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衣揮手致意，待尹如鬆的座駕消失在視野中，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塵埃落定的鄭重其事。
尹市長同意要家科技作爲中介機構處理拆遷房前期工作，等同認可要家科技統一尚京市場的行爲。
這是對他莫大的信任。
有了政府方面保證，加上找房網撤退無人掣肘，姚衣此時再無後顧之憂，可以全力開火深度運營市場，甚至連一早制定的盈利計劃，都可以擺上日程。
姚衣眼中寒芒閃爍，重生以來一直費盡心機佈局籌謀，爲的就是今天。
爲的就是這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
招聘會先招個三四百人頂着，便足夠填滿找房網留下的市場份額。
一旦王輝願意帶着班底加入，姚衣等於將找房網尚京分公司瞬間再造。
在姚衣的控制下，王輝發揮的作用將遠比他在找房網的時候更強。
姚氏集團作爲地頭龍，根深蒂固影響力極大，能夠調動的資源，也遠不是王輝能比的。
而且姚衣對拿下王輝可謂信心十足，既然對方願意爲了一班兄弟的前途跟來尚京，顯然心中有所顧慮，姚衣也沒打算將他放走。
半小時後，王輝帶着張明輝等三十六名老班底來到了姚衣面前。
姚衣面露微笑，果然被自己猜中了，王輝是有擔當的人，心智成熟堅韌，沒那麼容易被擊敗。
墨遠泉，你親手帶出來的好徒弟，從今天起就姓姚了，氣不氣？
姚衣腦中浮現出墨遠泉暴跳如雷的樣子，心中一樂，開口對王輝道：“你想好了嗎？”
王輝點點頭，沉聲道：“只要姚總能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們整個尚京分公司的業務尖子都會加入要家科技。”
“說吧。”
“保留所有人的待遇，還有，幫助張明亮減刑。”
“這是兩個要求。”
“不，這是一個要求，張明亮原來也是我團隊裡的一份子，我是不會放棄他的。”
姚衣想了想，回答道：“待遇沒問題，不過減刑這種事情嘛，不是我能插手的。讓他自己爭取好好表現，一切都按規章制度來。”
王輝自嘲一笑：“姚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現在那麼多兄弟都看着你我，如果連這點事情你都不願意答應，將來這隊伍要怎麼帶？”
面對一雙雙期盼的眼睛，姚衣心中明白，這是王輝在考量自己，看看自己有沒有拿下這個團隊的氣量和能力。
不過對於姚衣來說，應付這種事情簡直比吃飯喝水還要簡單。
他微微一笑，搖頭道：“應聘歸應聘，要求是要求，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爲一談。”
“事實是，你們在市場上不會，也不可能找到待遇比要家科技更好的公司。”
“更重要的是，即使有這樣的公司，它們也未必會和找房網對着幹。”
“只有我姚衣和要家科技能幫你們報仇，對，沒錯，是我姚衣和要家科技替你們報仇。”
“你們記住了，我姚衣從不受制於人，今天不會，以後更不會，如果你想以此爲要挾，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環視四周，淡淡道：“如果你們願意留下來，帶着你們多年工作經驗和要家科技共同進步，我歡迎。如果你們只想拿要家科技做個跳板，換取想要的東西，那我只能說一聲抱歉。”
“要家科技從不出賣自己人，也不會接受別人的出賣。”
姚衣說的斬釘截鐵，凌厲氣勢如同風暴撲面，讓王輝及一衆班底都感覺呼吸不順，有種心驚肉跳的錯覺。
他暗想，或許是自己對王輝過於熱情，讓他產生了某種不該有的錯覺，短暫的失去了對事物的正確判斷。
減刑這種事，藏在心裡就好。
既不用私下說清楚，更不能公開當面說。
王輝唐突了。
姚衣不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對待自己人，所以他直接敲打。
如果王輝因爲這段時間的心潮起伏真個退化到這種程度，那麼，他也不值得姚衣的看重。
想拉攏一個人，就想盡辦法得到他。
決定要放棄一個人，就絕不拖泥帶水，這是姚衣的行事風格。
張明輝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沒想到姚衣會如此直白，不過此時的他咬緊了牙關沒有說話。
幾十個兄弟的前途，比起自家哥哥的減刑來說更加重要，他是個重情義的人，不會無端端的爲大家惹下這個麻煩。
張明輝沒有出聲，幾個和張明輝交好的人卻已挽起袖子，準備和姚衣語言交鋒，爲張明輝出頭。
不過這一切，都在王輝大手一揮之下瓦解。
王輝穩定住大家的情緒，平靜道：“姚總的意思我明白，拿這個來做交易，是我考慮不周。”
他頓了頓，繼續開口道：“如果我以張明亮大哥的身份，懇請姚總幫這個忙，不知道姚總會不會答應？”
姚衣表情逐漸嚴肅，“你加入要家科技，成爲我要家科技的市場部經理，那就是我的員工。至於別的事，一切自有規章制度。我姚衣只是個商人，沒資格左右法律。明白嗎？”
他眼神漸漸眯縫起來。
王輝先是一愣，旋即恍然，略顯失態的低垂下頭，“姚總我懂了。對不起。我們會讓他在獄中好好表現，認真改造，努力學習。”
姚衣見他知錯就認錯，心頭倒是略感滿意，“嗯，明白就好。張明亮犯的事本就不重，你就不必多費力氣了。”
一時間，場內衆人慢慢懂了，紛紛瞳孔微張，情緒激動，看姚衣的眼神也變得明亮起來。
一羣被背叛的人最需要的是什麼？溫暖？薪水？食物？美女？
都不是，他們需要的是包容、理解、義氣相挺、肝膽相照。
姚衣或許不像墨遠泉那樣喜歡說場面話。
他也不大包大攬，但這種有一說一的實誠，卻反而比墨遠泉更讓人踏實得多。
王輝則是迅速的反思，自己關心則亂，讓姚總失望了。
王輝沉默良久之後，點頭道：“那以後就請姚總多多關照我們這幫兄弟了。”
姚衣卻擺擺手，同時大聲道：“米萌。”
米萌應聲跑到了姚衣身邊。
值得一提的是，米萌今天穿了一套天藍色漸變合身小套裝，清新之中帶着一絲可愛，知性之中帶着一絲性感，配合她精緻無辜的五官，立刻成爲了場上的焦點。
“老闆！”
米萌甜甜的叫了一聲，美目在王輝身上一掃，笑容更盛。
她是姚衣的副手，自然明白王輝對於姚衣接下來商業步驟的重要性，眼見王輝願意加入要家科技，心裡很是高興。
終於……
又來個任勞任怨的冤大頭被老闆剝削啦！
我終於能稍微鬆口氣了！
“你好，我是米萌。”
“王輝。”
兩人雙手一沾即收，米萌連忙說道：“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還請多多指教，多多幫助我們姚總和要家科技開拓市場……”
“一定一定。”
王輝早知米萌是總裁助理，某些場面甚至可以代替姚衣說話，地位超然。
“米萌，拿合同給王輝籤，以後他就是我們市場部的經理，他手下的人讓他自己去籤，你只管最終審覈。”
姚衣指揮米萌拿來合同，看着王輝簽好了字，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如果沒有找到住的地方，公司十三樓有員工宿舍可以提供。”
王輝：“……”
米萌不動聲色的暗翻白眼。
出現了，是熟悉的味道。
王輝頓時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姚衣：“好了，你是公司市場部經理，就該率先做個表率。一會讓餘偉文副經理帶着你在招聘會轉一圈，看看哪些應聘者能用。記住，錢不是問題，我要的是能做事的人。”
王輝躊躇道：“我今天就上班？還要管招聘，好像不太好吧？”
這不是搶別人工作麼?
姚衣懶得搭理他，直接招手將餘偉文喊了過來。
“王輝，你認識的，剛上任的市場部經理。你幫助他完成招聘工作，就從他手下這批老員工開始吧。”
餘偉文一怔，笑容僵在臉上，喉結急速抖動了好幾下。
雖早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可當這場面真的降臨時，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咬緊了牙關。
那種求而不得的痛苦，讓他內心煎熬，分外失落。
自打從經理位置上被擼下來後，他幾起幾落，拼盡了所有力氣，只爲有一天重新歸來，坐上這個曾經屬於他的寶座。
現在日思夜想的經理位置，還是落到了別人手裡，而且這個人的能力和資歷，讓他根本無從反擊。
他眼裡閃過一絲不甘，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很好的隱藏了自己的情緒，重新露出了笑容。
他伸手和王輝一握，笑道：“王經理，那邊的桌子上有簽約合同，咱們過去給大家辦理入職。”
作爲找房網歷練多年的老人，王輝立刻感受到了對方壓抑的情緒。
那種不甘和憤怒，實在是太熟悉了。
不過對方既然選擇了隱忍，他也同樣假裝不知。
他微微一笑，不以爲意道：“那就有勞餘經理了。”
姚衣淡淡的望了餘偉文一眼，沒有說話。
餘偉文能忍住不發作，已是很大進步，至於將來發展，就要看他的悟性了。
王輝的本事，他能學到多少，還是在他自己。
姚衣不可能永遠爲餘偉文鋪好路，人生的道路，還是要自己來走。
王輝將所有兄弟合同簽下後，迅速進入角色，開始介入招聘會現場管理。
他看了幾分簡歷後，很快認識到一個事實，這一次招聘會的含金量很高，簡直高的可怕。
他前後負責過幾十次招聘活動，可沒有一次含金量能和眼前的招聘會相提並論。
“尚京大學、尚京師範、尚京外語學院、尚京文大……”
王輝面前，十幾家尚京名牌大學畢業生簡歷堆起了半米高，大有任君採擷的姿態
每一份簡歷都精心製作，儘可能展示這些學生的特點和能力。
學生的熱情和肯定，讓王輝感受到了姚衣和要家科技在尚京的號召力。
民心所向天下無敵，輸給姚衣，不冤。
很快，王輝就做出他任職後第一個決定。
“所有名牌大學學生，通過第一輪面試的，就全部拿下，現場簽約。”
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要家科技要走向全國，員工學歷結構必須調整，先把這些人撈進來，再慢慢考察。
有真才實學的當然留下，至於那些考上大學再混日子的，到時候勸退即可。
僅第一天，王輝就招了將近兩百名名牌大學學生，並和他們簽下了勞動合同。
姚衣在旁邊觀察，沒有制止的意思。
既然信任王輝，就要讓王輝放手去做。
傍晚收工的時候，王輝主動上了姚衣的車。
“老闆。”
王輝入鄉隨俗，很快學會了公司內部的稱謂。
姚衣笑道：“嗯？怎麼樣，還習慣嗎？”
王輝：“我很好，我想和您彙報一下招聘會的事。”
姚衣：“不要用敬語，直接說吧。”
王輝：“我會一次性招聘那麼多學生有三個原因。”
“第一，我臨時上任，看笑話的人很多，需要以雷厲風行的手腕取得大家的尊重。招聘會就是個很好的機會，一次招聘兩百人讓大家能看到我的魄力和決斷，還有老闆你對我的信任。這樣一來，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會很順利。”
姚衣點頭，笑道：“說的不錯，第二點呢？”
王輝：“第二，招聘名牌大學學生會提升企業的內涵，有利於企業文化的打造。而且學生素質更高，成材率也會相對提升，唯一的缺點是工資水平會高一些。不過長久看來，這些投資還是賺的，畢竟咱們要家科技將來要走向全國，這些都會是天然的優勢。”
姚衣笑笑，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王輝：“第三，要家科技一旦吃下尚京市場，如何盈利就會成爲最重要問題。我們都知道，一件事物長期免費後，忽然收費會引起顧客的不滿，因爲他們已經習慣了免費。我們現在通過大量吸收名校學生，加強和學校的聯繫，在校方搞好關係後，藉助學校的力量進行潛移默化的影響，讓輿論偏向收費合理的方向，相信會省去不少麻煩。畢竟我們也可以對外低調宣傳，我們要養這麼多員工。”
姚衣連連點頭，他籌備盈利問題多時，對於免費和收費的界限也一直在摸索，王輝的提議確實讓他眼前一亮。
他一開始準備用媒體造勢，可現在看來，名校的學術圈是更好的選擇。
姚衣笑讚道：“這法子不錯，名校代表着學術權威，只要將這層關係擺出來，輿論自然會站在我們這邊，有點兒意思。”
他笑眯眯的看着王輝，繼續道：“不過你是怎麼判斷出公司準備盈利的？這事兒我還在醞釀，沒有公佈。”
王輝平靜道：“有三點。”
“第一，我和餘偉文聊了一會，發現公司一直處於燒錢的狀態，唯一資金來源是老闆你的私房錢。我明白你對公司的重視，不過一直這樣大把燒錢，就算是姚氏集團也很難長期支持。現在公司擴大規模招聘，明顯是在準備在統一市場後，籌備開展公司業務盈利需要的人手。”
“第二，市場統一後，必須立刻讓所有的顧客進入消費模式，將整個市場固化。這樣即使是有類似找房網的企業進入，消費者也會因爲慣性消費而對企業習慣性保持忠誠。按照時間上來算，咱們公司也是時候開啓盈利項目。”
“第三，放眼全國。以找房網爲例，全國與我們同行業的企業差不多都走到了燒錢的下一個階段。誰更能盈利，誰才能成爲最後的贏家。即便別人再進入尚京與我們搶奪市場，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憑空燒錢了。”
“啪啪啪。”
姚衣忍不住爲王輝鼓起掌來，眼裡流露出一絲欣慰欣賞的神色。
正如他想的一樣，王輝工作能力極強，而且善於通過細節發現事情的本質，只要給予他足夠的幫助和自由，假以時日鍛鍊一番，絕對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將才。
可惜這樣的人物，竟因爲墨遠泉的恩情連累，白白蹉跎多年，爲了墨遠泉給姚衣下跪不說，甚至身陷囹圇而不自知。
什麼叫做買櫝還珠，什麼叫做明珠暗投，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過現在王輝到了自己手上，這些問題就迎刃而解，姚衣要做的，就是逐步讓王輝樹立起信心，儘快投入工作，讓他的潛力發揮出來。
姚衣想了想，感嘆道：“你說的沒錯，鄧新華注資給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讓要家科技儘快盈利。這事兒和你也有關係，要不是爲了將你救出來，我也不會答應鄧新華注資的要求。”
姚衣不是個喜歡將恩情放在嘴邊的人，他只是順嘴一說，立刻轉移話題道：“既然你已經想到了公司下一部的計劃是盈利，那我就給你個額外的任務。”
“今天回去好好想一想盈利的方案，如果方案好，夠細緻與準確，這件事我可以交給你去做。”
“只要你能做成這件事，公司上下每個人都會感謝你，到時候，你的威望會僅次於我，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王輝眼裡閃過一絲驚訝，沉聲道：“老闆，你當真讓我放手去做？”
姚衣笑眯眯道：“我費勁千辛萬苦將你請過來，難道就是爲了捆着你幫我掃地？”
他指了指窗外的景色，冷哼道：“我不是墨遠泉，我對控制你們毫無興趣，我的興趣是讓公司不斷的壯大，變得越來越強，只要你能幫我做到這一點，我可以放權給你。”
“雄鷹的舞臺是天空，你王輝現在的舞臺是整個尚京，將來的舞臺，是全國，是全世界。這就是我姚衣給你的期許，也是給你的承諾。”
王輝呼吸緊促，整個人情緒激動起來，姚衣給他的權限大的不可思議，就算找房網董事會的成員，也未有如此自由的權限。
那就試試看吧，他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