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淮早就注意到了,身邊經行的人羣中,有不少人都戴着面具。面具什麼樣式的都有,多以山精奇獸爲畫,配色大膽,瑰麗玄奇。
這是西京上元節的傳統了。正月望夜,鳴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獸面,男爲女服,倡優雜技,詭狀異形,充街塞陌,聚戲朋遊。早先是爲了驅鬼祭祀,演化至今已成了大規模的化妝晚會。
賣面具的攤子不少,洛千淮拉着墨公子跑過去,一眼就相中了兩隻面具。一隻白色底的狐狸面具,眼周一圈兒都用硃砂跟金粉勾了邊兒,右眼底還畫着一顆淚痣;另一隻則是不知名的怪獸,看起來威武兇惡,上方兩側還斜飛着兩隻翅膀。
攤主取下兩隻面具遞過來,口中讚道:“小娘子好眼力。這可是九尾天狐跟神獸窮奇,最能避兇驅吉不過.”
洛千淮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這攤主想說吉利話把東西賣出去她能理解,九尾天狐也就罷了,可那窮奇卻是上古四大凶獸之一,此人竟能將它美化成神獸,是欺她沒有讀過山海經嗎?
那攤主見她這般模樣,便知這小娘子已識破了他話中那點兒不實之處,只是不願多作計較,當下笑容便更諂媚了三分:“小娘子勿怪小的,這面具本就有避邪之說,以兇驅兇,恰是大吉大利呀!”
這倒有理。同列爲上古兇獸,窮奇可比那饕餮聰明理性多了,傳說它善於挑撥人爭論是非,然後吃掉其中更有理的那一方,所以也被稱爲是懲善揚惡的至邪之獸.倒是很適合墨公子這種行走於正邪之間的黑社團首領。
她自己戴上了那隻九尾狐面具,眼角因金粉的勾勒變得嫵媚無比,然後纔將窮奇面具遞給了墨公子。
墨公子艱難地將視線從洛千淮面上抽了回來。他並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壓不住心中翻騰而上的綺念。
他側過頭戴上了面具,再回轉身子,眼前喧囂猶在,只不見了洛千淮一人。
他身形高大,站在人羣中如鶴立雞羣,縱然極目四顧,也依然看不見那個令他念茲在茲的身影。
“公子,洛大娘子方纔向那個方向去了。”衛鷹如鬼魅一般現身在他的身後。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墨公子眉頭緊鎖:“立即追上去,不得有任何閃失!”
這個不能有閃失的人是誰,他不必說衛鷹也明白了。
無聲無息地,潛藏於人羣四處的營衛們便收到了消息,向着洛千淮經行之處探尋了過去。
墨公子與衛鷹也一樣,循路迅路前行。洛千淮穿的是雪色貂皮披風,戴的又是精巧的九尾狐面具,照理說即便混入人羣也該相當顯眼纔是,可偏偏他們一直走到燈火闌珊處,也沒有尋到半個人影。
這麼一個大活人,怎會在衆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了呢?
“公子。”聞訊匆匆趕到的賀清躬身行禮道:“屬下已調集了西京所有暗線,只要人是在這兒丟失的,不出半個時辰,定能尋到蹤跡。”
墨公子聞言,手上摩挲白玉扳指的動作稍停,低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冷厲之色幾欲將他凍僵:“你覺得,此事會是何人所爲?”
“多半是那幾家暗門子。”賀清對夜色下的西京瞭解極深:“每年上元節,都會有幾十人走失。不光是妙齡小娘子,還有容貌出衆的幼童.只是相對今晚出行的十幾萬人來說,這幾十個人,不過是滄海一粟。”
“那些人下手向來有分寸,挑中的人都沒有任何官面背景,便是從此再無音訊,也攪不起什麼大風浪。”
“呵,煌煌西京,天子腳下,竟也容得鬼魅作祟。”墨公子面色森然:“查出來是誰做的,我要他們後悔曾經來過這個世上。”
“可是公子。”衛鷹在一旁滿臉疑惑:“且不說那些人怎麼可能在我們面前不動聲色地行事。就算他們真的做到了,以洛大娘子的身手,也斷不至於如此簡單地束手就擒纔是啊?難不成是洛大娘子自己有事先行離開了?” 不得不說,衛鷹的猜測無限接近於事實。
就在洛千淮將面具遞給墨公子之時,連着數日都沒有動靜的系統忽然跳了出來:“獎勵寄存期屆滿,現在開始發放。”
“開始進行初級抽獎。滴,抽獎完成,獎勵自然資源禮包一份(內容隨機),併入其他獎勵一起發放。”
這世上屬於自然資源的東西可太多了,植物、動物、礦藏、水,全都屬於這個範疇之內,洛千淮根本無暇細想。
“本次獎勵發放採取自提模式。鑑於宿主當前能力不足以獨立完成,由本系統強制執行!”
“等一下啊系統,且容我先跟墨公子告個別行不行?”
系統置之不理,熟練地將她踢出了身體,身形如游魚一般隱入了人羣,三彎兩拐之後,就來到了后街一處看起來並不出奇的店鋪之外。
鋪子門前掛着“中州茶行”四字招牌,門臉兒相當雅緻。
上元之夜,除去臨着主街的鋪子,剩下的商家也只有餐飲娛樂場所纔會通宵營業,其他店鋪早就提前打烊了,最多便是去主街設個攤子刷刷存在感。
可是現在,這間茶行卻是門面半掩,時不時地有人走到門口,悄然入內。
系統加快了腳步,越過了身前一人,率先登階。
她看得清清楚楚,二人擦肩而過之時,系統無聲無息地在那人腰上摸了一把,手中便多了一樣冷硬的物體。
那人毫無察覺,目光還在洛千淮臉上身上留連了一番。
她的容色雖然被那九尾狐面具遮了大半,可僅憑露出來的眼睛下頦及朱脣,也能辨出是個絕色美人,足以令那人露出了濃重的欣賞之色。
系統自然不會答理他,徑自來到門前。
守門的兩個男子見到是個女子,雖然略有些驚訝,但並沒有表露出來。
來這種地方的女子雖然不多,但也並非沒有。
“小娘子來此有何貴幹?”他們例行問話道。
系統沒有出聲,右手上翻,露出了掌心一塊魚型銅符。
魚符約長三釐米,身上刻着精細的鱗片鰭紋,像是一件精緻的工藝品。
洛千淮忽然就想起來,原來這塊銅符,也是她前次所得的獎勵之一,原來就是用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