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天和柱子倆人真是吃飽喝足了，剩下的菜，估計都夠倆人再喝一頓了。
眼看時間不早，柱子也有點酒意了，小天就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小天沒睡。他一直在等。
等到了十一點多，外面已經安靜了下來，他這纔拿着塑料袋出來。
剛出門，小天想起來一件事，又在房間裡找了塊紙，寫了一行字：“張哥，這錢給孩子看病，算借你的，等你發財了兄弟再來要。”想了想，他也沒寫名字，就這麼放到了袋子裡。
來到張大哥的小屋前，小天發現，他們已經收拾好了不少東西，有的就在門外面堆放着。看了一番，他把這塑料袋子，塞進了門口放的已經捆好的一牀厚被子裡。放好後，他又摸了摸，確認了不會掉出來，這纔回去睡覺。
回到了自己的牀上，小天一開始還是挺高興的。雖然他一無所有吧，但是他也幫助了一個家庭。做好事起碼，是一件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情。
小天不覺得自己多偉大，像天使一樣拯救人間，但他真的很爲這件事開心。
忽然，小天想到一件事：萬一，誰半夜起來上廁所，閒着沒事摸一把，把錢拿走了呢？雖然這個大院裡沒什麼壞心眼的人，大家彼此都挺和睦的，但是萬一呢？這可是張大哥一家救命的錢啊。
越想小天越覺得這種可能很大，他睡不着了。
半夜十一點，他出來了。
這個時候，遠處高聳入雲的大樓仍然是燈火通明，但那好像是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是一片黑暗。這裡沒有路燈，平時晚上都是自己用手機照明或者就是靠周圍誰家沒睡的燈光看路，現在大家都睡了，沒有燈光，小天也不敢開手機，只好摸黑來到了後面。
他也不敢就蹲在張大哥家門口，只好在路邊牆角找了個地方蹲了下來。
時間已經是十月中旬了，燕京的天氣晚上還是有點涼的，小天都感覺到了夜晚的寒意。他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
然後他發現了最大的問題，好無聊啊。
周圍是黑暗又安靜的夜，自己傻愣愣地蹲着，這多無聊？
於是小天摸出手機，隨便找了一本叫《我真不想撿漏》的小說看了起來。夜晚，再也沒有比看小說更能消耗時間的了。
不知不覺，夜深了。
小天正看的入迷，忽然有人叫了一聲：“誰？幹啥呢？”緊接着就是手機手電筒的光照了過來。
小天被籠罩在光線裡，看不清楚是誰。他用手擋着眼睛，皺着眉頭回了一句：“是我啊，小天。”
那邊哦了一聲，把光線照到了地上。
小天這才隱約看出來，好像就是張大哥。張大哥看到小天，好奇地問了一句：“兄弟，半夜不睡覺，在這幹嘛呢？”
小天嘿嘿笑了兩聲，急中生智地找到了藉口：“張大哥，我看小說呢，這信號比屋裡好。”說着，他衝着張大哥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張大哥嘿嘿一笑，說了句晚上冷，早點睡，就去上廁所了。
小天趕緊回去了。
反正，半夜了，應該沒事了吧。
第二天一早，小天就感覺到了自己身體有點不舒服。他渾身發軟，有點頭暈腦脹的，而且渴得厲害。
但是，他自己想起來，卻發現自己沒力氣起牀。
這個時候，門響了，是柱子。昨天是他休息了，今天要上班，他們送外賣，如果想掙錢，那就沒有什麼休息。
柱子在外面叫了幾聲，小天這才張口答應了一句，那聲音沙啞。
掙扎着，小天起來開了門。
柱子一看他就叫了一聲：“小天，你這是怎麼了？”說着就把手放在了小天的額頭上。剛摸了一下，柱子就叫了一聲：“我去，你發燒了啊。”說完，不由分說地拉着小天去醫院。
柱子帶着小天騎着電動車就到了附近的衛生室，醫生量了一下體溫，也嚇了一跳，小天高燒到39度了。
醫生立馬就安排小天輸液。
看小天躺着開始輸液，交待了幾句，柱子就走了。
兩瓶藥輸進去，小天這才感覺好了點。醫生給開了點藥，叮囑了一番，小天才離開衛生室，回到了大院。
他搖搖晃晃地回來，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到自己的小屋躺着，而是來到了張大哥他們這一排，遠遠地看了一眼。
張大哥他們的小屋，房門開着，昨天門口堆的那些東西，也已經消失不見。
他們走了，離開了這個從來沒有當做家的地方。
小天嘆口氣，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繼續躺着。
好在小天年輕，兩天的時間，小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不能坐吃山空，小天繼續去跑外賣了。
柱子看他狀態恢復了，想了想，給他指了一條路，去學校附近的飯店等着。
中午，系統開始給小天派單了，果然，就是不遠處那所中學的學生點的，在單子上還有備註：我叫明明，你快到了給我發消息，到了我叫你爸。
小天一愣，回覆了一句：這不太好吧？
那邊那個叫明明的客戶很快就回復了：我們學校不讓叫外賣，只能是家長送或者在食堂吃，食堂飯難吃死了。
小天明白了，也答應了下來。
取了餐，小天騎着電動車來到了學校。
這所中學是封閉式管理，大鐵柵欄門緊鎖着，保安就在旁邊站着，戒備森嚴。
臨近飯點，不少家長提着各種飯盒飯桶，隔着柵欄給自己加孩子送過去，順便聊幾句，大門口跟菜市場一樣熱熱鬧鬧的。已經提前聯繫了，小天喊了一聲明明，很快就有個穿着校服的學生過來了。衝着小天擠擠眼，認認真真地對着小天喊了一聲：“爸，你怎麼纔來啊？”
小天強壓着內心想哈哈大笑的衝動，一邊把手裡的飯遞過去，一邊大聲說：“爸今天忙，現在纔有點空。你趕緊吃吧，一會飯涼了。”
明明伸手接過飯，暗中衝着小天比了個大拇指，轉身就走了。
小天心裡也很得意，特別是他回覆的那兩句，簡直是一個爲家庭努力的父親最好的形象塑造。
只不過，他感覺，保安看他的眼神有點怪。
這一天，他就陸陸續續認了七八個兒子女兒侄子外甥什麼的。
其他的單子照常送，但學校這個地方，讓他平白多了七八單，那就是幾十塊呢。
可能是那個明明比較認可他的演技，也可能是小天這幾天經常往學校送餐，系統就經常給小天派這個學校的單子。
這種集中人羣的單子，是外賣員們比較喜歡的，很多單子都可以合併起來一起送，少跑路多送餐，簡直沒有更合適的道理。但是唯獨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白領們上班的寫字樓。學生們很多時候會被種草，好幾個人點一個餐廳的飯，但是白領們很少有人會點同一個餐廳，經常是分佈的到處都是。而且學生們大多會在約定好的時間出現，但白領們有時候就是打電話也不出現，等待的時間就能消磨掉外賣員 的耐心——耽誤的時間，那都是錢。
小天算是挖到寶了。
但是，很快就尷尬了。
他送了幾天後，終於在一天中午，他一下子提了二十多個人的飯，收穫了二十多個兒子女兒侄子外甥什麼的，門口二十多個人對小天熱情地呼喚，有的叫爸有的叫叔，那場面，簡直是大型認親現場。
一份一份的餐送了出去，小天看着手機上的單子和好評，臉上泛起了微笑。
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咳嗽。
轉頭一看，是校門口那個保安。
保安衝着小天揮手，他趕緊過去了。
得罪誰都別得罪保安，這是柱子哥告訴他的。這些人沒什麼很高的地位，但是卻能讓外賣員方便或是不方便。
這保安大哥一身黑色制服，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小天自己也覺得，剛纔那個場面，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保安大哥又咳嗽了一聲，說了一句：“過分了啊。”
小天趕緊點頭，然後解釋了兩句：“那啥，大哥，這學生們也不容易，食堂天天吃，都吃膩了。”
保安大哥點點頭：“你也跟他們說說，差不多就行了，別太看不過去啊。學校有制度，我們也爲難。”
小天趕緊點頭，這才離開。
這幾天，有了這個學校每天多出來的幾十單，小天自己算了一下，收入比之前好了不少。他嘿嘿一笑，決定下班了請柱子哥喝一頓。
反正，其實他有兩萬塊錢打底了，也不算缺錢。
晚上，倆人吃吃喝喝的時候，柱子忽然放下了筷子，感嘆了一聲：“也不知道老張到底啥情況，悄沒聲的就走了。”
小天以爲柱子還在生張大哥的氣，趕緊勸了杯酒，然後說道：“嗨，大家都是從農村來的，說不定張大哥是老家要收莊稼呢？”
柱子樂了：“現在都十月底了，有啥莊稼要收的？麥子早就種上了，這時候地裡根本沒活。”
小天嘿嘿一笑：“柱子哥，說不定張大哥是回去收紅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