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八爺看着柯爾特，嘆了口氣。
“你母親懷着你6個月的時候，我上了戰場。我要爲我的國家戰鬥！一直到趕跑了侵略者，我回了這裡……”劉八爺絲毫愧疚都沒有。
很平靜地說道。
“既然你是我父親，爲什麼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承擔起作爲父親的責任？你知道我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就連在山城，也從來收不到你的回信！媽媽每天都在擔心你，如果不是每個月有錢寄回來……”
原本一直壓抑着自己情緒的柯爾特，突然爆發了起來。
聲音很大。
“那時候我在打仗！而且永遠都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活着……”劉八爺依然很平靜。
“你當年承諾過，等打完仗，會回來找媽媽，承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
“老子怎麼沒承擔責任？男人養家，女人帶娃！”劉八爺火大了起來，“當年要是你媽不帶着你走，留在國內，日子會更難過！”
這會兒也不裝病了。
劉春來看着廖強跟李克兩人發愣的表情，看了一眼劉八爺，“八祖祖，好好談談，我們去外面。”
後面這話是對廖強跟李克兩人說的。
兩人也點了點頭。
場面變化太快了。
如同劉八爺說的，建國後，如果有個外國老婆，肯定會被當成帝國主義的間諜的。
這也是爲什麼劉八爺從來不說他有後人，上戰場之前女人明明已經懷孕，甚至在打仗的時候身邊還帶着一個RB女護士，兩個兒子，劉八爺都知道。
最終他回了村裡，最多吹牛說自己當年在山城睡了多少洋婆子，但是從來不會說自己身邊有洋婆子給他生孩子。
要是讓人知道了，指不定會如何呢。
“老先生，過去的都已經是歷史了。歷史特殊時期，人們的看法也是不同的……”出去的時候，李克對劉八爺說了一句。
就是提醒他，不要當着外國人說國家的壞話。
即使這個外國人是他兒子。
“老子不用你教！新中國成立後，雖然依然不富裕，至少，國家不再受欺負了。”劉八爺冷哼了一聲。
“八祖祖參加過保路運動，紅軍長征時期因爲不願意帶部隊阻擋紅軍，被撤職過……抗日戰爭結束後，就回來了。而且，是民盟成員……”劉春來開口對兩人說道。
廖強跟李克兩人一聽，頓時肅然起敬。
這是真正的老革命。
統一陣線的成員呢。
於是，幾人退了出來。
“劉，他們……”劉春來出來的時候，愛麗絲一臉急切。
“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劉春來嘆了一口氣。
劉八爺也是一個鋼鐵直男。
幾人就坐在院子裡的桌子上聊了起來。
縣政府。
呂紅濤辦公室裡。
鋁製飯盒打的飯菜放在辦公桌上，早就涼了。
卻沒有人動筷子。
辦公室裡煙霧繚繞，氣氛非常壓抑。
外面的人也不敢催促，這已經安靜了兩個多小時了。
一開始雙方還在爭吵，後來就沒有動靜了。
“要不，咱們各自退一步，你們拿45%的外匯。先期屬於你們的份額先借給我們買發電機組，然後再換給你們？”許志強把手中的菸頭摁滅，纔開口，“這樣下去，也拿不出解決方案的。”
“許書記，你這算盤倒打得好，有意思嗎？你們蓬縣出了什麼？我們可是把整個收音機廠生產線連設備帶工人打包給了劉春來！”
對苗仕林來說，蓬縣的這兩位主官都不是好相與的。
“你們又不是把所有零配件的生產廠都給他！再說了，這是得給錢的吧？你們白送？”呂紅濤一臉鄙視。
偷換概念纔沒意思。
“我們可還得提供各種零配件的供應。即使把這些廠搬過來，蓬縣能完成配套工作？能養活這些廠？”苗仕林毫不客氣地問着兩人。
到現在爲止，雙方的外匯分配權都沒有談妥。
外匯如何分配，並不傷及到劉春來的利益，卻能影響到目前正在談的雙方後續發展。
誰得到的外匯多，誰就能從國外引進更多的技術及設備，申報項目，拿到發展資金。
山城輕工局有着太多廠需要技術升級了。
很多廠，生產設備甚至是建國之前就已經有了。
現在因爲技術落後，產品老化嚴重，根本就無法適應市場需求。
別說出口，連國內有着龐大需求的產品，他們生產出來也沒人要。
“50%！對半開，這已是我們能接受的極限。我們雙方可以擴大合作範圍，比如在紡織跟製衣領域，相互學習，技術共享等……你們也不要再說爲引進發電機組建設配套要求先獲得外匯。一套發電機組也就幾百萬美元，只有劉春來這種不瞭解行情的人才會相信你們說的！”
苗仕林見兩人不吭聲，直接拿出了這樣的方案。
從頭到尾，就因爲劉春來是蓬縣的，江南製衣廠規模夠大，他纔沒有提出要求更多比例。
反而是這兩位，從一開始直接獅子大開口，要70%的份額！
也不怕被撐死。
“必須優先解決我們發電機組引進的資金需求。”對於比例，許志強也知道這是極限。
優先獲得足夠的外匯，纔是他們主要爭取的。
蓬縣其他能引進國外設備跟技術的不多。
引進發電機組，擴大蓬縣水電站供電能力，關係到整個縣後面的發展。
從一開始，每筆訂單都分一半出去，時間將會長一倍。
“咱們這像不像書中的打雁兄弟？雁還沒打下來，先商量怎麼分。上級會批准咱們多少外匯保留權還不確定呢！”呂紅濤苦笑着看着爭得面紅脖子粗的兩人。
要是省政府不批准，外匯管理局也不同意，一分外匯都沒有。
“出口創匯地區，根據外匯管理局的規定，只要有項目獲得批准，就可以保留外匯分配權……我們項目多，就缺外匯呢！”
苗仕林一臉無所謂。
山城作爲全國輕工業排在前幾位的城市，即使他們無法創匯，爲了保證基礎好的企業更好地發展，外匯管理局每年都會分配一部分來調整產業結構，進行升級技術。
山城有能力獲得外匯，減輕外匯管理局的壓力，自然是容易的。
蓬縣政府可沒這樣的優勢。
工業基礎不好，各種廠都是規模不大，技術落後的。
一個尋常的農業大縣，目前的水電站剛擴容沒有多久，想要再獲得批准，沒那麼容易。
“那是我們的事，自然不用你們操心，只要談好比例，到時候各自去申請自己的那部分份額就是了。”呂紅濤不動神色地反擊了回去。
劉春來的兩個在這裡，創造了這樣的效益，市政府正在向省裡幫着要政策，爭取成爲試點呢。
苗仕林這算盤纔是真的打得好。
想要拖着蓬縣無法對水電站供電能力擴容。
到時候，供電跟不上，劉春來的廠子擴張，就只能佈局到山城。
有那麼容易？
“目前春雨獲得的外貿訂單超過25萬套，合同總金額超過300萬美元，要不然，紅杉製衣廠跟江南製衣廠各生產一半？”苗仕林一臉陰險地問兩人。
呂紅濤跟許志強兩人面面相覷。
對方居然知道訂單的確切數量！
這還怎麼談？
“要不，咱先吃飯，你也休息休息，我們商量一下。如果真要按照訂單分，肯定根據加工能力來不是？”
許志強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蓬縣江南製衣廠有超過1700臺的縫紉機！
紅杉製衣廠到現在，已經有500臺縫紉機，可工人卻還沒調集到位。
苗仕林自然不可能同意這樣來分訂單。
從上午過來，一直談到現在，也沒談出結果。
繼續下去，只是浪費時間，無法獲得什麼成果。
索性就同意了。
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又邀請苗仕林喝酒。
有了上次被灌酒的教訓，苗仕林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地拒絕了。
“就這飯菜，不是挺好麼！”
也不管兩人，直接端起已經冷了的飯盒，吃了起來。
隨後，苗仕林被安排到由縣政府辦公室改造而來的招待所，又開始琢磨起來。
一直到天快黑時，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再次邀請苗仕林一邊吃飯一邊談。
苗仕林只能跟兩人去了縣政府食堂。
一箱江津老白乾已經擺在了桌子上。
“要喝你們兩人喝，沒談妥之前，我不沾酒。”
無論呂紅濤跟許志強如何勸說，苗仕林甚至不顧情誼，也不怕得罪人，就是不喝酒。
上一次的教訓，太慘痛了。
見這方法沒用，呂紅濤跟許志強也不再勸酒了。
同樣，也不提白天談的事兒，只是閒聊。
一直到楊藝跟馬文浩回到縣政府，向他們彙報情況。
“劉八爺是柯爾特的爹？”
衆人都是一臉不可思議！
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難怪山城找不到，躲在這裡，誰能找到！”苗仕林感慨不已。
心中卻感覺到情況不妙起來。
“當年在山城，柯爾特母親已經懷上了他，劉萬德率領部隊出川抗日……”楊藝把情況詳細地做了彙報。
許志強聽完後，嘆了一口氣：“劉家的人，一個比一個精明！”
劉八爺回來後，從來不提自己有婆娘娃兒，尤其是還是一個外國婆娘。
要不然，僅僅是有海外關係，在前面幾十年，都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
還好，現在國家工作重心是經濟建設。
國家巴不得海外華人華僑都回來投資。
缺外匯啊。
個地方招商引資，最容易的就是海外的華人華僑了。
對蓬縣來說，這是好消息。
港商的爹在這裡，不投點資建設家鄉，怎麼能行？
至於爲什麼他爹是黃種人，兒子是白種人，誰在意呢？
有外匯就行。
“劉春來正跟柯爾特談合資建立彩電廠的事。”許志強跟呂紅濤一聽更是高興了。
劉春來之前就說過。
終於有確切消息了。
苗仕林的臉色更難看了。
楊藝見苗仕林臉色陰沉，知道談判的結果不好。
當即開口：“劉春來提出，由葫蘆村、蓬縣政府、山城輕工局及港商四方合資，成立彩電生產廠，廠子建在他葫蘆村，明天一早他們回來縣裡談這個。談妥後，就擬定方案，向上級申報……”
聽到這話，苗仕林好受多了。
至少，他們還能參與進去。
“四方合資，出資比例如何，各佔多少？”
苗仕林提出核心問題。
從劉春來承包了紅杉製衣廠後，苗仕林對國家這方面的政策研究得相當透徹。
合資，肯定沒問題。
國家大力支持呢。
希望利用國外的資金、技術來提升國內的技術，培養人才，創造就業崗位，增加稅收等。
可目前的方案，蓬縣政府可以用土地廠房等獲得股權。
還能創造大量的給新增就業崗位。
山城輕工局就只能拿錢出來了。
他們下屬，沒有電視生產廠。
瞭解了情況後，各自都要商量對策，就散開了。
“劉春來提出，蓬縣提供各種配套支持，山城輕工局以技術人員、收音機廠折算成股本，不需要出錢。”
到了房間後，楊藝急忙把劉春來的意思告訴了苗仕林。
在這方面，劉春來還是很替輕工局着想。
苗仕林卻沒有高興，反而疑惑了。
“劉春來那麼精明的人，會讓咱們佔了便宜？”
“咱們佔什麼便宜？劉春來手裡沒人，想通過咱們輕工局，從山城的學校要畢業生。還要求我們從相關工廠調有經驗的技術人員跟管理人員過來……”
楊藝的話，一下點醒了苗仕林。
“我就說這小子沒這麼好心，改變不了佔便宜的習慣！”
知道了這個，苗仕林頓時有了底氣。
呂紅濤跟許志強兩人詳細詢問馬文浩後，也是不解。
“劉春來把山城輕工局拉進來幹什麼？”
饒是許志強，也想不明白劉春來這葫蘆裡賣的啥藥。
明明可以只是葫蘆村跟柯爾特合資，非得拉上蓬縣政府跟山城輕工局，讓出來一些股份。
究竟目的何在？
“領導，依劉春來的意思，咱們跟山城輕工局都拿不到多少股份。”馬文浩倒是明白劉春來的目的。
用一點股權，來換取蓬縣政府跟山城輕工局的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