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筆樓]
洪荒。
青丘。
龐大的丘陵,落葉漫天飛舞。
所有參天巨木,皆開始不斷凋敝。
難以計數的天材地寶,轉眼間枯萎成灰,如煙散去。嘩啦啦嘩啦啦
彷彿衆水澎湃的浩蕩裡,青翠蓬勃了無數歲月的青丘,似在飛快走向衰亡。天地間,一股浩大的悲傷之意,充斥瀰漫。
倏忽,一道曼妙倩影自虛空浮現,其着一襲靛藍織金宮裝,赤金長髮高館,飾。以珠玉,眼眸湛藍如海,容光照人,不可直視,顧盼之際,威壓磅礴浩瀚,充塞乾坤。
似寒雍踏空而立,眸光如電,俯瞰整座青丘。
望着幹山落葉、焦痕處處的景象,其神色凝重,天劫的痕跡!跟上次龍族遇見的情況一樣,九尾狐族,也被盯上了
剛纔池從龍鯨背上離開的時候,說會在一刻鐘之內回去,其實這一刻鐘的時間,便是被察覺到青丘出事,特意趕來調查青丘的情況。
至於那個凡人三息時間夠了!
想到這裡,似寒雍一步踏出,瞬間進入九尾狐族的神廟。
神廟巍峨依舊,只不過,覆蓋其上的茂密藤蔓,已經悄然枯萎、坍塌、死去。化作蓬蓬塵埃,紛紛揚揚間如雨如雪。
廣闊的迴廊上,所有生機,如同退潮般散去。似乎整座神廟也在不斷的走向死亡
難言的窒息,彷彿無形的水流迅速漫灌。踏、踏、踏
似寒雍沿着長廊,大步而行。
很快,被走進一座庭院,庭中晶瑩剔透的玉樹已經化作一灘污濁的水流,一點的沁入地底。
赤金嵌寶的井欄,亦黯淡光采,褪作頑石,落滿了草木湮滅所化的塵灰,再無絲毫先前的輝煌奪目。
肅殺庭中,
萬物飄零,唯獨古井寂寂,沒有任何變化。
似寒雍注目「觀天」井,這口井,歷來都由青丘之主負責看守。
眼下此井雖存,井欄卻靈機盡失,想必就連青丘這一代的族長,也已經在天劫之中隕落。
整個青丘,沒有一個活口
似寒雍走到井畔站住,低頭朝井下望去。
井水如鏡,倒影出池的模樣,被心念微動,倒影剎那模糊,微微盪漾後,立時化作一幕幕諸天萬界的光景
很快,井中景象模糊,再次化作似寒雍的倒影。
似寒雍面色平靜,心中已然確定,「觀天」並沒有任何問題。
此井雖然是九尾狐族仙職所在,外族不得靠近與窺探井中景象,但這諸多天綱,對於如他這等仙王,卻是另當別論
仙王爲一界之主,整個一方世界之中,所有的規則與秩序,皆由仙王執掌。
眼下池既然親臨此方世界,從走下建木的那一刻起,便已經瞬間接管了此方世界的全部仙職與秩序!
莫說區區一口「觀天」井,便是「仙與凡接」、「分賜仙職與下界生靈」..只要被願意,他在這一方世界之中,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會違逆天綱!
他,就是此方世界的秩序!
就是此方世界的規矩!這就是仙王!
檢查完「觀天」井,似寒雍一步踏出,瞬間又出現在一座廣闊的山谷之中。
這座山谷此刻遍佈戰鬥的痕跡,諸多山崖損毀,長草離披,掩去廢墟,望去滿目瘡痍,焦黑斑駁。
泥沙之下,還有殘破的雲篆,艱難運轉,似欲重新打開禁制。正是九尾狐族最後的底護之地,禁制山谷!
似寒雍站在谷中,長風浩浩,從四面八方帶來凋零的氣息。
漫山遍野的蕭索裡,其雙目微闔,腦海之中,頓時浮現出一幕幕栩栩
如生的景象
蒼穹之上,劫雲密佈,偉力的封鎖,斷絕了整個九尾狐族的逃生之路。
族羣最後的成員躲入這座佈設了無數狐族手段的山谷,試圖以禁制掩藏氣息。躲避天劫。
然而劫雷浩蕩如雨,紫青光華飛騰長空,幾欲將整個山谷淹沒。
無奈之下,一名名九尾狐族或自願、或被迫離開禁制,主動迎上恐怖劫雷。
無數狐族血脈灰飛煙滅間,溝通上界的祭儀晝夜不停,然而,整個青丘,始終被牢牢封鎖。
任何訊息,都無法傳出。上界沒有任何迴應。
明滅的雷霆,撕裂蒼穹,不斷照出九尾狐族眼中的絕望。
他們念說着諸位仙尊、仙王、先祖的尊號,拿出了所有壓箱底的手段與至寶,藏入了最深的地底
然而,所有的求救,所有的掙扎,所有的躲避,皆是徒勞。撕心裂肺的怒吼與不甘中,凜冽電光縱橫萬里。
紫青照徹絕境,滾滾雷霆,咆哮間擊碎一切!
山谷的禁制被徹底摧毀後,殘存的九尾狐僅僅支撐了片刻,便全部隕落在肆無忌憚的劫雷之下
青丘九尾,全軍覆沒!
與九尾共同棲息了無數歲月的青丘,亦隨之開始了凋敝與衰微落葉紛紛,縱橫交錯如急雨,長睫微動,似寒雍睜開雙眼。
他剛纔看到的,便是此地曾經發生的一切。事情經過,與他之前的猜測差不多。
只可惜,這裡並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想到這裡,似寒雍再次移動腳步。
片刻後,被將整個青丘檢查了一遍,但對於天劫之事的起因,仍舊一無所獲。一刻鐘的時間已經快到,似寒雍不再耽擱,廣袖一拂,直接轉身,朝那名凡人的方向行去。
池一步踏出青丘,正要踏出第二步的時候,錚錚琴音,忽然傳入其耳中。琴聲美妙無比,令衆生歎爲觀止,難以描摹其撼動心神的絕妙。
似寒雍面色沒有任何變化,竟是絲毫沒有受到琴聲影響。她微微點頭,是首沒有聽過的仙曲!
且先不說其他,只論這闕仙曲彈的確實非常不錯!
心念電轉間,被頓時決定,看在那名人族這手精妙絕倫的琴技的份上,可以給其一顆化龍丹,令其褪去房弱的人族血脈,化爲雜血龍族,以後可以在上界龍宮之中,擔任琴師之職。
思索之際,似寒雍踏出第二步,周遭景象瞬變,他已然出現在一座羣山圍繞的飛瀑畔。
素練懸空,水聲轟鳴,有礁石巍巍,橫生如鬆。
其上盤坐着一名玄衫人族,置琴於膝,十指撥按間,琴聲如流水淙淙,悠然而出,流消六合之間。
飛流進珠,亂雨紛紛,披酒長空,如紗如霧。
那人族雙眸低垂,專心彈奏,水霧縈繞,翠嵐若帶,一派風清朗月,似芝蘭玉樹,秀挺荒山。
周遭琪花瑤草、靈雀異獸、魚蝦水族所有生靈,皆沉溺仙曲之中,如癡如醉,酣然忘餐,對於似寒雍的忽然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羣山空寂,唯琴音迴盪。
有流水漏溪,靈泉叮咚,白雲躊躇,皆隨琴聲而動、隨琴聲止息,似音符進濺,任憑那名彈奏的人族,十指撥弄,如臂使指,躍動在此方天地之間。
似寒雍平靜的踏空而行,朝那名人族走去。
虛空中,似以池爲中心,盪開了層層無形的漣漪。
漣漪所到之處,秩序井然,規則匡定,被琴聲牽動的流水、靈泉、白雲,紛紛平靜下來,不受仙曲指揮。
衆多沉溺仙樂中的生靈,盡數驚醒,爾後沒有任何遲疑的四散而逃。
靛藍宮裝如海浪拂過長空,姒寒
雍已經走到玄衫人族之畔,然而那名人族仍舊在專心彈奏,似是無比癡迷音律之道,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出現。
似寒雍停住腳步,注目玄衫人族。這闕仙曲,的確非常好聽!
觀其旋律,已經即將結束。
既然已至尾聲,便聽完了再動手。
想到這裡,被立時隔空給自己的皎人侍女傳音:「遇到點有意思的事情,爾等再多等一刻鐘。」
※※※洪荒。青丘。
湖中孤島。小樓。
古柏冷香悄然逸散間,樓中人影幢幢。
「空朦」、「墨瑰」、「霊宜」、「伏窮」、「紫塞」皆面容凝重。
上首,充滿矛盾卻又無比完美的身影隨意而坐。「爾等後輩,可喚本座「無始」!」
無始?!
「霊宜」五人皆是一怔,反應過來後,神色立時變得無比恭敬。無始
是無始山莊的開派祖師,人族平定洪荒之戰的九位先祖之一!即便是「霊宜」,神色之中,也不掩欽佩。
此方幻境的開闢者,九位仙帝之一,這等存在,便是她也同爲仙帝,亦當給予對方該有的敬意。
只不過,五人面露恭敬的同時,心中卻也有些小小的疑惑。無始山莊的開派祖師,爲何沒有自稱「仙帝」?
這個時候,「伏窮」猛然想到了什麼,立時恭恭敬敬的問道:「前輩,那頭九尾狐仙材曾言,有位人族與其論道,說的可是前輩?」
「無始」微微點頭,曼聲吟道:「仙卿謫世間,不道姓與名」「曾攀蒼天根,扶醉攬星河」
「這闕仙曲,便是本座留在青丘的。
聞言,「霊宜」點了點頭,立時說道:「此事吾知道。
「就在剛纔,吾與裴凌在過去的幻境之中,見到的那名九尾狐族族長便說過,其與「無始」仙帝約定,論道三場。」
「「無始」仙帝贏了第一場。
「後兩場,便以此闕仙曲的最後兩句,「清歌吹月明,飛佩還瑤京」,作爲記號。」
「只要有人族在青丘唱出這兩句詞,便是新一輪的論道開始。「空朦」與「墨瑰」聞言,皆是一陣恍然。
「空朦」立時說道:「原來這闕仙曲,乃是前輩所留。
「難怪曲調優美,逍遙不羈之中,滿是仙家快哉之意,令衆生沉醉。「便是九尾狐族的狐仙唱起來,亦令晚輩們忘乎所以,險些沉溺其中。
「墨瑰」眸光閃動,恭敬道:「這闕【青丘曲】美妙無比,晚輩此行六人,只有裴凌能夠抵禦此曲的威能,敢問前輩,這闕仙曲,具體有何功效?」
她話音未落,「伏窮」已然更加恭敬的說道:「前輩,洪荒之中,萬族兇殘,人族如蟻。
「不知前輩可否將這闕仙曲,傳授我等,如此對付外敵時,也能爲我人族,多出一份力!」
「無始」面色平靜的聽着,見五人說的差不多了,這才語聲平淡的繼續道:「除了那闕仙曲之外,青丘現在的族長,亦是我人族的附庸。
「青丘的鎮族至寶‘觀天」井,歷來由青丘九尾狐的族長看守。」
「九尾狐族的族長,是我人族附庸;九尾狐族的「觀天」井,便是我人族之物;九尾狐族的仙職,當也是我人族的仙職;九尾狐族的氣數,亦是我人族的氣數!」
聽到這裡,「空朦」、「墨瑰」、「紫塞」以及「伏窮」立時反應過來,論道贏了,先祖「無始」,便趁機以「無中生有」,佔據青丘的權柄!
思及此處,「紫塞」迅速說道:「前輩所言極是,青丘的一切,皆是我人族之物!」
「空朦」與「墨瑰」齊齊點頭道
:「九尾狐族所有之物,盡屬於我人族!」
「伏窮」正色道:「九尾狐族,乃是我人族常用材料,材料之物,自當也全部歸屬我人族「
「靈宜」也跟着微微領首, 緩聲說道:「幻境小族,能被吾等仙帝看中,是他們整個族羣的無上榮耀!」
確定人族的大事解決,「無始」點了點頭,這才望着五人說道:「爾等五人,可知剛纔是如何返回這段歲月的?」
「空朦」當即應道:「是「無始」前輩出手..」話還沒有說完,「無始」已然直接打斷道:「不!」「爾等五人,剛纔被困在過去的歲月之中,無法返回。「遂只能離開青丘,去攀登建木。」
「此番路程,雖然有着衆多艱難險阻,但最終有驚無險,成功登上建木,霞舉成仙,如此得以返回這段歲月!」
說到這裡,「無始」頓了頓,被現在時間有限,最關鍵的那位,卻還沒有歸來,不能這麼一直等下去!
於是,「無始」語聲恢弘浩大,接着說道,「至於那位裝凌,他比你們慢了一步,但現在,也在攀登建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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