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燕離開之後,俞邵扭頭望向江夏華,卻發現江夏華只是傻傻望着他,臉上滿是迷茫之色。
“吃飯啊。”
俞邵忍不住提醒道:“下午一點就是你的薪火戰。”
“你真的……”
江夏華才滾動了一下喉結,難以置信的盯着俞邵,問道:“自學的圍棋?”
“嗯。”
聽到這話,俞邵心裡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能點頭承認道:“確實是自學。”
再次得到俞邵的回答,江夏華望着面前的午飯,突然一下子覺得變得索然無味,甚至難以下嚥了起來。
“所有人都說我在圍棋方面很有天賦。”
許久之後,江夏華嘆了口氣,幽幽問道:“現在我在想,我的天賦……到底是什麼?”
“你其實真的很有天賦了。”
俞邵聞言,忍不住安慰道:“你看看定段賽上,那麼多人都沒定上段,你不是最終成功定段了嗎?”
“看看其他人?”
江夏華語氣莫名,反問道:“看蘇以明嗎?”
聽到江夏華這話,俞邵一時失語。
蘇以明確實有夠離譜的,他都想不通爲什麼能有人妖孽到這種程度,如果蘇以明是衝段少年也就算了,偏偏人家是真的業餘棋手。
“算了算了,即便我有天賦,但不是有比我更有天賦的嗎?”
江夏華搖了搖頭,彷彿是看開了,說道:“比如莊飛、方昊新,該鬱悶也是他們鬱悶,我在這裡鬱悶個什麼勁?”
說完,江夏華就站起身來,對俞邵說道:“你慢慢吃,時間差不多了,我師父也該到了,我還得接受一下采訪,然後準備薪火戰了。”
“你不吃了?”
俞邵看着江夏華面前還剩大半碗的蓋澆飯,驚訝道。
“不吃了,吃太多暈碳水,容易犯困。”
江夏華翻了個白眼,說道:“而且我雖然看的很開,但還是難免有點被打擊到,沒什麼胃口了,對了,呆會兒記得到研討室看我的薪火戰。”
“行,我過會兒關注的。”
俞邵笑了笑,點頭道:“你加油。”
江夏華和俞邵道別之後,很快離開了食堂。
經過江夏華那麼一說,提起蘇以明,俞邵一邊吃飯,腦海之中一邊又忍不住浮現起自己和蘇以明的那幾盤棋局。
“等明天我的薪火戰,蘇以明……應該會看吧?”
雖然俞邵沒有問過蘇以明,但是他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肯定的。
不久之後,俞邵終於吃完了飯,收起腦海之中的思緒,站起身來,轉身離開了食堂,向研討室走去。
一般舉辦大型賽事的時候,棋院的研討室都會同步直播賽事,供棋手們觀看和討論,這一點倒是與前世一模一樣。
薪火戰雖然算不上大型賽事,僅僅只是表演賽,但其意義非凡,不僅象徵着圍棋薪火相傳的同時,也是每年初段棋手的職業首戰,關注度極高。
因此,南部棋院的研討室,接下來幾天都會直播薪火戰。
當俞邵來到研討室時,研討室裡面已經有不少人了,不過俞邵一個熟面孔都沒看到,都是些其他職業棋手,有男有女。
對此,俞邵倒也並不感到意外。
這並不是說今年的初段棋手們,對江夏華的薪火戰就絲毫也不關注。
只是他們可能會在家裡的電腦上,觀看薪火戰直播,而不會特意跑來棋院的研討室觀戰。
如果不是俞邵之前從來沒來過南部棋院,正好江夏華又力邀俞邵來現場觀戰,俞邵大概率也就呆在家裡看看直播了。
現在在棋院研討室看棋的,應該都是恰好今天在棋院有比賽的職業棋手,顯然,他們都對今年的初段棋手很感興趣。
看到俞邵走進研討室,頓時研討室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向俞邵投去了視線。
看到俞邵這張臉後,衆人不禁微微一愣,隨後眼睛都是一亮,目光頓時充滿了好奇之色。
“你是俞邵吧?”
一個二十歲出頭,留着板寸的青年望着俞邵,開口笑道:“業餘棋手,第一次參加定段賽,就全勝定段,還贏了莊飛,這大半個月,我可是久聞大名啊。”
“確實,這大半個月,俞邵這名字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一個十八歲左右的青年也忍不住開玩笑道:“牛逼啊兄弟,你又是從哪個隱世宗門出來歷練的弟子,這麼猛?”
“哪有什麼隱世宗門?”
俞邵搖了搖頭,笑着說道:“都是僥倖而已。”
“全勝定段都能僥倖?我當年怎麼沒能僥倖全勝定段。”
板寸青年嘆了口氣,說道:“果然我還是運氣太差了嗎?”
聽到這話,研討室內其他人忍不住全都笑了起來,然後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一個個都對俞邵表現的非常好奇。
即便平時的初段棋手,都會引起不少職業棋手的注意,更何況俞邵在一屆定段賽的戰績,實在太過亮眼。
“薪火戰開始了。”
不久之後,有人突然注意到兩張電視屏幕之上,落下了棋子,出聲提醒道。
隨着這一句話落下,研討室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望向電視屏幕,俞邵也不例外,向着電視屏幕投去了視線。
“江夏華和朱心元九段執黑,對白靖川和藺瀚九段。”
“楚敏僑和馮誌喜九段執黑,對徐子衿和常燕九段。”
俞邵很快就發現,女子組那邊和楚敏僑搭檔的九段棋手是九段男棋手,而不是九段女棋手。
顯然,楚敏僑的師父應該就是馮誌喜九段,否則應該會同樣分配九段女棋手和她進行搭檔。
研討室內,很快就有棋手在桌子上擺出了電視屏幕上的這兩盤棋,看着電視上的棋局不斷進行,同步落下棋子。
“黑子這手棋選擇了夾,而不是用粘補厚,給白子留下了斷點,黑子來勢洶洶,簡直是咄咄逼人。”
“這麼看來,朱心元老師和江夏華這一盤棋,應該是打算引局勢進複雜,儘量以中盤廝殺定勝負,不太願意和白子糾纏到官子。”
“那就得看中盤雙方配合了,雖然他們是師徒,但中盤思路絕對無法完全不一致,薪火戰主要看配合和默契程度。”
“不過常燕九段和徐子衿這一盤棋,下的倒是四平八穩,不急不躁啊。”
衆人圍着棋盤,一陣議論紛紛,發表着各自的看法。
電視屏幕之上,棋子不斷交替落下,不久之後,兩盤棋都已經下完佈局,進入了中盤廝殺。
到了中盤,兩盤棋雙方下棋的速度,明顯都變慢了不少。
在薪火戰之中,考慮的不僅僅是要怎麼下,還需要考慮到搭檔能否領會到自己的意圖。
這不僅僅是九段棋手需要考慮的問題,也同樣是初段棋手需要考慮的問題。
“藺瀚老師這一手扳,是強手中的強手,對黑子施以了極其嚴厲的考驗!”
板寸青年一邊擺着棋,一邊望着電視屏幕,表情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凝重起來,說道:“而需要回應這一手的,是江夏華。”
“結果,江夏華應的竟然出乎意料的漂亮。”
另一個青年表情也很認真,眉頭緊皺,說道:“他這一招跳,不僅騰挪開來,黑子還形成了均衡堅實之勢,欲走厚再進攻……竟然是後中先!”
“我雖然看到了這一手,不過沒想到他能下出來。”
有人深吸一口氣,似乎有了些壓力,開口道:“今年的初段,看來不簡單啊……”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不禁下意識的瞥了俞邵一眼,各自目光之中的好奇與探究之意,已經愈發明顯。
“不過,藺瀚九段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扳寸青年沉吟道:“黑子求戰之意,已經昭然若揭,但也黑子因過於追求速度,棋型很薄,白子既然避無可避,必然要反咬一口!”
就在這時,電視屏幕之上,一隻大手夾出白子落下。
五列十四行,刺!
“刺……好凶悍的強手。”
“激戰,要開始了!”
看到這一手棋,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表情鄭重,彷彿已經感受到了兩軍對峙的緊張與廝殺之感!
就如他們所言,白子這一手刺之後,局勢陡然激烈了下來,黑子白子於左線展開搏命式對攻,戰場逐漸蔓延至全局!
衆人都沉浸在了這激烈的廝殺之中,一邊不斷隨着電視屏幕上的棋局,同步在棋盤上落下棋子,一邊圍繞着棋盤,討論着棋局。
很快,電視屏幕之上,黑白雙方又是二十多手下完。
“好精彩,黑白雙方攻守都有章法,配合無比默契,沒看出有明顯的思路脫軌,不愧是師徒搭檔。”
“面對黑子的猛攻,白子沒有坐以待斃,刺一手之後,對着黑子的薄味,發起了爭鋒相對的反撲,與黑子角力也未落下風!”
“黑白雙方平分秋色啊!”
聽着衆人的議論聲,俞邵望着棋盤,微微皺眉。
“平分秋色?”
“不,有細微的差距。”
審視着這一盤棋局,俞邵已經得出了自己的判斷。
“如今優勢,在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