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龐大無比的互聯網世界裡蒐集奧巴代亞·肖恩的論文，讓秦克自己來的話，花個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完成。不過有LV4的微光在，一切就輕鬆多了。哪怕許多期刊的電子版是收費的，微光都會自動拿秦克的信息進行註冊，付費，打開後通過掃描的法子轉換回普通的PDF文件格式保存來，以便秦克逐一閱讀。
不得不說，微光已是一個很合格的工作小助手了。
在這期間，秦克與寧青筠一起研究N-S方程的論文細節。
衆所周知，納維-斯托克斯方程（N-S方程）建立了流體的粒子動量的變化率，以及作用在液體內部的壓力的變化、耗散粘滯力、引力之間的關係，是流體力學裡非常重要的一組方程。對它的研究進展，直接影響到飛機設計、飛機發動機、工業流體機械、燃燒器的效率提高等工業領域的技術發展，以及氣候、洋流等絕大多數宏觀層面與流體力學相關的細分學科發展。
“三維空間中的N-S方程組光滑解的存在性問題”（即尋找N-S方程的通解，以及證明該方程的解總是存在）會成爲世界七大數學難題之一，除了因爲它對流體力學的巨大作用，還因爲它是非線性偏微分方程組，而且比歐拉方程多了一個二階導數項，不對方程加以限定條件，很難求出精確解，目前只有在某些很簡單的特例流動問題上才能求得其精確解。
但如果找不到N-S方程的通解，那就無法從理論上推導出任何流體在任何起始條件下未來某個時間點的狀態。
爲此無數數學家前仆後繼地投入到這個N-S方程的通解問題中去，並創造出了許多新穎的數學方法，正是這些數學方法，促進了對非線性偏微分方程的研究。
寧青筠的“無限流算法”就是非線性偏微分方程裡一個非常優秀的算法。
這個算法開始部分的靈感思路是秦克提出來的，但後續整個算法的建立和完善，則是寧青筠獨立完成的，並用於N-S方程的通解問題研究上，取得了當時震驚世界的耀眼成果。
但光靠無限流算法，是無法真正求出N-S方程的通解，它只是一把打開初級大門的鑰匙，登堂入室後，想真正打開隱藏着N-S方程奧秘的房門，還需要其他更高級、更優秀的數學方法、算法。
S級知識《非線性偏微分方程“納維-斯托克斯方程”的探究與詳解》前篇、中篇、後篇裡，涉及的基本上都是N-S方程在物理上的應用，以及如何用數學求出特解，秦克的博士論文，也是受到了這份S級知識的啓發。
但前中後篇裡都沒有求出N-S方程通解的方法，秦克猜測很可能是在完結篇裡。
不過無所謂了，花了近四年時間，陸續將這份S級知識的前篇、中篇、後篇研究得清清楚楚的秦克，論起對N-S方程的瞭解，天下已無出其右者。
寧青筠也在秦克潛移默化地通過“思維共鳴”的系統功能幫助下，對N-S方程極爲了解，就算及不上研究了N-S方程幾十年的姜爲先老院士，但也相距不遠了。
而且這大半年來，兩人一直都有聯手進攻N-S方程的通解問題，此時不過是將取得的成果形成論文罷了。
寧青筠拿着可擦寫筆，在兩人的“小窩二號”自習室放置的大白板上邊寫邊說：
“我們破解N-S方程通解的思路是：先假定一個初始條件範圍，即光滑初值的定義域，然後求證在這個定義域內N-S方程是不是存在光滑解，如果不存在光滑解，那就可以證明不存在所謂的‘通解’，這個世紀難題直接劃上句號，以後我們只能不斷地擴充特定情況下的精確解（即特解）了。相反，我們如果能證明在定義域內，N-S方程存在光滑解，那我們下一步的目標就是將這個定義域逐步擴大到無限制，即可證明N-S方程光滑解是整體存在的。最後一步就是將這個通解求出來。”
少女悅耳動聽的嗓音在夜晚的自習室裡輕輕迴響着：“這大半年來，我們做的就是通過反證法，來解決第一個關鍵問題，即通過證明‘在我們假定的定義域內，N-S方程在足夠長的時間流動演化過程中，通過流場方程的演化，產生了奇點，而且奇點是不存在變量的導數，使得奇點處的解不存在’這個命題是不成立的，進而反證出‘在我們假定的定義域內，N-S方程的光滑解是存在的’。”
雖然寧青筠說的是“我們”，其實起碼三分之二的工作都是寧青筠來做的，尤其是前段時間秦克集中精力攻克計算種子學時，更是有近兩個月都沒怎麼親自來參與這項反證的工作了，不過他依然會抽空來關注進展，並與寧青筠討論關鍵細節、提供思路，比如引導寧青筠將她的“無限流算法”改進爲“三層無限流循環算法”。
“目前這項工作基本上完成了，關鍵的反證過程我採用了改良過的‘三層無限流循環算法’，已成功地完成了反證。這就是‘三層無限流循環算法’最關鍵的十幾行算式。”寧青筠寫出了一連串很漂亮的數學式子：
“LΔQ=-1/ωRHS[1/ωΔτ+β(γA+γB+γc)]ΔQ”
“ΔQ=D^(-1)UΔQ+1/2[H(Q)+βγcQ](R-1)”
“ρDu1/Dr=ρA-αp/αx+μ(δ^2u1/δx^2+δ^2u2/δy^2)”
“……”
看着寫滿了整塊白板的娟秀字跡，秦克不由豎起了大拇指，表揚道：“不錯，毫無破綻，這樣我們基本上就可以確定在60%的情況下，N-S方程存在光滑解了！沒想到我家老婆在不知不覺間已成長到這樣的層次了。你在偏微分方程上的水平，就算及不上你的數論和代數幾何方面的水平，也很接近了。”
寧青筠現在對“老婆”的稱呼已點免疫了，少女嘴角兒勾起，既開心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不是有你拉着我向前跑，又耐心指導我，我也不可能達到今天這樣的水平。”
與全子科目精通的秦克不一樣，寧青筠擅長的方向只有幾個，其中最擅長的自然就是集王衡老院士與田劍蘭院士的王派陳派學說於一身的數論，那是真真正正的院士級別水平。然後就是代數幾何、數學分析（微積分方程）、泛函分析、數學建模等方向，都有資深教授的水平，其餘的概率論、混沌學、羣論等十幾個子科雖然說不上特別精通，但也比普通的博士生強得多。
當然，論起知識量，寧青筠與得到系統傳輸了龐大知識量的秦克是遠遠無法相提並論的，不只是她，世上任何一個數學家的知識量，都無法與秦克比肩。
不過寧青筠有秦克在，在需要用到時，發現缺乏哪方面的子科目知識，秦克都會通過“思維共鳴”將精華傳授給她，然後寧青筠再通過實踐、自學，不斷鞏固運用，最終融入到她的知識體系中，這也是她的水平能直線提升的重要原因之一。
寧青筠至今還以爲“思維共鳴”功能下她能迅速領會秦克講解的知識點，是因爲與秦克心心相印心靈相通，所以說這話時心裡還是很甜滋滋的。
秦克笑道：“這也是伱自己努力的結果，就像這個‘三層無限流循環算法’，我只是提了下靈感，參與某些關鍵點的計算而已，大體上還是你自己獨創出來的。你完全可以多點信心，現在的你，實力絕不會比任何一個拿到菲爾茲獎的數學大師差。”
秦克說的並不誇張，寧青筠繼承自院士父母的理科天賦潛力已全部激發出來，加上她本身的認真、專注，爲了跟在秦克身後永遠當他的“第二名”而付出遠遠超越常人的努力，以及秦克藉助“思維共鳴”的傳授，使得寧青筠在數學方面突飛猛進，起碼在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一輩數學家當中，她是僅次於秦克的存在。
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很快就敲定了論文大綱。
“筠兒，論文就交給你來寫了。我先看看奧巴代亞·肖恩的資料。”
“沒問題。交給我就行了。”兩人合著的論文幾乎都是一樣的模式，共同敲定大綱和關鍵細節，然後由寧青筠執筆編寫。寧青筠也挺樂意寫論文的，畢竟這些文字功夫她比秦克要擅長和有耐心，她覺得可以讓秦克騰出時間來做更有意義的事。
留意到到秦克提起一個陌生的名字，少女有些驚訝地問道：“對了，你剛纔提起的奧巴代亞·肖恩是誰？”
“國際數學界裡的一個學術流氓，法爾廷斯老先生讓我教訓教訓他。正好有點時間，我就替天行道，爲民除害好了。你先安心寫論文，到時有空了再幫我。”秦克當然不會提起奧巴代亞·肖恩居然想踩着自己家小白菜上位的事，他笑嘻嘻地把名義往法爾廷斯身上套，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嘛，法爾廷斯發這樣的郵件過來，不就是想讓自己教訓那個學術流氓？
“嗯，那你加油。”寧青筠也沒起疑，她很快就對着筆記本電腦的攝像頭，粉嫩的脣瓣兒開口，以脣語寫起了論文。
現在有人工智能微光在，文字錄入可方便太多了。尤其是數學算式，微光可以直接掃描她寫出來的算式並自動完成錄入到論文中的工作，省卻了寧青筠通過數學公式編輯器來錄入數學算式的大量精力和麻煩。
這樣一來，除去已寫在稿紙上的數學算式，寧青筠只需要完成文字描述部分就行了，這篇篇幅約三十頁的《以三層無限流循環算法驗證在60%的情況下N-S方程存在光滑解的研究》論文，最快一個晚上就能完稿，最晚也不過兩個晚上，這樣的速度足以讓許多教授都汗顏不已。
秦克就坐在寧青筠旁邊，兩人都早已習慣了對方的存在，根本就不用擔心相互影響，秦克甚至覺得累了可以看看旁邊女朋友認真而專注的漂亮側臉，嗅着她身上那動人的青檸般的體香，更能提神醒腦。
秦克伸了個懶腰，開始細看起微光搜索並整理出來的奧巴代亞·肖恩的資料及小部分論文了。
奧巴代亞·肖恩在數學圈子裡有人捧有人罵有人痛恨有人喜愛，關注度挺高，他在臉書與推特上的粉絲數，居然接近數學天才、菲獎大佬陶教授！這實在讓秦克大感驚訝。
要知道陶教授是網絡灌水達人，最喜歡上網指點江山，發表各種言論，而且在數學上的名氣也高，才積累了規模龐大的粉絲！
這奧巴代亞·肖恩何德何能，居然能與陶教授相提並論？
不管他的粉絲數是真粉還是殭屍粉，但數字就擺在那，看着還是挺讓人震驚的！秦克又細看了好久，發現這傢伙在國際媒體上確實很有影響力，尤其受到一些大西方主義者的追捧，當中不乏國際社會的名流、大企業家乃至政要。
難怪連菲獎大佬吳寶珠被學術“碰瓷”、各種嘲諷也只能忍下這口惡氣，以“人被狗咬，難道還要咬回狗身上”來自嘲。
秦克看了幾十頁有關奧巴代亞·肖恩的資料，心裡已有數了，這傢伙就是一個投機蹭名氣蹭流量的流氓，通過論文裡間雜的點評、個人社交賬號的評論以及媒體採訪，逮着非西方發達國家的知名數學家來咬來攻擊。一個月他還曾在某本學術媒體的採訪裡同樣踩過秦克，說秦克證明黎曼猜想“不過是縫合了黎曼本身的數學體系，毫無創新，浪得虛名”，只因那只是二三流的學術媒體，名氣不大，這事沒能引起大關注。
至於這傢伙的數學水平……
秦克只看了幾篇論文，就大概判斷出來了，奧巴代亞·肖恩能在巴黎高師當教授，確實有點實力，所以在“碰瓷”時的手法也很高明，逮着一個小漏洞小瑕疵就能套上各種歪理邪說進行攻擊，進而將對方的整篇論文貶得一文不值，最後上升到人身攻擊，各種冷嘲熱諷，以體現出自己作爲西方正統數學繼承人的優勢與站位高度來。
那些大西方主義者，原本就出於種種目的需要這麼一個“急先鋒”，聽到這些似是而非、很能忽悠那些數學水平一般的普通人的話語，自然就各種力捧吹噓了。
這時微光基本上已將奧巴代亞·肖恩的論文和新聞採訪稿整理出來了，還貼心地標誌出有在內容中以言語攻擊他人的部分。
秦克見這些資料裡光是獨著的論文就有五十多篇，頓時心念一動，馬上讓微光統計了一下。
這麼一統計，才發現奧巴代亞·肖恩近五年來攻擊過的非西方發達國家的知名數學家就超過了一百名，估計要不是邱老先生是米國國籍，也會被他噴得很慘。
秦克又讓微光分別統計這些論文、新聞採訪稿的發表時間，發現誰最近受到國際媒體關注，奧巴代亞·肖恩就寫相關的論文、或者通過各種評論來碰瓷誰，堪稱是蹭熱度刷流量的高手。
新聞採訪稿的言論姑且不理，讓秦剋意外的是，這奧巴代亞·肖恩獨著的論文涉及到大大小小近三十個子科目和不同的細分方向，而且每篇論文的水平都過得去！
“有點意思。”秦克嘴角勾起，他開始一篇篇地細看起來。
他根本就不信奧巴代亞·肖恩能這麼高產，更不信他能精通這麼多細分領域，當今世上如果說除了他秦克外，還有誰能精通近三十個數學細分領域的，那就只有他的好朋友陶折軒陶教授，絕不會是這個奧巴代亞·肖恩！
果然，秦克認真地細看之後就發現端倪了，這些論文只有不到五分之一是奧巴代亞·肖恩本人完成的，其餘論文大部分內容爲他人代筆，然後奧巴代亞·肖恩來補完，主要是加入他招牌式的碰瓷嘲諷，再統一下文風，使這些論文看起來都是他自己寫的，順便刷高自己的學術名望。
他這個方法還是很有效的，起碼現在很多人都認爲他是數學天才，如果不是因爲他的這些論文裡面都沒什麼特別耀眼的成果，怕連菲爾茲獎都有機會拿到。
但在秦克這雙能從數學算式出看透一個人數學思維方式的眼睛面前，一切的造假都無所遁形！
不管這些論文是奧巴代亞·肖恩花錢請槍手回來代筆，還是這些槍手本身就是奧巴代亞·肖恩團隊裡的一員、只是共同以“奧巴代亞·肖恩”這個名字作爲品牌運營，但對於數學家來說，這就是學術造假！
學術上“署名”是件很嚴肅的事，它不是生意，不是社交賬號，更不是商業運營的公衆號，不存在共用一個“號”的說法！
“這傢伙，肯定沒學過我們夏國的一句古話，‘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秦克起身去倒了兩杯茶，一杯給旁邊自己家的小白菜，另一杯自己一飲而盡，然後飛快地用英文在筆記本電腦上敲下一行字——
《十問砝國著名數學家奧巴代亞·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