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發盒飯了。
除了有特殊情況的人,一般就算是一線明星,也沒有回去,而是都在這邊領了盒飯湊合糊弄了午飯。
張燁也在吃,不過是一個人,張霞和章遠棋不知道去哪兒了,估計是磨合歌曲去了,畢竟她們倆是今天才聽過這首歌,想要唱好,而且想要兩個人配合唱好,很不容易,需要長時間的磨合,張燁給他們的這首歌,他自己當初在他那個世界聽過不下一百遍了,但他對音樂可不專業,所以也不敢給倆人瞎指揮,人家是專業歌手,肯定比自己懂的,他就老老實實自己吃飯了。
鈴鈴鈴。
老爸的手機打來了電話。
“在哪兒呢?”
“爸,我外面呢。”
“回不回來吃飯?”
“呃,可能回不去了,還有點事,您在我姑姑那邊呢吧?您幫我告個罪,我姥姥家那邊我可能也去不了了。”
“很重要的事?”
“嗯,很重要。”
“那我就不說了,忙你的。”
下午,張燁接了好幾個電話,都是章遠棋和張霞團隊打來的,跟他商量配樂的事,之前拿給導演組聽的只是大概的簡易版本,還沒有完全做好,有不少瑕疵,所以需要再討論研究。張燁找了個清淨的角落,整整一個下午都在電話裡和他們忙這件事,等張霞叫他後,他又去聽張霞跟章遠棋的演唱,專業的角度做不到,但他可以以他那個世界這首歌的標準去評價倆人的表演,也指出了一些瑕疵,並且糾正了一點她們因爲不熟悉這首歌而產生的音準問題。
一小時。
三小時。
五小時。
晚上,七點四十。
終於陪着她們忙完了,張燁已經精疲力竭,他昨晚可就沒睡好覺啊,頂多才睡了四個小時,真的是扛不住了。春晚馬上就要直播了,所有人都在忙碌,準備登場,張燁見狀便找了一個空屋子,就是章遠棋她們之前待的那個化妝間,裡面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補妝的化妝品和散落在地的用不到的道具跟服裝,但是沒人,張燁就把門一關,走到裡面,最角落有個沙發,這邊幾個空間隔斷都是拿布簾子擋住的,應該是換衣服的地方,他把簾子一拉,沙發一坐,呦喝,還挺舒服啊,張燁也不管別的事情了,能做的他都做了,一頭倒在那裡睡起了覺,一動都動不了了。
鞭炮陣陣
舉國歡騰
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開始了
第一個節目是開場舞,主要演員都是小學生和中學生,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動作卻一點也不生疏,舞蹈非常優美,音樂節奏也很朝氣蓬勃,從這個開場就看得出來,這一屆的春晚還真是以年輕人爲主的色調,那些以往被年輕人質疑和否定的老套歌曲或老套朗誦節目,可能都會被取消了,增加的八成是大家都喜愛的語言類節目或者年輕人的歌舞節目,要走流行套路,傳統的節目太陳舊,賺不了錢,搏不了眼球,活力春晚年輕春晚的另一個意思,其實就是走商業的節奏
張燁姥姥家。
曹萌萌期待地坐在沙發上,“開始了開始了”
張燁老媽哼哼道:“這屆春晚,沒什麼好看的了”
二舅鬱悶道:“說好了上小燁的歌,怎麼就不給上了啊”
三舅媽道:“那幫導演組的人,什麼眼光也沒有,就圖一個眼球,圖一個賺錢,還什麼年輕人的春晚,把我們老同志都給忘了啊”
姥姥也發話了,“換臺吧,沒有小燁的歌我不看了張霞和孫瑩這屆也不上了,看着有什麼意思?”
姥爺道:“我的京劇節目,聽說這屆也就剩下一個了,還是跟其他劇種一起搭臺唱,那叫什麼來着。”
曹彤道:“嘻嘻,那叫混搭。”
“什麼玩意兒啊”姥爺批評道:“老祖宗的東西,都讓他們給糟盡了”
曹萌萌扒着遙控器不撒手,“可不能換臺,我還要看我的李安旭呢。”
大姐曹丹看看她,“你不是說以後不追韓星了嗎?咱哥憤青,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讓他知道你追韓星,咱哥非得揍你。”
曹萌萌嬉皮笑臉道:“我又不是追星,我偶像就我哥一個,那什麼李安旭啊,我就聽聽,嘻嘻,隨便聽聽。”
曹丹點了妹妹腦袋一下,“你呀。”
姥姥問道:“小燁今年真不回家過年啊?”
老媽氣道:“也不知道忙什麼呢不管他”
姥姥最疼的孩子就是張燁,“小燁有自己的事業了,也成名了,肯定忙,咱們家裡人也理解吧。”
春晚繼續着。
第二個節目是一個大合唱。
然後緊接着第三個節目就是魔術了,這在以前的春晚還是少見的,魔術師是個新成名的十九歲的港臺人士,按照名氣來說,其實比不上其他幾個三四十歲的魔術師,但是這次卻榮幸登臺。
“這魔術一般啊。”
“是啊,沒什麼意思。”
“還好吧,我看這還可以。”
“比老方的魔術差遠了,這次還真是不讓中老年人登臺了啊?這要說給年輕人機會,辦一屆年輕的春晚,我也支持,可總得看節目品質啊,節目如果不好,那於什麼登臺?歲數大的人節目再好,也得一卡再卡?這有點不公平啊,而且人家四十多歲的魔術師,也不算大啊。”
“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這是爲了以後考慮,培養新人。”
“那也不能就拋棄老前輩了”
“可是他們真的老了啊,以後會越來越走下坡路的,但是年輕人機會多,會越來越往上走。”
張燁姥姥家是這種討論,全國好多類似的家庭裡也都是這種對話,有人反對,有人理解,有人則支持,統一不了意見。
終於,語言類節目來了。
先是一個相聲,緊跟着就是一個小品。
曹萌萌看得都快睡了,“真垃圾這幾年春晚的相聲小品怎麼越來越不行了啊?還沒我哥的脫口秀好笑”
曹彤卻樂個不停,道:“你啊,笑點太高了,我怎麼覺得還行啊?”
曹丹客觀評價道:“是你笑點低,語言類節目確實質量下降了,沒什麼太好的作品了,有些作品是還行,但總覺得不夠突出,還沒有十年前那些小品相聲好笑,沒看網上一年一年都在罵語言類節目麼。”
大舅媽道:“是不行了,一年不如一年。”
大舅道:“你們說得輕巧,可相聲小品節目是最不好做的,又要藝術性,又要幽默,又要市場認可,出個好作品太難了。”
春晚現場。
樓上樓下座無虛席。
官員、工人、白領、學生、家屬,等等等等,來人都是各式各樣的,如果非說這些人有什麼相同之處的話,那就是都有點關係,要不然是公司單位關係拿來的票,要不然就是個人的關係,不然春晚的現場票可不是隨便給的,連張燁都是靠着田彬的工作證才偷混進來的。
“精彩”
“太好看了”
“今年沒意思啊。”
有人叫好,有人則面無表情昏昏欲睡。
書法界的周大師和魏大師,今天也沒有和家人一起過年,而是來到了現場,周大師帶着夫人和女兒,魏大師則是帶了一個孫子和一個孫女,就坐在第六排左側的位置。
周夫人說道:“張大姐也不出場,咱們就多餘來。”
她跟張霞是朋友,認識幾十年的老交情了。
周大師也認識張霞,“張大姐的身體情況你也知道,腦血栓去年還做過介入手術呢,這個年紀,是該退休了,好好享享清福。”
周夫人搖頭道:“我知道她,唱歌和舞臺就是張大姐的命,她離不開,一輩子也離不開,真要讓她退休了,她肯定高興不了,人啊,心情一不好,身體反而會不行。”
魏大師開口道:“張霞聽說還有心臟病和高血壓吧?人老了,毛病肯定都不少,我要不是爲了我幾個孩子和孫子鋪路,我也早封筆了,人到了這個歲數,尤其是張大姐這個歲數,她比我可能還要大一些呢,不服老不行啊,整天在舞臺上表演,那是年輕人的事情了,歲數一大,總要有個落幕。”
魏大師的孫子孫女沒聽他們的對話。
突然,臺上的幾個主持人開始報幕了。
聽到後,魏大師的孫女當時就驚叫一聲,“李安旭要出場啦我的偶像啊”
魏大師吃味道:“爺爺不是你偶像啊?”
“爺爺也是啦。”他孫女嬉笑道:“李安旭是我第二偶像,我太喜歡他啦,帥呆了”要不是知道李安旭會登臺,魏大師的小孫女可不會來現場,今天過來,都是她求着爺爺帶她來的。
魏大師的孫子也很關注,“你們別說話了,看錶演,看錶演”
這時,音樂響起,李安旭唱着歌登場了,居然不是唱的韓文,而是唱的中文,把歌曲寫了中文版
這下,無數尖叫響起
“啊”
“是中文”
“太帥了”
“李安旭我愛你”
現場如此,電視機前也是一樣
無數年輕粉絲們都激動得喊着李安旭的名字,氣氛太熱烈了,之前的所有演出,可都沒出現過這種陣勢
李安旭微微笑着,在臺上從容演唱,“愛……只是唯一……愛……難免心碎……”他估計是不會說中文的,只是照貓畫虎地學音節,有些語調和吐字很生硬,但還是贏得了現場無數叫好
一曲作罷
年輕人的掌聲雷動
李安旭笑着鞠躬下臺,該下一場了。
周大師左看看右看看,瞧見這些小年輕興奮的表情,他很無奈,“老魏,你聽懂這歌了嗎?”
魏大師笑道:“理解不了。”
魏大師孫女道:“多好聽呀”
周夫人摸摸孩子的腦袋,“你們年輕人覺得好,我們老了,觀念跟不上時代了。”
周大師嘆了一口氣,“唉,咱們真是落伍了,以後的世界啊,是年輕人的了,呵呵,咱們都靠邊站吧。”
現場,好多中老年人也都有這種唏噓。
突然間,場上的燈光和背景畫面都變了,一陣悠悠的旋律升起,新一場的節目要登臺了,本來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是當看到從上面走出來的兩個人後,在場和電視機前的所有觀衆都愣住了
“張霞奶奶?”
“天后章遠棋”
“我靠她們的節目不是取消了嗎?”
“怎麼回事?她們又上場了?而且怎麼是兩個人一起啊?這是要合唱嗎?一個美聲一個流行,她們也沒有合唱曲目啊”
“導演組怎麼沒通知啊?”
“節目名單又臨時改了?”
張燁姥姥家。
“啊”曹萌萌大喊。
“小萌,叫什麼?”姥姥嚇了一跳。
“快來看啊快來”曹萌萌急忙對張燁父母喊道。
張燁老媽道:“我包餃子呢,不看。”
曹丹也看了眼電視,然後驚呼道:“章遠棋上了還有張霞奶奶”
老媽啊了一聲,趕忙扔下擀麪杖跑了過來,“不可能啊她們節目不是讓導演組砍掉了麼”
家裡人都盯住了電視。
某一家。
“媽你別做飯了”
“不做飯我於嘛去啊,那破春晚,一點意思也沒有。”
“張霞和章遠棋聯手登臺了”
“什麼?我看看我看看”
某個電話。
“喂,姐。”
“弟弟,怎麼又打電話了?剛纔不是拜過年了麼。”
“你看春晚了嗎?”
“今年不看了,也沒章遠棋。”
“你快看吧章遠棋出來了有新曲子”
“不可能。”
“是真的她和張霞一起出來的這旋律我沒聽過,肯定不是《但願人長久》,也不是章遠棋以前的歌”
“有新歌了?靠那不說了掛了我馬上去看”
全國各地,都不斷上演着這樣的一幕。
跟之前的情況相反,很多有歲數的人都提起了精神。
但是年輕人,卻都一個個無所謂的樣子,沒什麼興趣。
“怎麼又是張霞啊”
“每年都是她”
“章遠棋也是,每年都來,煩不煩啊”
“章姐的電影沒的說,以前的老歌也好聽,但這幾年的新歌真是慘不忍睹,早都過時了”
“真沒意思。”
“不用聽了,肯定又是老套路”
周太太眼神亮起來,“張大姐真出來了啊”
周大師苦笑,“何必呢,這屆春晚的總體思路就是活力和年輕,要是我我就不登臺了,沒這個必要了。”
魏大師的孫女道:“是啊,張霞奶奶都多大歲數了,章遠棋阿姨也不小了,人氣哪裡比得過我家李安旭啊,還不如不來呢,嗯,當然啊,我說的是音樂方面,影視方面章遠棋肯定是一姐的。”
魏大師的孫子也評價道:“章姐不該來唱歌,就應該好好拍電影,她的歌,早不適合現在這個年代了。”
魏大師蹙眉道:“那個韓國的小子,主持人都給報幕了,怎麼張霞章遠棋這麼兩個大腕的節目不給報幕?幾個歌曲節目直接就順下來了?”
他孫女撇嘴道:“說明導演組不重視唄。”
現場上年紀的人看着臺上的兩個女人,聽着下面不太熱烈的氣氛,也都突然有了這麼一種感覺,或許真的是年輕人的時代來了,張霞老了,章遠棋老了,音樂的舞臺……可能已經不需要她們了,他們這次或許真的不該登臺,還不如好好的功成身退,再賣力氣又能有什麼用?
唯一讓他們感覺奇怪的是,張霞和章遠棋今天登臺穿得衣服,竟然是特別鮮豔的晚禮服,有紅有綠有黃有紫有藍,一堆鮮豔的顏色堆在衣服上,很刺眼,而且她們倆人這個歲數的人,竟然今天全在頭髮上別了一朵紅燦燦的花朵,這種豔麗的打扮,章遠棋沒有過,張霞也從沒有過啊
怎麼回事?
這娘倆要於什麼?
彭一宇和導演組的人在後臺也看着屏幕
電視機前的全國無數個人也全對兩個女人的打扮驚疑不定
下一刻,章遠棋話筒一舉,輕吸一口氣,洋溢着笑容唱了起來。
“我有花一朵。”
“長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與暮暮,切切地等候,有心的人來入夢。”
一首梅豔芳的《女人花》,讓章遠棋演繹的淋漓盡致,她的嗓音不青春,也不活力,更沒有半點所謂的清澈和纏綿,章遠棋的嗓音是帶着一點沙啞磁性的,卻恰恰正是這樣的嗓子,恰恰是這個年紀的嗓子,才能將這首《女人花》唱出如此味道這不是一首寫給年輕女人的歌這是一首隻屬於她們的歌
這一段歌聲一出,現場好多人都呆住了
花兒?
含苞待放?
在影視作品和作品中,這些詞往往都是象徵青春女性的,形容少女的,可今天,章遠棋和張霞居然反其道而行之,竟然一身是“花兒”地上來了,竟然唱到了“花兒”,唱到了自己
綻放?
那是年輕人的權利
那是年輕人才有的資格
你們這個歲數了,憑什麼?爲什麼?
章遠棋握住了張霞的手,彷彿全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對張霞笑笑: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
“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
現場一個前排的中年婦女突然握住了自己女兒的手,悄然無息的,眼淚不知怎麼就落了下來
“媽,您怎麼哭了?”小女孩問道。
婦女一邊笑一邊哭,“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
周太太站了起來,眼圈紅了,一眨不眨地盯着臺上的兩個女人
章遠棋的聲音似乎在這一刻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在了所有成熟女人的心裡,她的聲音又像一雙手,摸在了她們的肩
魏大師也一臉動容,“這歌……”
旋律略起了變化。
章遠棋放下話筒,張霞舉了起來。
張霞奶奶握着章遠棋的手,看着觀衆露出一個綻放的笑容,雖然頭髮白了,雖然臉皮皺了,可張奶奶的那種笑,卻沒有一點暮色
像一朵花
一瞬間開了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滿枝頭。”
“誰來真心尋芳蹤。”
“花開不多時,堪折直須折。”
“女人如花花似夢。”
現場好多女人聽到這裡時,已經掩面而泣
張霞奶奶卻笑得朝氣勃勃: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
“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
周夫人也哭了,爲了舞臺爲了春晚爲了觀衆她們奉獻出了所有歲月她們把全部的青春和年華都給了舞臺
誰說她們老了
誰敢說她們老了?
她們還能唱她們還能唱一輩子
就算十年過去了就算五十年過去了她們還是舞臺上最燦爛最鮮豔的一朵女人花
她們永遠也不會老
我們永遠也不會老
這一剎那,就算在場的男同胞們也面露震驚,男人有時候,比女人更懂女人,大家的心裡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似的
後排的一箇中年人看向妻子,伸過手,緊緊握住了妻子的手,好像一輩子都不要鬆開的力量,“燕兒,上次對不起,我還罵你黃臉婆,我……”聲音有些哽咽,“你爲孩子,爲我,爲這個家付出太多了”
他妻子幸福地笑了,“有錢難買我願意。”
中年人手握得更緊了,“你在我心裡,永遠是一朵鮮花”
合唱
章遠棋和張霞手拉手往前走着,一邊走,兩個人還做着舞蹈的動作,並不是正規的舞蹈,而就是那種很隨意很發自內心的動作,手時而俏皮地擺個動作,手指時而點一下頭上的花朵兒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若是你聞過了花香涌。”
“別問我花兒是爲誰紅。”
“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花開花謝總是空。”
“緣份不停留像春風來又走,女人如花花似夢。”
兩人的和音,讓現場很多觀衆一下子站了起來,那種心靈的震撼,是很難形容的,他們現在只知道一點:
這就是女人
這纔是女人
女人如花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