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步,
很難!
或者說,
或許這一步,就是這臺手術最難的地方了。
結石在膽囊管之中嵌頓的時間很長,已經和膽囊管幾乎粘連在了一起,而膽囊管現在和肝總管壓在一起,三者之間有沒有互相的牽拉,誰都說不清楚。
如果這顆結石就是這麼嵌頓在裡面,但沒有和膽囊管形成牽拉粘連的話,那將這顆石頭取出來,那手術也就算完成了大半。
但如果這顆結石和膽囊管粘連在一起,那牽拉這顆結石的時候,就必然會將膽囊管進行牽拉。
膽囊管其實並不脆弱,但反覆炎症的膽囊管,卻極爲脆弱,這一拉之後,會不會直接拉斷,會不會甚至連膽總管也一起拉斷,沒人知道。
更甚至,
若是這顆結石嵌頓在這個位置足夠久,將膽囊管和肝總管壓迫在一起的時間足夠長,那膽囊管和肝總管之間也必然形成了牽拉,這一拉之下,會不會直接讓肝總管被拉出一個破口,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一步,
真的很難。
禹文星當然也明白這一步的難處,
但事到臨頭,
他也不可能再退縮了,
他已經決定了,
他的力度必須從小到大,在自覺最大力度仍然無法將結石拉出來的話,那自己就用那本技能書!
他並不莽撞,
他早已經想好了退路。
這就是他的底氣。
直接將腹腔鏡下膽囊切除術提升到頂級的技巧,
他相信能將這臺手術做下來。
取石鉗,輕輕的將結石給抓住了,所有能看懂的人,都屏氣凝神,眼睛死死的盯着顯示器。
禹文星的右手,輕輕的動了一下。
被放大了無數倍的顯示器上,將這一下輕輕的移動放大到了極致,所有人都能明顯看到,結石和膽囊管,被拉動了一下。
但,
很遺憾,
結石並未被拉出。
又使用相同的力量試了兩次,結石雖然在隨着取石鉗移動,但膽囊管也隨着取石鉗在移動,顧建軍已經忍不住要喊停了。
風險真的太高了。
他真的怕這個叫禹文星的年輕人年少瘋狂,硬拉之下把膽囊管給拉斷了。
還好,
禹文星停了下來。
禹文星的頭上開始冒汗了。
結石和膽囊管的粘連程度,很重,重的讓他覺得這臺手術已經做不下去了。
“禹醫生,別拉了,這手術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體現出了你的水平了。這是的確是一個思路,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正確的思路,但Mirizzi綜合徵是腹腔鏡下的禁忌症也並非虛言。”
吳良忍不住說話了,
他早就憋的很久了,
這是他的病人啊!
他的擔心程度,在場的或許只有烏院長能和他媲美。
“我知道。”
禹文星在吳良的背後蹭了蹭,把汗水稍稍擦拭了一些,深吸一口氣,“我再拉最後一次,若是拉不出來....”
禹文星沒把話說完,
若是拉不出來,自己就用技能書。
不過此刻,
禹文星心頭也有些鬱悶,
他對於膽囊管的熟悉程度真的太低,
他並不知道膽囊管的承受極限在哪裡,
他想再加大力度,再加大力度,
但他不敢。
禹文星再次操控着取石鉗,夾住了結石。
深吸一口氣,
禹文星試着用自己覺得最合適的力度,猛的一拉。
“嘶。”
顧建軍終是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有意外,
這一波的倒吸涼氣,
依舊是一波三折。
但,
這一次,
禹文星的手沒有絲毫的顫抖,
當倒吸涼氣的聲音還在手術間迴盪的時候,他咧開了嘴。笑着,
取石鉗上,那個並不規則的結石,取下來了,
而且,
並沒有膽汁溢出。
這隻能說明,
膽囊管壁完好,肝總管並未被損傷。
“呼。”
壓抑的氣氛終於消散,顧建軍的臉上浮現出了笑意,
很難,
但,
總算有了一個好的結果。
吳良的心差點沒從胸骨第4、5肋間隙跳出來,當看見取石鉗上的結石的時候,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這種感覺...
好刺激啊!
2cm大小的結石,甚至都不能直接從Trocar中取出,可想而知其大小。
“你這結石要怎麼拿出來??”
唐靈想笑。
她以前是跟過開腹膽囊切除的,有的時候也會遇到很大的結石,但在開腹的時候,結石再大也沒問題,結石總不可能打過10多釐米的切口吧。
但現在不一樣,
最大的,放鏡子的Trocar直徑也只有1cm,
如何從Trocar中把結石拿出來?
唐靈想想就覺得很爽,
她想看禹文星吃癟。
結果禹文星臉色未變,輕聲道:
“拿副手套。”
唐靈聞言有心調侃禹文星兩句:你又要自制器材啊!
但看見這麼多人在場,唐靈也只好閉着嘴遞過來了一幅手套。
將手套的中指剪斷,通過Trocar塞入腹腔,將結石放入指套中,用卵圓鉗將其夾碎之後,這纔將結石指套拉出了體外。
“我丂,這也行?”
唐靈是真心沒見過這種騷操作。
不過,
這種操作,搞過腹腔鏡下膽囊切除的普外科醫生卻是知道的,所以,他們很認同的點了點頭。
烏院長一見顧建軍點頭,也忙一副明白了的樣子點頭。
旋即,衆多副院長等,也開始點頭了。
禹文星倒沒注意身後發生的一切,又在吳良的背後蹭了蹭頭上的汗水,直到把吳良的手術衣都給蹭溼了一大片之後,這才繼續了起來。
結石取了出來,膽囊管和肝總管之間也就算解除了壓迫,後續的手術對於禹文星來說,沒有半點難度可言。
順行、逆行分離膽囊管,將膽囊三角完全暴露,直至膽囊管被分離到骨骼化,在距膽總管0.5cm處夾閉膽囊管,夾閉膽囊動脈,離斷膽囊管。
探查膽總管、順行切開膽囊後漿膜,分離膽囊牀,當一個膽囊被拉出體外的時候,時間,已經足足過去了兩個小時。
又留置了一根引流管之後,禹文星重重鬆了一口氣。
他腰疼,
但他此刻的臉上卻掛着滿足的笑容,
這是他重未想象過的成功,
但,
他真的成功了。
一種醫生這個職業所特有的自豪感在心底悠然升起,
禹文星有那麼一刻覺得,
當醫生,
好像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