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考察志向
車簾挑開,兩名千嬌百媚的侍女先走出來,將車中的世子扶了出來。
洛千淮看得清楚,這位昌州王世子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卻是臉色無華腳下虛浮,一副內裡虛空的模樣。
在他身後,竟然又走出了另外兩名侍女,同樣是身姿娉婷,容顏俏麗。
洛千淮就明白了他的病因,爲萬惡腐朽的權貴生活,暗自嗟嘆。
虞賀進入後,縣學大門方纔關閉,外面的人開始了焦急的等待。
考題應該很簡單,因爲沒過多久,考生們就陸陸續續地出來了。
“諸位應考者先不要離開。”段泉的童僕高聲說道:“稍後先生便會公佈弟子名單。”
洛蕭一見洛千淮,脣角就忍不住地上翹。
“阿姊。你可知道,段先生出了什麼題?”
他到底年少,面上藏不住事,洛千淮哪裡還能猜不到,昨晚自己押的題中了。
本來嘛,這古人收徒,在拋開身份背景的情況下,考察的無外乎學問、品行與志向幾項。
學問要靠平時積累,品行也不是一次考覈能看出來的。所以她能幫上忙的,也就是志向了。
前世她對國學就極爲喜愛,各種詩詞文章背了不少,找出一篇適合大豫時下文風的,並不算是什麼難事。
“肅靜,雅正。”她提醒道,不欲讓洛蕭在人前多說。
後者立時會意,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只是眼中卻閃爍着期冀的光芒。
縣學之內,此時卻有不少人。段泉既爲海內名儒,好不容易出山一回,自然也有知交好友前來探望,比如已經告老還鄉的前光大夫許之霖,即鹿書院的山長魏尚,自號聽竹狂生的大賢林從文等等。
有他們幫着閱卷,速度自然是比想像中快。
三百人雖多,但段泉要求以詩詠志,所以每份答卷的篇幅都不長,審閱起來極爲迅速。
不一會兒,衆人便選定了三份答卷。
“鯤鵬無一言,振翅九萬里。”林從文拈着一份竹簡讚賞有加:“昌州王世子果然不愧爲宗室子弟,心中志向遠大。”
“呵呵,詩是好詩,志向也確實高遠。”許之霖冷笑道:“只是你確定,這是虞賀本人的志向,不是王府裡的屬臣幕僚所作?”
“這,應該不能吧?”林從文疑惑道。
“即鹿書院毗鄰昌州,關於這位世子的傳聞,我倒也聽說過不少。”魏山長哂道:“要說他志在溫柔鄉,那倒很是貼切,說什麼振翅扶搖,就有些過了。”
“身爲蕃王世子,本分老實才是第一位。振翅九萬里,嘿,他想飛上哪兒去?”段泉幽幽地加上了一句,直接宣佈了虞賀的出局。
“不提他了,且來看看這一句。”許之霖讀道:“安居何須遠,盛世處處家。”
“不錯。”魏山長拊掌笑道:“這是個願入世務實的,只不知道合不合段老的意。”
“既有經世濟民之志,我是求之不得。”段泉笑道:“且看看我這新弟子姓甚名誰?”
“顧棠,盧州人士。”林從文搶過了竹簡,一口讀出了名字籍貫:“盧州人,又是姓顧的,莫不是”
“就是那個一門三公卿的顧家。”魏山長說道:“這顧棠我聽說過,是顧耀二弟的幼子,少時便聰慧敏達。”
此言一出,在場的幾人都沉默了下來。
“顧耀現在朝中風頭正勁,與上官一黨走得也極近,怎麼捨得將侄子送到你門下來,就不怕引人猜忌?”許之霖打破了沉默。 “據說顧耀二弟爲人謙和,與顧耀全不相同,想來兒子肖父,與伯父未必一樣。”魏山長說道。
“怕什麼,又不是我上門搶來的徒弟。他既敢來拜師,我就敢收!”段泉一錘定音。
“咱們還是說正事。我手中這一篇,你們聽了必定喜歡,且聽我讀來。”林從文抖着手中的竹簡,搖頭擺尾地從頭讀道:
“亭亭山上鬆,瑟瑟谷中風。
風聲一何盛,松枝一何勁!
冰霜正慘悽,終歲常端正。
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好一個松柏有本性!”許之霖率先擊案叫絕:“詩品即人品,能寫出此詩之人,他日必爲棟樑之材!”
魏山長眼中神采奕奕:“讀書向學,首重心性,如此佳徒,正該入我即鹿書院,爲我入室弟子!”
“晚了。這裡可不是即鹿書院,這孩子也是慕我之名而來。”段泉撫須大笑,順手接過了林從文手中的竹簡,掃過了上邊的名字。
“洛蕭。”他讀着,聲音中帶着一絲詫異:“竟然是他?”
“洛蕭?”餘下三人面面相覷:“段老識得他?究竟是何人之後?”
“本地村童而已,家之中無人顯達。”段泉感慨道:“只不過他們姐弟二人,皆非常人罷了。”
他將“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之言說了一遍,果然引起了衆人的擊節讚歎。
“有此姐弟二人,又何愁家中無人顯貴?”許之霖嘆息道:“可惜他們不是生在我族中,否則必定傾全力培育之。”
“今日之後,洛蕭拜入段老門下,未來自有際遇。”林從文道:“還要恭喜段老得收佳徒。”
縣學的大門敞開,段泉與衆人聯袂走出,卻見門前已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昌州王世子的座駕隨從。
虞賀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對着段泉等人團團一揖,口稱:“拜見先生”,卻又並不指明拜見的到底是哪個。
段泉等人均皺起了眉頭。這位世子顯然並不認得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這也就罷了,只是人都到了眼前,連問都懶得問就胡混一氣,顯見也是個渾不吝的。
洛千淮姐弟與其他人等,已被侍衛們驅到了外圍。段泉掃了一眼,心中的不滿更甚。
他略一沉吟,便朗聲說道:“諸位,今日是老朽收徒之日,蒙各位英才不棄前來捧場,幸何如之。只是吾身衰體弱,只能在衆多美玉中選擇二人,在此先道個不是了。”
他斂容整裝,對着周遭衆人團團一揖,大家也紛紛回拜。
“段老先生太過客氣了。”
“只招二人之事,我們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如此多禮。”
“想來虞世子是必中的,段老且公佈另外一個幸運兒就好。”
衆人的議論聲,洛千淮姐弟也都聽在耳中,要說毫不憂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這大豫朝本就是個皇權社會,出身家世本就決定了一切。昌州王世子是此次求學者中,地位最顯赫的一位,其他官宦名流子弟亦是不少。
他們自小都經過了良好的教育,禮儀風度均不是洛蕭能比擬的,就算是藉着前世的光作了弊,又怎麼就敢保證能被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