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遠最近確實想買房。
和老黃合作後，老宅子就不適合住人了。
硬要住的話，倒也不是不能住，只是會比較麻煩一點。
到時候到處都是客人，而且都是十幾歲的小孩子，正是吵鬧的年紀。一到了晚上，又是聊天，又是放音樂的，搞不好還在屋子裡追逐打鬧，弄得地板上“咚咚”作響，連個覺都睡不好。
何遠不喜歡這種環境，太吵鬧。
就算他能忍下來，唐朵朵這麼小，住在這種環境下也不合適。
所以他打算搬家。
一開始，何遠準備找個環境好點的小區，租一套房子。
當然，要是遇到急需用錢，價格合適的房子，何遠也不介意出手買一套。
不過這個事兒，他只是剛起了這麼個念頭，還打算找徐揚諮詢一下。他是本地人，對老家這裡的彎彎道道，瞭解的門兒清，至少要比何遠知道的清楚多了。
但，現在，卻有人打電話過來告訴他，房子看好了？
何遠第一個反應是，難道遇上詐騙了。
他的第二個反應是，掃了一下來電顯示——不是徐揚。
不過看清來電顯示的時候，何遠又愣了一下，他仔細看了一眼電話號碼備註，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
“怎麼了？”
李詩也靠了過來，朝着手機屏幕上望了一眼。
她離何遠很近，幾乎快貼到何遠身上，發間的幽香，都飄到了何遠鼻子裡。
“沒，沒什麼。”
何遠回過神來，身子不着痕跡的往旁邊移了移。
“馬榮……這是，我們班上的那個馬榮嗎？”
李詩看清手機上的備註後，有些驚訝的說道。
“應該……是吧？”
何遠撓了撓頭，說實話，他也不是很確定。
跟李詩一樣，馬榮也是他們的小學同學。
不一樣的是，何遠小時候跟很多同學關係都很好，唯獨跟馬榮的關係，比較一般。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爲馬榮家比較有錢。
何遠小學那會兒才零幾年，那個時候，別人都還在用兩條路走路上學，條件好一點的，能夠享受家長的自行車接送。
但馬榮，每次上學，放學，都是私家車接送，而且還專門給他配了一名司機。
聽班裡的小道消息說，馬榮家裡，是在省城做生意的，生意做得挺大，在春熙路那頭都有好幾家門面，家裡老有錢了。
他穿的，用的，都跟其他人不一樣。
有家裡有錢的小夥伴偷偷說過，馬榮那一身衣服，全是上海的牌子貨，單件都得上千塊錢。一身下來，至少得幾千塊。至於一些他大家認不出來的，那就更貴了。
因爲太有錢，所以班上的同學，都不由自主的疏遠馬榮。
馬榮也不在意，他每天都是一個人上學，一個人放學，沒事兒就坐在位置上，安安靜靜的，在那裡發呆。
中考之後，馬榮就消失了，有人說他去上海了，也有人說他出國留學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班上五十幾個人裡，竟然沒有一個人，有馬榮的聯繫方式。
久而久之，大家彷彿將這個人給忘了。
上次同學聚會的時候，大家都沒提到馬榮。
“你有馬榮的聯繫方式？之前我們回學校，去看老師的時候，大家還提到過他，結果連老師都沒有他的聯繫方式……對了，他在說什麼啊，好像是看什麼房子？”李詩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讓何遠應接不暇。
這個問題，何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老實說，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
正當何遠頭疼，該如何解釋的時候，電話那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老何，怎麼了，你那邊有人？”
何遠回過神來，開口道：“我這邊在開車呢。”
“開車啊，行，那一會兒聊好了，我先掛了。”
馬榮很快明白過來，扔下這句話後，就將電話掛斷了。
聽着手機裡傳來的忙音，何遠隨手在手機屏幕上一劃，將界面切換到地圖導航當中，繼續開着車。
不過很快，何遠就有點開不下去了，一旁的李詩時不時的朝着他瞅一眼，眼光裡的水珠，幾乎快要流露出來。
“對了，你吃飯了嗎？”
何遠感覺氣氛有點沉默，連忙扯了個話題，打破這種尷尬。
他實在受不了這種眼神攻勢，以前誰要是偷偷關注他，何遠很快就能反應過來。
何況李詩就坐在他旁邊，眼神毫不掩飾的往他身上瞅。
“我吃……沒有，剛下飛機，還沒來得及吃晚餐呢。”李詩差點脫口而出，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撩了下頭髮，面不改色的說道。
何遠不着痕跡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飛機上是有飛機餐的。
不過，飛機上的東西，確實不怎麼好吃。哪怕川航的食物，已經比其他航空公司好上不少了，但和店裡的食物一比，還是有一定差距。
“你不急着回家嗎？”何遠說道。
剛剛那句話出口的時候，他就有點後悔了。
他之前本來打算，把李詩送回家之後，就趕緊回去。
要是去吃飯的話，又要在外面耽擱一陣，現在已經凌晨了，等吃完飯的話，天都快亮了。
“家裡沒人。”李詩道，注意到何遠的表情，她解釋了一下，“我一個人住。”
何遠本來想說，你這麼晚回去，家裡人應該還在等你吧。
之前他姐姐在化妝店裡當學徒的時候，不管下班多晚，阿姨都在家等着。有時候她回來已經凌晨了，阿姨還去廚房裡，給她下面，順便給何遠也下上一碗——作爲一名學生黨，每天寫作業到凌晨兩三點，都是正常操作。
聽到李詩的解釋，何遠又將那些話收了回去。
大概跟田蕊一樣，李詩在老家也買了房子吧。
畢竟，空姐的收入應該挺高的。
早幾年老家房價不高的時候，二十來萬就能在老家買一套精裝修的電梯房，月薪八千的話，存個小半年工資，就能湊個首付。
就算是在成都的話，房價也不過翻個兩三倍左右，大概六七十萬。如果選的偏遠一點，比如成都的三環，或者高新區，大面之類的，房價也才四五千一平，首付也才十幾萬，二十來萬，存個兩年左右，就能買一套房子。
而何遠從三千底薪，做到一萬五左右的時候，也才花了不到兩年時間。吃飯，住宿，日常開銷去掉一半，剩下的一半再存起來，過個小几年就能夠來個全款。
何遠身邊就有不少朋友，去北京工作了小兩年之後，就在老家買了房子。當然，也有像何遠一樣的，默默積蓄，想存一筆款下來，在大城市裡紮根。
至於空姐這個行業，何遠不太瞭解，但成都的消費，本來就比北京要低。何遠在北京租個幾平米的小房間，放在成都，都可以租一套視野開闊的小兩居了。
所以算下來的話，李詩存下來的錢，肯定要比何遠多不少。
所以，爲什麼之前那麼多人，願意在外打拼。
哪怕外面吃的沒家裡好，睡的沒家裡暖，哪怕在外面一天要工作十二個小時，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都超過三個小時……
只要你努力，只要你肯拼，再加上一點點的小聰明，和一丁點的小運氣，你在外面一個月的收入，抵得上你在老家半年的工資。
不過現在好了，經過房價這麼一漲，大多數人也喪失了在北上廣奮鬥的動力。
以前北京一平米房子，兩三萬，大家咬咬牙，也不是沒有希望。現在北京的均價都已經超六萬了，稍微好一點的，看起來不是那麼破的房子，價格都十萬往上。
再一看老家，鬼影子都沒一個的地方，也能賣一兩萬，差距好像也不是那麼大——當價格高到一定程度，大家對價格好像也沒什麼興趣了，反正也看不起，再長的一串零，也不過是串數字罷了。
“那我們去吃點東西吧。”何遠道。
本來他準備將李詩送到地方之後，直接回家。
但說完這句話後，再這麼做的話，感覺有點怪怪的。
“好啊。”李詩自然而然的說道。
“對了，你想吃什麼？”何遠問。
“隨便，簡單一點吧。”李詩回道。
何遠最害怕這種回答。
如果她說想吃燒烤，想吃火鍋，那至少還有個目標。
但她說隨便……何遠就坐蠟了，他自己也是個不知道吃什麼的人。
這時候，何遠又想起他的那個“隨便”餐廳。
要是真開這麼一家店的話，生意一定很不錯。
進入縣城之後，何遠車子一轉，離開了主幹道。
已經大晚上了。
何遠沿着街道，慢慢的降低車速，目光在街邊的店面上掃視。
雖然老家吃的不少，但到了這個點，還在開着的商家，已經不多了。
絕大多數的商家都已經關門了，少數幾家還開着的店面，裡面坐的客人也沒有幾個了。而且老闆已經將門簾拉了一半，看樣子做完這幾單生意，就不再對外營業了。
逛了一圈之後，何遠隨口問了一句：“那邊有宵夜攤，吃嗎？”
何遠實在是找不到吃的了。
哪怕是老家最多的火鍋，麻辣燙，過了凌晨兩點，也都差不多關門歇業了。
剩下的那些店面，只剩下一些什麼面啊，餛飩啊，豆腐腦之類的——這些小商販，一般都開在網吧外面，雖然現在電腦已經很普及了，但依舊有不少人，喜歡在外面上網的感覺。而當他們餓了之後，跟網管打個招呼，就有人從外面端進來一份宵夜，還不用自己出門，十分方便。
“行。”李詩點頭道。
何遠找到一個小攤販，在街道旁邊停了車。
已經這個點了，路上的車子很少，有大片的空位供何遠停放。
將東西扔在車上，何遠抽了鑰匙，和李詩下樓，來到縣小攤販那裡。
“老闆，來碗牛肉麪。”何遠在餐車上看了一眼，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就點了一碗牛肉麪。點好之後，何遠看了李詩一眼，“你吃什麼？”
“我就來碗米線吧。”李詩說道。
印象當中，老家的女生，都比較喜歡吃米線。
也不知道是因爲米線好吃，還是因爲米線不容易發胖。
反正何遠自己，除了砂鍋米線之外，很少會點米線這種東西，吃不慣。
“好叻，馬上給你弄好。”老闆招呼一聲後，將面和米線放在一個小漏勺裡，然後放進了鍋裡。
何遠他們點完餐後，就找了個背風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種小攤點，是沒有門面的，隨便在外面找一塊空地，再放幾張桌椅，一個臨時吃飯的地方就出來了。
印象中，小時候這種攤販是很多的，尤其是到了夏天，各種冷串串，鉢鉢雞，在街上擺了一排，空氣中到處都瀰漫着紅油的香氣，何遠現在都還記得，在白龍那邊，和體育館那邊，有兩條非常出名的小吃街，全是這種小攤販。
不過這幾年，經過整治之後，街上擺地攤的店家越來越少了。像以前那種盛況，更是難得一見——之前何遠去白龍和體育館那邊時，賣東西的店面都看不到兩家。
乾淨是乾淨了，但總感覺少了些味道。
雖然揹着風，但畢竟是冬天。
這大晚上的，凍的人腿腳生疼。
何遠就看見李詩緊裹着衣服，一雙修長纖細的小腿漏在外面，在寒風中微微抖動，看起來被凍的不輕。
“要不你去車上吧，等東西弄好之後，我給你帶上來。”何遠道。
看見李詩這麼冷，何遠有些過意不下去。
他自己一個大男人，都被這寒風給凍得不行，更何況是這麼嬌小……哦不，這麼苗條的一個女生。
“不用，我受得住。”李詩朝何遠露出一個微笑，說話的時候，空氣中都飄着一股霧氣。
何遠看着她的樣子，一陣無語。
明明都已經凍得打顫了，還要在那裡死撐。
不過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善於勸人的人，見李詩不願意上去，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坐在那裡搓了搓手，對着手掌哈了一口冷氣。
正當兩人在那裡等餐的時候，何遠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感覺到口袋的震動，從裡面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
又是馬榮。
何遠皺了下眉頭，對李詩說了一句：“我去接個電話。”
“好。”李詩朝他點點頭。
何遠拿着手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牆角的位置走了一步。因爲是過道，這風吹的“呼啦呼啦”的，凍得何遠手掌生疼，他找了個角落，背對着寒風，接起了電話。
“喂。”
“怎麼樣，現在完事兒了嗎？”電話裡響起一個聲音。
剛在在開車的時候，何遠有些聽不清，再加上時間久遠，電話又有點失真，何遠真沒法確定，對面那頭是不是馬榮。
不過現在空下來了，何遠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確實是馬榮的聲音。
說實話，何遠真不記得，自己跟馬榮有什麼聯繫。
兩人雖然是小學同學，但彼此之間幾乎沒有說話。
再加上小學畢業之後，大家都沒有馬榮的聯繫方式，漸漸的，何遠都快忘了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不過，經歷了俞潔，和王雯愛這兩件事，何遠對這種事情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就算有一天，馬雲突然跟他打電話，他——他還是會嚴詞拒絕。
他是絕對不會接受馬雲的阿里帝國的，壓力太大，扛不住。
當然，這只是個段子，但何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沒，在外面吃飯呢。”何遠隨口說道。
“在外面吃飯？怎麼，又勾搭了哪個美女？”馬榮輕笑道。
何遠眉頭一挑，聽馬榮的語氣，他好像對這種事並不感到意外。
難道自己以前經常半夜帶女人出去吃飯？
“沒，送一個朋友，路上餓了，吃個宵夜。”何遠說道。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何遠感覺有些臉熱。
雖然自己跟李詩沒什麼東西，但這大半夜的，一個男人，送另一個女人回家，還是一個美女，難免會讓人想入非非。
所以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含糊其辭，想糊弄糊弄就過去了。
不過顯然，馬榮對何遠很瞭解，一聽他這語氣，頓時就笑了。
“行了行了，不就那點事兒嗎，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害羞個什麼勁兒，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哦？我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我是怎樣的？”何遠頓時來了興趣。
“你以前對這種事兒，不都看的很開嗎。再說了，你不是一直跟我說，你只談感情，不玩肉體……不過話說回來，玩弄感情，比玩弄肉體還要渣啊，你跟別人玩玩兒，各玩了也就玩了，取所需。但你玩弄別人的感情，弄得別人要死要活的，非你不嫁……你不怕出門被雷給劈死嗎。”馬榮道。
臥槽，我什麼時候這樣了！
何遠一肚子國罵，差點脫口而出。
他一直覺得，男女之間，可以談錢，但千萬不要談感情。
何遠一直覺得，那種成天將愛情掛在嘴上的男人，很噁心。尤其是他們一邊說着愛情，一邊又對女方吝嗇，不願意花錢——分明就是打着戀愛的名義，幹着約免費炮的事兒。
偏偏，還有很多女生上當，甚至自己倒貼出錢，去養這些渣男。
如果說，這些男的，都長得跟那個會所男模一樣，女的一個個都跟那個爲了給男模過個生日，花幾十萬，上百萬的富婆一樣，何遠還能理解。畢竟，在金錢的力量下，別說年齡和身高了，就算是跨越種族，都有很多人願意去試試。
偏偏很多男的，長得挺一般的，甚至說句不好聽的，長得還挺醜。
難道是因爲活兒比較好？
所以何遠以前跟女的在一起時，就非常明確。
可以談性，但千萬不能談感情。
當然，在北京的女性，大多數也比較現實，人家只是跟你419一場，也沒指望和你長遠發展。
只是419的話，那就簡單了，一個就是女的是不是處在寂寞當中，是不是看你有眼緣，換句話說，人家是不是有興趣，想和你做過一場。
要是談戀愛的話……房子，車子，先拿出來，然後年薪有沒有過百萬，家裡有沒有什麼姐姐弟弟，存款有多少，事業發展前景如何……
想想都頭皮發麻。
“玩弄感情？不不不，我不是這樣的人。”何遠立馬反駁。
自從發生那件事兒後，何遠就覺得自己不乾淨了，也確實有點自甘墮落。但，對待感情上，何遠自認爲，自己還是非常專一的。
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去外面尋花問柳，但他都沒有做。
在這一方面，何遠還是很剋制的。
“是嗎？我記得上次跟你一起去的時候，那個酒吧老闆，還有那個在上海的小模特兒。對了，你成都有一套房子，不是買給那個誰誰誰的嗎……別跟我說，你跟她們都沒發生關係。”馬榮嗤笑道。
何遠眼皮跳了跳，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嘶……
難道除了俞潔，王雯愛之外，自己手機上還有那麼多不清不楚的女性好友？
這……回頭一定要回去仔細清理一下，不然哪天微信上彈個消息出來，被田蕊看到了，他有八張嘴都解釋不清。
天知道，他真的沒做過那種事！
“行了行了，你打電話過來，到底有什麼事兒。”何遠連忙打斷馬榮。
要是他繼續說下去的話，何遠不知道又要被翻出多少“黑歷史”。
雖然他對這些東西挺感興趣的，但李詩還在那邊等着他。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何遠就注意到，李詩已經往這邊瞟了好幾眼了。
趕緊把事情問清楚，然後回去，吃完宵夜，吧李詩送回家。
至於馬榮這邊，何遠空出時間來，再跟他好好聊聊。
何遠很想知道，他自己到底還做過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兒——或者說，那個“他”，到底還做過多少事兒。
“你說這個啊。”
一聽到正事兒，馬榮馬上就不笑了。
“你之前不是問我房子得事情嗎，我就抽空去給你看了看。情況我已經跟你說了，一口價，七百萬。”
“房子我也看過，不管是地段，還是戶型，都挺好的，尤其是裝修，光裝修都花了幾百萬。”
“裡面很多東西都不帶走，我看了下，那個鋼琴還是不錯的，至少能值個幾十萬。”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