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懌辰躺在擔架上,被醫生推上了救護車。
領走之前,彭懌辰對迪克遜說道:“讓於靜走吧。”
迪克遜滿臉悲痛的,不可置信道:“警長……?”
彭懌辰笑着說道:“就讓她回家吧!”
隨後,救護車的門就關上了,醫生跟着上了車,很快就往醫院開去。
迪克遜最終還是沒有違背彭懌辰的命令,他把於靜放了,即便他有多麼不情願。
於靜渾身疲憊地從警局裡走出來,開着自己的皮卡車去學校接上了自己的兒子。
天已經全黑了,她開着車,帶着兒子慢慢往家開去。
兒子羅賓坐在副駕看着她問道:“鳥會得癌症嗎?”
於靜有些分神,沒聽到兒子的話。
羅賓又重複了一遍:“鳥,會得癌症嗎?”
於靜搖搖頭,回道:“我不知道。好像狗會得癌症。”
羅賓無奈道:“好吧,我沒有在說狗,我是在說鳥。”
於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知道兒子在學校裡,一定又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
這時,汽車正好路過那三塊廣告牌。
羅賓看着車窗外,那三塊鮮豔的廣告牌,突然一股怒火衝上來,他看着於靜問道:“每天回家路上,都能看到“少女慘遭姦殺”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因爲如果你一天裡,有那麼兩秒鐘沒有想到她,沒想到她是怎麼死的,這些廣告牌就會提醒你,要你再多想一下。
所有人都是儘可能地避免去回想那些糟糕事情的細節,因爲正常人都覺得,老是回憶那些事情,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好的影響,因爲沒有人能承受無止境的折磨。
但現在,你做的太棒了,你用20英尺高的大字,還有精美的印刷體,來詳細地描述她死前最後一刻的細節。她遭到了強姦還不夠,她死了也不夠,還要被人知道她“慘遭姦殺”!
謝謝你,媽媽!謝謝了!”
於靜不知道說什麼,半晌後才說道:“在我給你的案件報告裡……”
羅賓打斷了她的話,怒道:“我根本就沒看那份報告。我TM的夠痛苦的了。不想再一遍遍折磨自己!”
汽車默默地駛過廣告牌。
於靜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
回到家後,羅賓回到自己的臥室,直接把門鎖上了,把自己關了起來。
於靜痛苦地看着兒子的臥室門,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即便是如此堅強的她,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走到那扇貼着“安吉拉”貼紙的房門前,推開了這個許久沒有人推開的房門。
幽藍色的月光,灑滿了房間。
房裡所有的擺設都保持着幾年前的樣子,沒有任何人動過。於靜默默走到牀邊坐下,好像一下老了十幾歲。
幾年前的一天下午,安吉拉就是從這間臥室裡走出來,告訴正在洗碗的於靜,她要開於靜的車出門。
於靜猜到女兒是去和某個男孩約會,這讓她感覺無比焦躁,她不希望女兒走自己的老路,早早和一個人懷上了孩子,然後被這個男人毆打,最終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就和所有叛逆期的女孩和媽媽一樣,她們大吵了一架,於靜最終還是沒有把車借給安吉拉。
於靜還清楚的記得,安吉拉最後跟自己的說的那句話。
女兒憤怒的對着她吼道:“你知道嗎,沒有你的車,我也能走過去!我會走過去的,你知道嗎?我希望我在半路被強姦!”
於靜也清楚的記得自己和女兒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是嗎?好,我也希望你在半路被強姦!”
幾天後,當她看到女兒被燒焦的屍體時,曾經希望能自己把自己當場打死。
她內心中的後悔、自責、憤怒、悲痛、哀傷、絕望,沒有人能夠理解。
她無數次想要自殺,但她還有兒子,還有女兒的仇沒有報,還有那個人渣還在逍遙法外。
抓住兇手,給女兒報仇,成爲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幾年來,每次午夜夢迴,她多麼希望自己當時能夠TM的沒有說出最後那句話,多麼希望自己能夠親自開車送女兒去任何地方。
哪怕她是去找一箇中學裡的壞小子,她也不在乎。
但是一切都晚了。
悔恨和愧疚,就像毒藥一樣,不斷折磨着她,讓她無數次發誓,一定要親手抓住那個兇手,這是她救贖自己的唯一方式,也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
彭懌辰警長是個好人,於靜知道,但她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沒有選擇,只能抓住最後一絲希望,逼着警局幫自己找到兇手。
這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離開女兒的房間,於靜默默的關上這道門,就好像重新關上了自己的心防,從此變得更加堅定和堅強。
……
第二天一早,小鎮醫院裡。
彭懌辰坐在病牀上,妻子安妮就陪在他身邊。醫生走進病房,皺着眉頭對他說道;“你需要住幾天院,你現在本來不該咳血的。”
彭懌辰沒有反駁,只是笑道:“對,我想你說的對,醫生。”
醫生看彭懌辰沒有反對,笑了笑:“那好,我明天早上再過來看你,再見。”
彭懌辰看着醫生走遠,重新站起身。
妻子走過來扶住他,問道:“我去把你的大衣拿到醫院來?”
彭懌辰笑道:“你知道我不會住院的……”
這次妻子無比堅定,回道:“你也知道,我不會強迫你,對吧?”
開着安妮離開病牀,去辦出院手續。
彭懌辰坐在病房裡,眼圈突然紅了。
……
於靜家的餐廳裡,兒子羅賓正在給自己準備早餐。
於靜走到餐桌前,邊吃兒子做的早餐,邊觀察着他的表情。
羅賓端着自己那份早餐,坐到了她側面的座位上。
母子兩人竟然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各吃各的飯。
忽然於靜吹了一聲口哨,將自己碗裡的燕麥,彈到了羅賓臉上。
她就好像一個小女孩一樣,笑道:“完美!我擊中了!”
羅賓極力壓住自己的怒火,罵道:“你這個老女人要幹嘛。”
於靜苦笑道:“我不老,羅賓。”
就在這時,面對門口坐着的羅賓好像看到了什麼人,突然轉怒爲喜,起身朝門口跑去,笑着喊道:“爸爸來了!”
於靜已經猜到自己的前夫爲什麼來這裡,除了那件事之外,沒有任何事情,能讓這個男人放下自己的年輕女朋友,一大早來找自己這個“老太婆”。
她冷着臉放下早餐,爲隨後的一場“大戰”,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