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墨玉樓船化作一道遁光飛出鹿泉城。
在這個世界首次感受飛行的裴凌,卻毫無欣賞四周風景的心情,而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甲板上,努力讓自己顯得更苟一點。
厲仙子在出城前已經拂袖進艙,剩下三人面面相覷片刻,鄭荊山眉宇之間閃過一抹煞氣,沉聲喝道:“誰給你的膽子,敢擅闖我住處!”
“……”裴凌絞盡腦汁想理由:特麼的,我也不想的,你信嗎?
鄭荊山見他不答,目中兇光閃爍,若是半晌前,他連問都不會問,直接就一掌過去了!
但裴凌畢竟是師姐帶上船的,卻不知道師姐對其有何打算……
他心念轉了轉,忽然意識到一事,驀然道:“豔骨羅剎圖的標記爲何散了?!是師姐出的手?”
裴凌聞言一怔,這才發現,自己修爲赫然又提升了一層,如今已然是練氣四層!
他定了定神,正要開口,裴鴻年卻先驚呼出聲:“練氣四層?!”
鄭荊山不知道裴凌的底細,但裴鴻年作爲裴氏宗子,又自幼被送入重溟宗外門,每逢回家,都有着指點同輩的責任,如何不知,他前些日子回府時,裴凌僅僅練氣二層!
算算時間,這過去還不到一個月,這位族弟竟然不聲不響的連晉兩層?
“嗯?”鄭荊山聽裴鴻年說了經過,頓時想到了什麼,火速檢查了一下隨身之物,旋即面色一變:淬骨丹少了十顆!
淬骨丹作爲鍛骨決的搭配丹藥,常理下一次頂多服用一顆,如今一下子少了十顆,這就意味着,裴凌可能不是潛入他屋子修煉一次,而是至少十次!
裴鴻年只是他手下的一條狗,不,是整個裴家在他面前都是狗一樣的東西,而裴凌在裴家毫不起眼,連碧梧院都沒資格靠近。
結果這小子表面上唯唯諾諾,私下擅闖他住處、偷他丹藥、在他房間裡修煉、還當着豔骨羅剎圖的面……不是一次兩次,是十次!!
這一刻,鄭荊山與已故的前同門吳庭熹心有靈犀:現在的野生修士已經到了爲區區十顆淬骨丹就要豁出性命的地步了?!
還是他們這些大宗弟子天天待在宗門之內,安逸太久,竟然逐漸失去了大道爭鋒、不進則退的覺悟而不自知?
他心頭凜然之餘,對裴凌倒是有了些許的改觀。
畢竟弱肉強食的思想灌輸之下,裴凌此舉雖然在鄭荊山看來是得不償失,只是從區區練氣二層到練氣四層的修爲,根本不值得拿命去博,但這種不擇手段追求實力的做法,卻暗合大道真意。
膽氣過人,年紀不大,對族人狠對自己也狠,出身又寒微,收買成本低……鄭荊山心念電轉,不,單純如此,恐怕還不足以入師姐的眼!
他這師姐可是重溟宗真傳,準聖女的存在,這裴凌在鄭荊山看來雖然已經算個可造之材,但厲仙子的眼界,又豈是他能比?
想到此處,鄭荊山收斂起怒色,深深看了眼裴凌,反手從儲物囊中取出一柄骨刀。
那骨刀長約四尺,通體雪白,只在中間有一道彷彿尚未凝結的血線,鮮豔欲滴,刀柄各刻了一幅青面獠牙的惡鬼圖,作噬人狀,甫一出現,便聽到一陣隱約的鬼哭狼嚎聲,詭異無比!
裴凌見狀不由警惕,卻見鄭荊山沒有動手的意思,反而倒轉刀柄,僅用二指捏住刀尖,緩聲說道:“此番緝拿吳庭熹,你們出力不少。雖然五十顆淬骨丹已經賞賜下去,但你們兩個,
卻至今一無所獲!聖宗一向賞罰分明,這樣吧,我只用兩成力,你們挨個上來,誰能將刀從我指間抽走,這柄厭生刀,就賞給誰!”
“多謝鄭師兄!”裴鴻年之前一直沒注意裴凌,剛剛留意了下才發現這族弟現在竟然跟自己修爲一樣,心中又羨又妒,正心情複雜,聞言不禁大喜過望,“師兄慷慨豪爽,師弟銘感五內!”
他想也不想的率先走上前去,雙手握住刀柄,使勁兒一扯!
厭生刀紋絲不動。
裴鴻年神情凝重起來,深吸口氣,全身氣血流轉,練氣四層的修爲被全部調動,再次全力以赴的拽住刀柄……還是紋絲不動!
接連數次,鄭荊山指尖都不曾搖晃一下,裴鴻年既羞愧,又不甘,還想再試一次,鄭荊山卻不耐煩了:“罷了,你的實力不足,下去吧。”
語罷,他看向裴凌。
裴凌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鄭荊山忽然息事寧人,還拿出厭生刀來當做賞賜,但這種時候,哪有他拒絕的餘地?
然而正要上前,猛然一個激靈!
左臂,之前中了吳庭熹的五毒指,傷可見骨,雖然毒已經解了,雙修之後也好了很多,但尚未痊癒;右手倒是沒受傷,問題是,他右手手心死死攥着那枚剛剛從厲仙子處偷的養元丹!
怎麼辦?
鄭荊山見他遲疑,面色微沉。
這裴凌之前奉家主之命,往裴府正堂聽從他調遣時還低眉順眼,一派恭順,眼下竟敢躊躇,莫非自認爲得了師姐的看重,故意拿喬?!
若是如此,此子……不過如此!
“大膽裴凌!”裴鴻年正失落,見狀眼珠一轉,驀然喝道,“鄭師兄賞賜,竟然遲遲不前,難不成,你看不上這柄厭生刀?!”
特麼的修真世界玩尼瑪宮心計,老子記住你了!
還有系統這個辣雞!
老子就不該給這智障五星好評!!!
裴凌心中暗罵,系統“贈送”的養元丹來歷太特麼窒息,當此之時,只能硬着頭皮,伸出左手,抓向厭生刀。
就在此刻,四周光線驟然黯淡下去!
裴凌一怔,迅速遊目四顧,卻未見到天光被遮蔽,正自狐疑,卻發現,甲板上驀然騰起了淡淡的黑霧。
那黑霧出現的突兀,瀰漫極快,很快攀升至三人腰間,旋即而來的,是一股彷彿直擊魂魄的寒意。
以至於裴凌與裴鴻年竭力忍耐,也不禁牙齒打顫!
就在兄弟倆駭然之際,黑霧一陣波濤洶涌,彷彿受到了召集一般,跟着迅速涌向三人不遠處,形成一道十幾丈高的墨色霧柱,氣勢如龍!
下一刻,霧柱轟然坍塌,兩名半透明的宮裝女子瞬間出現。
左側女子云鬢高髻,戴一頂花冠,容貌秀美,面色慘白;右側望去不過十五六歲模樣, 清雅妍麗,雙螺髻,瓔珞圈,數只幽藍色蝴蝶縈繞翩躚,蝶翅輕振之際,一些淡藍色光粉翩然灑落。
二女皆廣袖博帶,衣裙宛然,只垂落至膝下部分卻歸爲黑色霧氣,整個懸浮甲板之上。雙雙側首望來,但見眼中無有瞳仁,只一片深邃的墨色,望去格外詭異。
“師姐的幽魂侍女……”鄭荊山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流露幾分忌憚之色,頷首道:“皎霓姑娘與霧柳姑娘聯袂前來,可是師姐有什麼吩咐?”
“主人有令,命你們各自入艙休憩。”左側女子淡淡說道,“有什麼需要,搖動房中鈴鐺即可。”
鄭荊山忙問:“師姐她……”
右側女子掩嘴輕笑,墨眸之中似有藍芒一閃,看也不看他一眼,柔聲細語道:“主人還說,抵達宗門之前,沒有相當的大事,任何人不得上頂樓打擾呢。”
見鄭荊山瞬間噤了聲,她這才滿意,掃了眼三人,好奇道,“你們在做什麼?”
“回霧柳姑娘的話,鄭師兄在考校我們。”裴鴻年垂頭喪氣的解釋了一番經過。
聽完之後,二女對望一眼,皎霓來了興趣:“這麼說,你已然失敗,如今只能看你這族弟的?”
裴鴻年訕笑:“是。”
皎霓聞言,似笑非笑的看向裴凌:“行啊,你們繼續,我們瞧個熱鬧。”
裴凌被那雙深邃的墨眸看得毛髮倒豎,連忙把頭低下,額頭冷汗一下子滲了出來,他右手還攥着那枚對方主人丟失的養元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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