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萬對縣裡來說,也就是發工資啥的,什麼活都幹不了。借給劉春來呢,就能讓他無法把重心往山城轉移。我們需要的是有眼光,有能力的人……”
許志強看着呂紅濤,一臉認真。
在西南地區,任何一個縣城,都沒有蓬縣這麼多廠。
所有的廠,都是許志強在位的時候,一手建立起來的。
最早從部隊專業回來後,他不過是輕工局的一個小科長,然後一步步到輕工局局長、縣長、縣高官的位置。
蓬縣,是他奮鬥了一輩子的地方。
這麼好的工業基礎,曾經也曾輝煌過,哪怕是在省裡開會,他許志強走路都是挺直胸膛,接受其他縣領導的讚揚的。
農業縣,有這麼多工廠,難道不該他自豪麼?
可惜,臨退休,所有的廠子都因爲沒有了國家的生產計劃,效益不好了!
他建立起來的廠子,自然就得解決。
要不然,退休之後,能真的安享晚年?
“這事情,你考慮吧。也不強求,這次供銷社跟紡織廠那幫子人,我來收拾他們!”許志強一臉平靜。
該說的,他都說了。
至於該做的,那也是少不了的。
就看呂紅濤魄力有多大。
“許書記,縣財政目前能調動的所有資金,應該不會超過200萬……”呂紅濤拿不定主義,“要是動用了這筆錢,兩個月,所有單位都發不出工資。”
“是選擇兩個月發不出工資,還是選擇一直都處於這種窘境,你自己考慮。劉春來敢以這樣的價格收購黃麻,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他的服裝銷售利潤超過我們的想象,訂單也足夠龐大;第二,他是個哈板兒(傻子),啥都不懂,瞎幾把亂搞,你認爲他是哪種?”
呂紅濤哭笑不得。
劉春來是哈板兒?
這怕是這個世紀最大的笑話了。
龜兒子,爲了有更大的話語權,直接先在山城承包廠,還承包了配套的原材料生產廠,纔回來。
人家也不需要說啥,縣裡自然就得衡量這些。
反正他無所謂,到處都是沒有生產訂單的廠子。
“許書記,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找財政局。”呂紅濤明白了許志強的意思。
許志強在呂紅濤即將出門的時候,突然開口,“紅濤同志,我們不是沿海,雖然靠近嘉陵江,國家的資金少,優先的那部分,肯定不會是屬於戰略大後方在西南地區。老百姓能解決溫飽,不是我們的目的……機會少,一旦錯過,估計就再也沒了。你還年輕,還有很大的發展潛力,如果抓住了機會……”
呂紅濤邁出的腳停了下來。
他從來沒想過,許志強會給他說這話。
他同樣是軍人出身,卻沒有許志強他們那樣經歷過慘烈的戰爭。
很多時候,所有的決定,都是要權衡很多。
這就導致他可能錯過一些機會。
比如這次。
許志強給他把一切都鋪墊好了。
供銷社的人從背後捅劉春來刀子,劉春來直接表示先不會使用縣裡的黃麻,自然不可能給更高的價格。
而且,周圍幾個縣太過瘋狂了,運來這麼多的黃麻。
以劉春來的賺錢能力,很快就能解決。
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劉春來明知道錢不夠,還提出所有的現結。
縣財政如果不聞不問,這雪中送炭的情誼,自然就沒了。
“許書記,謝謝!”呂紅濤轉過身來,對着許志強鞠了一躬,“爲我自己,更爲整個蓬縣百姓。或許,當我們縣財政足夠有錢的一天,我們縣財政可以在全國範圍內,第一個實施免除農業稅!”
呂紅濤沒有想法麼?
不可能。
作爲一個縣長,要是沒有一點抱負,那是不可能的。
“但願我能看到那一天。”許志強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是他的理想。
農民不向國家納糧,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當然,國家沒有實施這個政策的時候,他們自然是不敢亂來的。
只要縣財政的錢多,完全可以負擔整個縣農民需要向國家繳納的稅收。
只有這樣,農民纔會真正的富裕。
如果以前縣裡沒有這麼多廠,各個公社即使想要欠縣裡的錢跟糧,也都是沒有可能的。
幸福公社,這是他們私下商討的一個試點。
而葫蘆村,則是試點的試點。
要不然,對於劉福旺父子折騰的收地,縣裡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着不知道。
對於他們這些幹部來說,只要符合國家政策,讓老百姓過上真正的好日子,集體生產也好,包產到戶也罷,都不重要。
“你瘋了?縣財政啥情況,你這個縣長不知道?兩百萬!這不是兩塊錢!”
葉玲完全沒想到,呂紅濤一夜沒回來,一回來就讓自己跟局長商量,從縣財政調集兩百萬借給劉春來支付其他縣的黃麻款!
“我只是希望你支持,一會兒,我會親自向你們局長解釋。”
“沒可能!一旦動用了這兩百萬,縣裡三個月發不出一分錢的工資!”葉玲臉上也變得嚴肅起來。
按理,夫妻兩人不可能一個當縣長,一個當財政局的副局長。
不過蓬縣情況特殊。
加上兩口子結婚的時候,都沒有到這樣的位置。
後來,兩口子都在不斷升職,就這樣了。
對於呂紅濤的一些決定,財政局基本上不會反對。
因爲葉玲首先就會跳出來。
等他們兩口子去吵就是了……
“情況就是這樣。三個月先不發工資,支援臨江紡織廠,一旦度過這三個月,目前的窘境不僅解決了,就連稅收,每個月都會多幾十萬……”
八點半,縣政府各單位剛上班半個小時。
財政局的高層會議,已經召開了25分鐘。
這25分鐘,都是由呂紅濤在介紹這次事情的原由。
“不行!”葉玲第一個提出了反對意見。
這種事情,向來她都是第一個提出的。
“你反對無效。葉玲同志,鑑於我們兩人的關係,要麼你調離縣財政,要麼咱向組織申請離婚。爲了反對而反對,一點客觀公正都不講,這不符合一名國家幹部的工作原則!同時,也不符合一名共產黨員的操守!”
呂紅濤的臉上,變得嚴肅起來。
“你要跟我離婚?”葉玲頓時火了。
其他人也沒想到,一向耙耳朵的縣長,當着財政局的高層說出這話。
這是不怕跪搓衣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