那麼下一批送到汽車行業的年輕人,我準備也這麼來一出,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演戲欺騙他們?”
焦漪肯定腦瓜子都亂成麻了,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那一幕真的很感動啊,這些天她也非常喜歡這些努力奮進又充滿感情還蠻搞笑的年輕人。
要變成演戲?
荊小強對她沒什麼隱瞞:“電子廠是個製造業很基本的起步,右岸當年也這樣發展過經濟,現在內地肯定也要走過這條路,但下一步肯定是高科技工業,自己能科研發展的產業,所以我們一茬茬送出去工作學習的優秀大學生,就像是送上戰場的戰士,也許他們會犧牲,也許會失蹤回不來,但只要凱旋歸來就是我們最寶貴的財富,這個比喻能懂吧?”
焦漪猛點頭,烏黑的劉海飛揚,美得那麼認真。
荊小強其實是在說服自己:“說什麼出國留學,其實除了頂級名校,那些歐美普通大學根本不值得花費那麼多錢去讀,根本目的就不是學習先進知識,而是爲了成爲花旗人,所以本來我預想他們能回來幾個到十來個就不錯了,但現在我相信他們會牢牢記住自己的使命,就像你現在不會迷茫一樣,那麼爲什麼我們不把這個成功經驗轉化成套路反覆使用呢?戰爭時期那麼多文藝隊到前線表演,演繹誰家被侵略被欺壓的劇情,讓戰士們更有戰鬥使命,這不一樣嗎,好歹我們撫養、照顧這麼多孩子還是真的呢,能說文藝隊是欺騙嗎?”
邏輯到這裡,已經自洽,荊小強滿意的轉頭看戲搭子,又被身邊的美麗刺目到趕緊扭頭。
可能演戲的焦漪都很少出現這個表情,竭盡全力的在思考,又認真欽佩的崇拜……等等,還崇拜啊?
不是應該覺得虛僞、奸詐嗎。
荊小強忍不住又偷看了眼,實在是美到驚心動魄。
大美女都是能感知被偷看的,焦漪就更熟悉了,反而被驚醒,然後居然說:“怪……不得你們能贏……”
荊小強才恍然,哦哦哦,文藝隊確實是打國軍的時候用得特別多,打鬼子都不需要文藝隊烘托氣氛了。
焦漪再可愛的撓撓頭:“你知道我很早就出來拍戲,書讀得不多,還經常被聰明人逗得團團轉,追我的那些個個都是聰明鬼,所以我還是不想這麼多,聽你的好了,能幫到這些年輕人,更能幫到孩子,那就夠了,這些天我從來沒體會過這麼充實的工作生活!”
荊小強只好跟女主角說戲:“那下次我們也按照這個步驟,先到工廠,看過工人,再看孩子,你這個情緒要到位哦。”
他真是小看了焦漪作爲九十年代這撥兒神仙打架的港片裡產量最高的女星,出演經驗豐富極了。
稍微回想下整個過程,肯定的點頭:“知道了!”
荊小強不得不催促自己從舞美角度思考,到底是寬敞明亮窗明几淨的現代化幼兒園、孤兒院,還是那晚擁擠逼仄的臨時庇護所更能打動人心。
免得自己又要偷看美人兒。
車廂裡稍微安靜了下,可隨着駛上高速,美人兒先忍不住充滿喜悅的開口:“真開心,光是想着天天跟你一起做事就開心得很,甚至晚上都睡不着覺。”
這麼直白嘛。
荊小強還是先假惺惺的防守下:“我希望只是因爲找到方向的開心,而不是男女之間的牽扯,實在是我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
焦漪直接伸手握住他檔把上的手背:“我很喜歡你,我想這是我第一次確認是我主動喜歡誰,特別是這一年多,我會經常想怎麼做才能跟你的方向一樣,才能長久永遠的走下去,至於更深的關係,我對你沒有任何防備,但我也過不了莫妮卡那關,是她毫無保留的讓你幫助我,我再越過道德邊界線,無論她接受不接受,我都覺得對不起她,所以未來順其自然吧,我們有共同的這麼多孩子,已經足夠我這一生都過得充實。”
啊……不噶腰子就好!
荊小強簡直開心!
焦漪一口氣說完肯定還是有點忐忑的,以她說過無數愛情片臺詞的經驗居然有點臉紅,悄悄探頭看到荊小強難以抑制的眉飛色舞。
忍不住有點嬌叱的口吻:“靠北呀,你到底要怎樣嘛!”
荊小強真是擠眉弄眼的笑:“好好好!沒有那種男女關係就好,很好很好,我也不是虛僞,如果是萍水相逢一夜情,江湖相交不相伴,那當然無所謂,我也最不喜歡說永遠、一輩子,誰知道未來怎樣呢,但現在你看看各位女菩薩,已經算是很容忍我胡鬧了,我實在是不想再過二十年未老先衰不成人樣啊,我們能做朋友就好。”
焦漪看他這表情,也有點莫名的牙癢癢,手指已經開始超越朋友邊界的揪動:“成小姐和陸小姐來跟我說過,不反對我們交往,產業也歸我,但是要共同努力、相互……”
荊小強唉聲嘆氣:“從所謂的家族觀念出發,這是沒錯,抱團也是人類社會最基本的成功法則,但我的精力有限啊,你看看那些古時候的皇帝有幾個長壽的,我還想再活五百年呢!”
氣氛忽然就有點旖旎起來。
焦漪的手指沒其他姑娘那麼纖細輕柔,但有力又溫暖,這種熱度甚至在清晰的攀升。
荊小強都感覺一隻剛蒸好的鵝掌趴在手背,燙手!
但又沒進一步衝鋒,看來還是莫妮卡那層道德約束住了狐狸精。
他就默默的享受了。
好一陣,焦漪才悠悠開口:“真好,演過無數愛情戲,我也談過三次戀愛,現在終於體會到這種若即若離的心動神搖,因爲別人總是迫不及待的就想下一步,更深入,甚至毫不掩飾目的,我其實也有點心理上厭惡……”
這時候語調又變得幽然:“好吧,就這樣也挺好,誰知道以後怎麼樣呢,總之我也要能面對莫妮卡,誰叫我這輩子就是個狐狸精的命呢,我也想這樣再活一千年,就是千年的狐妖了。”
感受着手背上的溫柔撫摸,荊小強要不是在開車,就真的開車了。
這千年約定,誰頂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