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正在埋頭看文件的苗仕林聽到敲門聲，擡起頭來看到居然是劉春來，不由疑惑。
楊藝沒有打電話說劉春來要來山城啊。
“有點事情得來這邊辦，昨天有送貨過來的船，順道就來了。苗局長，恭喜！”劉春來也不客氣，沒等苗仕林喊他進去，自己就進去了。
如同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己給自己倒水。
“你倒不客氣。這次只准備把收錄音機的人跟設備都帶走？”苗仕林問劉春來。
劉春來搖頭，“沒地方安置呢。苗局長，咱們的股東還在拘留所裡呢。”
他說的是張建民。
苗仕林是知道劉春來跟張建民關係很好的，要不然也不會幫着說話了。
但是在這事情中，也只限於幫着說兩句。
“他是你們收錄音機廠的股東？”苗仕林還真不知道這個。
山城有個收音機廠，瀕臨破產，整個廠子加上100名技術人員，從名爲樂視的彩電廠佔了15%的股份，收音機折價，可是得劉春來他們出的。
“張建民、馮松濤、鄭勇三人聯合出資一百萬，外加構建銷售渠道，換取收錄音機廠的36%股份。現在錢也沒有到位……”
劉春來自然不能說真話。
錢一直都在他手裡。
張建民跟鄭勇兩人都被抓了，馮松濤因爲在漢口幫着劉志軍搞辦事處，倒是沒遇到麻煩。
苗仕林心中也是有些震驚，三個人出資一百萬。
倒爺有這麼掙錢？
臉上倒是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們是收錄音機廠的股東？”
“對，我們大隊也沒有足夠的錢，等幾個月，肯定是有的。不過現在時間就是金錢，越早投入，也就越早開始可以把產品推向市場……”劉春來肯定地點頭。
苗仕林臉上倒是露出了爲難之色。
“我們這是輕工局，如果你是在山城投資，這事情就容易解決，可無論是手錄音機廠，還是彩電廠，都在蓬縣……”
他這也是實話。
如果投資在山城，一切都好辦，至少他們說話是有用的。
問題是收錄機廠將會留在蓬縣。
投資蓬縣的人，跟山城沒啥關係不是？
另外一個，被劉春來命名爲樂視彩電的公司，山城輕工局雖然有股份，可到現在，彩電工廠八字還沒一撇呢。
甚至，輕工局內部對於樂視彩電股份的事情，都認爲是苗仕林上當受騙了。
一個收音機廠跟上百號技術人員，值那麼多錢？
更重要的是，彩電工廠，八字沒有一撇。
啥都沒有。
“我明白。不過，要是涉及到外商，這事情就容易解決了吧？”劉春來一臉笑容。
苗仕林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硬了。
虧得他剛想脫口而出，讓劉春來把廠搬到山城，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甚至配套都不需要考慮太多。
結果，劉春來給他這樣一句話。
意思就是，讓港商出面？
這就沒有他輕工局什麼事兒了。
“畢竟，那也是合資公司的。”劉春來咧嘴一笑。
可這笑容看得苗仕林心理髮慌。
自然，讓劉春來把廠留在山城的話，也不說了。
“對了，有個紅星機械廠，你熟悉不？”苗仕林轉移了話題。
劉春來有些意外。
紅星機械廠那樣的街辦小廠，居然能入輕工局局長的法眼？
“我們的配套廠，怎麼了？”劉春來問道。
確實，紅星機械廠，是他們的配套廠。
專門生產牛仔褲的各種金屬鈕釦。
不過現在天府機械廠能生產一部分，並不是所有的金屬鈕釦都給了紅星機械廠。
“之前他以你們的配套業務，向銀行貸款，從其他快破產的工廠裡面購買了十多臺衝牀，現在還不起貸款……”苗仕林看似輕鬆地說道。
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看着劉春來的神態。
劉春來頓時明白了，“因爲業務不夠？”
苗仕林只是看着他，沒說話。
“之前確實有跟他們簽訂過合同，不過我手中有個機械廠，他們也有衝壓生產能力……”劉春來並不覺得這事情他做得有什麼過分的。
當初的合同，只是約定對方不能向別的生產廠家提供同類型的金屬鈕釦。
郭峰雲自己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就擴大產能，出了問題，不能把這個責任推到劉春來身上吧？
苗仕林同樣也沒法說啥。
從劉春來的話裡，至少明白了郭峰雲沒有撒謊。
劉志強對郭峰雲的態度，可沒有劉春來這樣好。
只承認雙方有合作，至於合作的程度，並沒有說太多。
“苗局長，輕工局下屬，有彈簧廠嗎？”劉春來不想在這事情上浪費精力。
郭峰雲這麼長時間沒找過自己，劉志強的電報中，也沒有提過。
或許，對方是因爲藉着給劉春來生產牛仔服配套金屬鈕釦的業務賺到了錢，膨脹了呢？
“彈簧廠？那個屬於工業局下屬，重工領域用的比較多。當然，我們輕工局下屬很多工廠也沒少用，很多廠也有彈簧生產能力……”苗仕林說到後面，停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又準備搞彈簧廠？也不怕吃多了消化不量。”
劉春來既然問，肯定想要這個業務。
苗仕林作爲輕工局領導，自然不會同意再次把這業務送出去。
繼續下去，山城輕工局下屬的很多廠，都會被劉春來給搬到蓬縣去。
那還得了？
自己這個輕工局局長不就成了光管司令？
苗仕林的回答，跟劉春來的猜測差不多。
但是他心中猜測的劉春來想法，卻相差甚遠。
劉春來告別了苗仕林，更讓苗仕林疑惑。
這小子太過反常了。
劉春來纔不管苗仕林是否反常，騎着劉志強留下的摩托車，帶着劉千山，回了辦事處。
一路上，他都在遺憾不已。
摩托車的後座，應該帶妹子的。
除了那次去青山公社看劉秋菊，帶着老四跟賀黎霜外，他騎摩托車就沒有帶過妹子。
自然體會不到騎士跟美女搭配的樂趣。
“怎麼了？都愁眉苦臉的。”劉春來回到辦事處，差不多已經飯點了。
在這之前，他去了瓊林市場以及周邊的一些服裝店，看看他們服裝的市場佔有情況。
大多數服裝店，掛的衣服，都是春雨跟下屬的兩個廠生產的各種款式。
秋裝已經上市了。
雖然各個店跟攤位前人數不少，可也沒有那種人頭涌動的瘋狂。
之前那種瘋搶的場景，再也看不到了。
對於這個，劉春來倒也沒有啥異樣的感覺。
可一回來，看到鄭學勇等人臉上的落寞，劉春來的好心情也受到了影響。
“今上午找了好幾家能生產彈簧的廠，要麼是直接拒絕，要麼就是嫌棄我們需要訂購的太少，詳細問都沒有，更不要說按照我們的需求研發跟生產了。”鄭學勇苦着臉說道。
在他看來，還不如讓天府機械廠擴大產能。
直接給他們配套。
牀墊使用的彈簧，跟機械設備使用的可不一樣。
不同型號規格的牀墊，使用的彈簧自然也不同。
彈力、硬度等，都需要生產廠家重新去設計，並且需要根據牀墊的改進進行改進。
牀墊都沒有上市，市場行情如何，雖能保證規模有多大？
“這個倒也正常。沒倒閉的，有着他們的業務；倒閉的，連組織生產的錢都拿出來，更不要說按照我們的要求去研究了。”劉春來嘆了口氣。
牀墊，這是未來家居市場最大的機會。
幾乎每個家庭，都會配備上。
市場潛力很大，可現在，這玩意兒屬於高端商品。
國外進口的，都不常見。
“這還正常啥，廠子都活不下去了……”鄭學勇有些無法理解。
在山城的這些廠身上，他看不到蓬縣的各種小廠爲了生存下去，什麼業務都接的那種勁頭。
天府機械廠，曾經的一個槍炮維修廠，甚至擁有槍炮生產能力。
可爲了生存，有專門的鏵犁車間！
那個可是沒有任何的技術含量。
甚至，還生產種田用的鐮刀、鋤頭甚至菜刀……
山城的廠，卻……
“這個很正常的。山城的輕工業，在全國都是排名前面的，加上一些軍工廠，還能生存的企業，那可都是有着自己固定業務的，根本瞧不上咱們這個樣沒有任何名聲的小廠。”劉春來倒是瞭解這年頭的各種工廠。
很多工廠，那都是集體所有制。
即使國家軍費大幅度降低，軍品訂單大幅度削減，但是這些廠不只是生產軍品，即使訂單不多，溫飽也是沒問題的。
端了幾十年的鐵飯碗，沒有那麼容易改變想法的。
“大城市的工廠，就是這樣。人家錢多，業務也多。”劉志強倒是瞭解的清楚。
鄭學勇也不吭聲。
他不瞭解這些廠。
“主要沒有隻生產彈簧的工廠。”同樣是從天府機械廠出來，負責採購的採購科長陳大山嘆息着說道。
沒有專業的彈簧廠。
這話，瞬間提醒了劉春來。
大多數的廠，也許是因爲當年的國際局勢，也許是因爲國人的心理，恨不得所有的一切都自己生產，專業化分工的問題，反而沒有人在意。
畢竟，一旦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那就是核戰爭了。
某些區域無法跟其他區域聯繫，專業化分工合作，一旦斷了供應，還怎麼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