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保證公平，同時也爲了緩和董事們之間的緊張氣氛，在墨遠泉的授意下，最後的投票方式改爲了匿名投票。
找房網董事包括墨遠泉在內一共十一人，除了墨遠泉有話在前，鄧新華主動放棄沒有提名候選人外，其餘九名董事都趁機推出了自己的心腹。
要家科技自亂陣腳，尚京市分公司現在情況一片大好，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候，可謂天賜良機，董事們都是人精，自然是要竭力相爭，把握住這難得的機會。
陳秘書拿出十一張票一模一樣的選票，上面按照姓氏筆畫排列九名候選人名單。
“既然我有話在先，這次投票我就不參與了。在投票之前，我最後提醒一句，希望大家不要意氣用事，一定要選出有利於公司發展的負責人。”
“畢竟公司上市在即，選出一個合適的尚京市負責人對大家只有好處。”
墨遠泉說完，一衆董事隱蔽的在選票上打勾，匿名投入了投票箱。
很快陳秘書打開了投票箱，開始唱票。
“秦一銘，一票。”
“樓鞠，兩票。”
“鄒明，兩票。”
“朱尚生，四票。”
陳秘書唱完票，將結果恭恭敬敬的交到了墨遠泉的手中。
朱尚生正是楊董推薦的候選人，能得到四票支持，只要墨遠泉點頭，出任尚京分公司負責人的事情就算成了。
墨遠泉真的會接受這樣的結果？真的會實踐自己的承諾，讓楊董的人上位嗎？
一時間，會議室裡董事們心情變得極爲複雜，一方面他們嫉妒楊董，希望墨遠泉食言而肥，讓楊董也一起失敗，可另一方面，他們又希望墨遠泉能夠兌現承諾，畢竟一個尊重遊戲規則言出必行的領導人，纔是大公司能持續發展的關鍵。
墨遠泉看了一眼，微笑道：“有趣的結果，楊董，這次倒是要恭喜你了。”
墨遠泉這句話等於是變相肯定了投票結果，沒有出爾反爾。
會議室裡一片沉默，不少董事的嘴裡都浮起絲絲苦澀，剛纔他們在會議室爭的面紅耳赤，相約一致抵擋楊董和馬董，沒想到竟然還是楊董拔得頭籌。
楊董站起身來，左顧右盼道：“朱經理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相信在他的帶領下，尚京分公司一定能夠重新站穩腳跟。我既然是找房網的一份子，絕對不會違背大家的利益，這一點我說到做到，歡迎大家監督。”
楊董倒也光棍，直接承認了會扶持朱尚生上位，不懼怕任何人來插手。
一衆董事雖腹誹不斷，可畢竟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當下嘩嘩掌聲響起，算是默認了這個結果。
就連馬董也只是冷笑一聲，然後跟着拍了幾下手掌意思意思。
在衆人鼓掌結束後，墨遠泉微笑開口道：“楊董這話說的有道理，分公司負責人不僅代表了優厚報酬，也代表了重大責任。這前車之鑑前有馬麟，後有王輝，尚京市分公司這個位置可不好坐啊。”
“不知道楊董有沒有什麼好計劃，如果有的話不妨直接提出來讓大家聽一聽，也省得回頭再報計劃又要走流程。”
“大家都知道尚京市場情況複雜，要家網下線這樣的天賜良機稍縱即逝，我們無論要做什麼，都必須儘快落實，纔不會浪費機會。”
楊董微微一笑，搖頭道：“我只管推人，發展方案需要公司審批，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
言下之意，就是沒有。
當然，這的確也不是他的責任，是走馬上任的朱尚生的責任。
他如果仗着朱尚生是自己的人而越俎代庖，反倒落了下乘。
在旁人看來，楊董則是巧妙的一滑，避開了墨遠泉當場挖的坑。
墨遠泉無所謂的笑道：“其他董事也可以說說發展方案，羣策羣力嘛。”
一衆董事各懷心事，有的不願意爲楊董的人出謀劃策，有的是被通氣不要多話，還有人則等着看朱尚生失敗後收尾。
墨遠泉一一望過去，竟是無一人開腔。
他笑道：“既然大家都沒有其他的意見，那我就說說我的想法。”
他神色一肅，凌厲的氣勢鎮住全場，語速極快道：“既然定下朱尚生作爲尚京市負責人，現在就可以通知他進行交接，下午之前必須趕到尚京市全面接手工作。”
“至於朱尚生現在的工作崗位，由他的副手先暫代，正式人選下次董事會再議不遲。”
“由於尚京分公司一直經營失利，員工的工作氛圍和凝聚力都十分糟糕，對於公司的長期發展不利。想要扭轉這樣的態勢，必須破而後立，一掃先前的頹勢。”
“尚京分公司的領導要換，整個氛圍和規矩也必須推倒重來，正是推行‘全力計劃’的最好時機。”
墨遠泉的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每一句都不離解決問題的方法，務實的性格一覽無遺。
正是由於他的堅持和激進，找房網這些年來才一步一步跨越衆多對手，走到了今天。
絕大多數董事都對他的話表示贊同，只有一名姓林的董事遲疑道：“董事長其他的話都有道理，唯一這個‘全力計劃’……”
見衆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位林董不慌不忙道：“‘全力計劃’牽涉的資源少則數千萬多則上億，當年制定這個計劃的初衷，是當地方公司和同行公司在市場競爭白熱化階段時，爲了支援地方公司作爲競爭的殺手鐗使用。”
“現在尚京分公司岌岌可危，市場佔有率也節節敗退，如果要家網沒有發生黑客攻擊事件，咱們恐怕已經快被它吞掉，退出尚京市場了。”
“在我看來，我們在尚京市根基還不夠，即使執行‘全力計劃’也很難翻身。何況現在公司上市在即，動用大筆流動資金實恐怕會引起其他方面的問題，到時候萬一上市有什麼閃失，那可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林董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理由，最後才道：“不過，我這些都是個人愚見，僅做參考。”
鄧新華眉頭微微抖動，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心裡開始犯嘀咕。
這些董事都是老狐狸，見墨遠泉讓步一次，立刻就打蛇隨棍上，想要得寸進尺。
什麼‘全力計劃’，什麼上市資金鍊，都是幌子。
林董故意捏個話題，想看看墨遠泉是否還像以前一樣獨斷專行。
可憐的林董啊，你沒看到墨總手上一直壓着那張空白的選票，就是爲了等着你們跳出來。
果然，墨遠泉危襟正坐氣勢再次提升，眼神冷峻，目光彷彿兩把銳利的長劍，刺得林董心裡發虛。
他忽然發問道：“林董，你方纔也說，我說的所有的話都有道理，看來尚京分公司存在的問題，你應該是認同的？”
林董心中一凜，連忙道：“除了‘全力計劃’有待商榷外，其他我沒有意見。”
墨遠泉道：“好，既然你也認爲尚京分公司有問題，有問題就代表我們需要解決問題。你認爲‘全力計劃’不妥當，那就請你提出一個解決方案來。”
林董頓時有口難言，他只是提出個問題試試墨遠泉的態度，哪有想過什麼解決方案。
墨遠泉冷笑道：“這次尚京分公司負責人雖是投票選舉產生的，可既然已經通過了董事會和我的認可，任職即可生效。”
“我同時也說過，公司上市在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遠一些，在這個時間段必須擰成一股繩，一起做出對公司有利的抉擇。”
“林董，你現在的行爲，我可以理解爲你是在阻撓尚京分公司的反擊嗎？”
墨遠泉一句話說完，帽子扣得又大又狠，在場的人都默默心驚。
這份咄咄逼人不容質疑的勁頭又回來了，果然剛纔的讓步都是假象，墨遠泉還是那個墨遠泉。
林董一臉懵逼，連忙解釋道：“墨總，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着‘全力計劃’牽連甚廣，而且定位又不一樣，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我們完全可以換個方式來幫助尚京分公司。”
墨遠泉淡淡道：“林董的意思是，因爲‘全力計劃’的定位有問題，所以不能用？”
林董忽然想起，這個‘全力計劃’本身就是墨遠泉制定的，現在自己這麼說，恐怕是將墨遠泉得罪狠了。
他立刻後悔起來，這裡那麼多人都知道韜光養晦，偏偏自己嘴賤，非要上來試墨遠泉的態度。
這特麼都是自找的。
被墨遠泉以言語相逼，林董知道不說話是不行了。
現在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將心一橫，咬牙道：“看上去，好像是這樣。”
墨遠泉一臉微笑，忽然道：“既然‘全力計劃’名不副實，那我就改個名字，追加一個‘重生計劃’，專門用來扶持全國需要重建的子公司。”
“小陳，你記錄一下，‘重生計劃’所有的資源和‘全力計劃’相當。不，比‘全力計劃’再多上三成，畢竟需要重建的公司，資源要求的更多。”
筆尖在白紙上發出沙沙的書寫聲，陳秘書很快記錄下了‘重生計劃’基礎標準。
做完這一切，墨遠泉面色如常，對林董道：“林董，現在我們使用‘重生計劃’對尚京分公司進行重建，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林董深吸口氣，額頭上冷汗直冒，搖頭道：“沒了。”
墨遠泉的目光在一衆董事臉上掃過，每個人都緊閉嘴巴不說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墨遠泉提出的‘重生計劃’。
鄧新華嘆口氣，墨遠泉這手以退爲進的殺雞儆猴玩得太出彩，這些董事完全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們大概還在疑惑，爲什麼墨遠泉會大度的讓出尚京分公司負責人這個重要位置，卻對林董一個計劃的名稱計較。
那是因爲你們不知道，楊董馬董還有這個朱尚生，都是墨遠泉的人。
墨遠泉從來就沒有讓步過，以後也不可能讓步，楊董存在的價值，就是作爲吸收其他董事仇恨的靶子。
墨遠泉的心很大，同時也很有野性，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總是挖空腦筋思考着機會再哪。
他想要的東西，從來都不會失手。
若非這樣的性子，墨遠泉也不會提出‘重生計劃’這個需要大量現金的策略，用來攻佔要家網佔據的尚京市場。
在墨遠泉的心裡，姚衣手中的那些市場都應該是找房網的。
市場、名聲、勝利甚至是打垮姚衣後那種得意也好，墨遠泉一件都不會放過，他全都要。
在場只有鄧新華知道，自己這個老闆對於姚衣有多麼的痛恨，對於尚京市場有多麼的渴求。
墨遠泉見衆人默然，繼續道：“讓朱尚生準備一下，明天我親自過去給他站臺，推行‘重生計劃’，所有的工作環境重新規劃，所有的員工重新考覈，合格的加薪不合格的直接就地開除。”
楊董點頭道：“董事長說的有道理，這個時候最需要大家抱成一團，衆志成城，明天我會陪您一起去尚京。”
衆人暗罵一聲老狐狸，朱尚生是你的人，你說的倒是好聽。
不過現在墨遠泉表了態，其他人也只得點頭，表示都願意過去尚京助威造勢。
“你們都走了，總公司怎麼辦？”
墨遠泉微微一笑：“大家的心意我知道，也感謝大家對尚京分公司的支持，不過咱們去的人不宜太多，這樣吧，明天鄧新華和楊董陪我去，其他人還是留在公司。”
見衆人沒有意見，墨遠泉又道：“對了，聽說要家網被黑客攻擊，情況比較嚴重，咱們要不要去慰問一番？”
鄧新華心中微嘆，墨總果然對姚衣念念不忘，去尚京站臺是幌子，想去奚落一下姚衣，擾亂對方軍心纔是真的吧。
鄧新華笑道：“就怕姚衣太年輕，不能理解董事長您的好意。”
墨遠泉故作大度道：“哎，咱們作爲行業老人，幫助新人是應該的，怎麼能因爲怕別人誤會就不去做呢。小陳，一會給要家網打電話，通知對方，我們明天會去看望他們。”
幾個董事都微笑起來，墨遠泉的心思太過明顯，瞞不過他們。
明天的慰問看上去是關心後輩，實則打擊姚衣和要家網的員工氣勢，爲接下來的‘重生計劃’做鋪墊，爲爭取全面勝利和接盤尚京市場做好前戲。
提前一天造勢，就是爲了讓要家網人心惶惶，陷入猜忌和懷疑之中。
墨遠泉還是那個墨遠泉，一旦佔了上風就窮追猛打，寸土必爭，不給人絲毫喘息之機。
輸給他，不冤。
何況他還能帶着大家上市，怎麼都不算虧。
……
同一時刻，姚衣辦公室內，柳珏和郭志強已經將所有的備份數據重新恢復，從技術上來說，要家網隨時可以上線。
聽完兩人彙報，姚衣沒有任何迴應，依舊是坐在搖椅上老神在在的姿勢，就連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柳珏和郭志強已習慣了老闆神遊物外的習慣，偷偷交換着信息，猜測是又有人要倒黴了。
“沉睡的搖椅郎”這個外號，已經漸漸在公司傳開，變成了大家口中的談資。
姚衣沒有立刻回答，心中確實在盤算其他事情。
對於姚衣來說，一天半天的流量和客戶反饋已不重要，反正被黑客攻擊下線的公告已經掛出去了，什麼時候上線反而不要緊。
該流失的，已經流失了。
不該流失的，一時半會兒要家網這個名字還不會從他們腦子裡消失。
也許能通過上線這件事情，拿到更多的東西？
一個適合的時機，也許比上線本身更重要。
他正思索間，米萌推門而入，神色古怪的走到了姚衣的面前。
“老闆……找房網剛致電我們，說他們明天過來慰問我們。”
郭志強一愣，奇道：“米助，他們慰問我們什麼？”
米萌一臉‘我書讀的少不要騙我’的表情，茫然道：“據說是慰問我們被黑客攻擊了……柳姐，你以前聽過有這種慰問嗎？”
柳珏冷笑道：“墨遠泉的拿手好戲，貓哭耗子假慈悲而已。當年他逼走我，也假惺惺的開會給我表功。”
又諷刺了墨遠泉兩句，柳珏正色道：“瞧不起歸瞧不起，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明天接待的還是要接待。墨遠泉噁心就噁心在這裡，明知道我們討厭他，還能恬不知恥的過來裝好人，實在噁心。”
“哦。”
米萌點點頭，看着眼前依舊不語的姚衣，也不知道老闆聽進去了沒有。
大約是被三人盯的太難受，姚衣眨巴眨巴眼睛，慢吞吞道：“你們說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要我批的東西都放這裡吧，回頭我給你們答覆。”
“哦。”
“好的老闆。”
“那您先忙。”
目送三人離開辦公室，姚衣又陷入了沉思，墨遠泉這個時候來看望自己的目的很明顯，過來氣人的，不過光是氣人也要親自來一趟，是不是太誇張了？
他略一思索，眼裡精光一閃，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墨遠泉多半是拿慰問當幌子，查看要家網內部情況纔是真實目的。
如此看來，墨遠泉對尚京市場還是不死心，這次趁着要家網被黑客攻擊，多半也會嘗試性的進行市場吞併的動作。
想要吞併市場就必須擴大投資，墨遠泉是個謹慎的人，此時找房網又處於上市前的審覈期，就算投資恐怕也會十分謹慎。
除非，能製造一個誤導墨遠泉的局面，讓對方認爲要家網已經病入膏肓，隨時都會破產倒閉，馬上會將市場空出來的假象。
姚衣眯着眼，忽然笑了起來。
“這簡直是逼着我做局。。”
電話響起，姚衣瞄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刻翻身坐了起來。
那是祝凌的電話，他一直等待的祝凌的電話。
他深吸口氣，穩定情緒後接通了。
甚至他的心臟都開始砰砰直跳，如果運氣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他這次就能做出一個超大的局，一次性將墨遠泉坑到底。
“喂！祝科長，情況怎麼樣？”
“姚總……恭喜你，兩隻老虎已經落網，數據採集完全，證據鏈完整……整個案子完美無缺，只等最後收網。”
祝凌沉穩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着無法抑制的喜悅。
他壓低聲音道：“目前掌握的證據足夠隨時傳喚墨遠泉，不過，在行動之前，我們要問問你這位受害者的意見。”
姚衣笑了笑，“我的意見？我覺着吧，人家畢竟是知名企業家，貿然抓人有點不太好，不如再穩兩天？”
祝凌先是有些茫然，“穩兩天？”
姚衣隔空點頭，“對，只要他沒有出國的計劃，那就暫時按兵不動。”
祝凌從姚衣平靜的語氣中嗅到了一絲別樣的味道，考慮小片刻，才說道：“這稍微有點不合規矩，不過我又重新覈實了一下案件資料，還有些東西似乎可以再補充完善一下。”
姚衣輕笑一聲，和聰明人合作就是有這個好處，話不用說透，簡直事倍功半。
他認真道：“那就多謝了。”
祝凌反而謙虛道：“客氣，是我和老王要感謝你，沒你這個案子辦不下來，行了，我知道你忙，有話咱們回頭再說。”
“回頭替你們接風洗塵。”
姚衣掛了電話，身子慢慢躺下，又回到了“搖椅郎”的姿勢。
只是他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掩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