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陽城。
這座湄陽郡的首府,毗鄰琉婪皇朝最著名的河流之一湄水。
傳聞建城之前,原址乃是一片水草豐茂的沼澤地。
因着皇朝看中此處位置,方便節制湄陽郡,遂派遣高階修士,以大法力抽乾了絕大部分的積水,搬山填土,才起了如今這座巍峨雄壯的郡城。
不過,爲着民生方便,至今湄陽城中,仍舊保留着諸多小河、溪流、水塘……
放眼望去,巷陌之間水路縱橫,街上摩肩擦踵,水面亦是繁華熱鬧。
此刻,一間毫不起眼的鄰溪獨門小院門口。
兩株合抱的柳樹,枝繁葉茂,正迤迤然垂下萬千翠色絲絛,隨軟風搖曳之際,時不時的拂過門前的白衣女修。
這女修約莫二十出頭年紀,肌膚雪白,細眉長目,滿頭青絲皆以一支赤金長簪綰在腦後,通身無甚裝飾,只在腰間插着一支綴了五彩攢花絲絛的金笛,她神色平淡,擡手撥開礙事的柳枝,叩響了院門。
女修敲的不輕不重,兩下就停,等了幾息時間後,又繼續輕敲了三下,緊接着,加大力氣,重拍五下。
“何人?”此刻,一直寂靜無聲的門後,才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靜夜澄碧落,浮光躍紫霞。”女修淡然說道,“我來拜見侖山前輩。”
對方沉吟了下,沒有回答,但院門“咔嚓”一聲,緩緩打開。
女修毫不遲疑的舉步入內,然而,就在她剛剛走進院中時,身後的兩扇門轟然撞上,緊接着,前一刻還正常的小院,瞬間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無數竊竊私語響起……
但更多變化尚未生出,女修周身驀然爆發出一股極爲強悍的氣勢,硬生生震碎了這一幕幻境,只聽不遠處的走廊上,有人悶哼一聲,緩步走出,卻是一名令人見之便望的中年修士。
他嘴角隱現血漬,卻硬生生的忍了回去,看了眼女修,低聲道:“跟我來。”
語罷轉身,走進了正堂。
女修神色平淡,
緊隨在後。
片刻之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了一間位於地底的密室。
這密室佔地極大,頂部鑲嵌了明珠,四周佈設各種各樣的陣法,使得此地毫無沉悶逼仄之感,再加上佈置的古樸拙雅,反而有些離塵出世的味道。
密室中間的一個蒲團上,正趺坐着一名鬚髮皆白卻面若嬰兒的老者。
其氣質恬淡,粗看彷彿只是一個凡人。
但偶爾一閃而過的強大波動,令人瞬間心悸,幾乎喘不過氣來,昭示着其極爲恐怖的修爲。
“你出現在這裡,看來這次聖女之爭,我族還是輸給了厲氏。”老者看到女修入內,也不驚訝,只微微一嘆。
女修平靜掐訣,很快,其發間赤金長簪閃過一抹微光,與此同時,她周身宛如水面般泛起了圈圈漣漪。
沒多久,僞裝褪去,露出真正的面目。
人骨花冠垂下道道流蘇,高髻如雲,顏盛色茂,原本雪白的裙裳上,赫然燃燒着簇簇火焰,望去豔麗無匹,鋒芒畢露,赫然正是重溟宗真傳,周妙璃!
“晚輩周妙璃,見過侖山前輩。”周妙璃行了一禮。
老者司鴻侖山微微頷首,令那中年散修取了一個蒲團,讓周妙璃在自己不遠處坐下,爾後便說起了正事:“族中派你前來,可是準備行動了?”
周妙璃點一點頭,旋即道:“族中命我前來湄陽城後,一切都聽從前輩安排。”
司鴻侖山沒有意外,緩聲道:“這次的任務,非常兇險!哪怕我族在琉婪皇朝已然佈局多年,卻也並無十足把握。”
“原本,若是你贏下聖女之爭,此番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來冒險。”
“但你既然輸給了厲獵月,此事,便落到了你頭上。”
“目前來說,這也是你唯一的活路。”
“否則你的功勞不足以說服族中絕大部分人同意,爲你得罪新晉聖女。”
周妙璃聽着,神色不變,淡然說道:“前輩放心,我,一定會活下去!”
司鴻侖山見此情形,暗自點頭,這周妙璃,不愧是司鴻氏血脈,比他預想之中的,更爲出色!
但很快又皺起眉:周妙璃無論修爲、心性,都已經是放在天才弟子之中,也算上上之選,觀其言行,也絕非憊懶之輩,居然還是輸給了九阿厲氏的厲獵月?
這一代聖女之位的競爭,竟這麼激烈?
這麼想着,他沉吟了下,繼續說道:“此行的任務,必須進入‘小自在天’。而‘小自在天’的進入,有着修爲的限制。”
“最高便是結丹巔峰!”
“在這點上,你正好滿足條件,這也是族中派遣你前來的緣故。”
“所以接下來的第一步,就是設法弄到一個煉丹師的身份,混入‘小自在天’!”
煉丹師?
聽到此處,周妙璃面色不變,只說道:“我不會煉丹。”
“老夫知道。”司鴻侖山對此並不意外。
周妙璃一度被浮光司鴻氏當做未來聖女栽培,她學過些什麼、擅長什麼,外人興許還次不準,但作爲司鴻氏的族人,司鴻侖山很清楚。
他當下說道,“所以老夫已經準備了一門【吞魂融命術】,只要找個真正的煉丹師,吞噬其魂魄,奪取其命格,便可繼承這名煉丹師的所有記憶與煉丹經驗。”
“雖然不至於百分之百的復刻其煉丹技藝,卻也能保留七八成的水準。”
“而且,命格在身,哪怕進入‘小自在天’時,琉婪皇朝的欽天監推算入選丹師身份來歷,也有着實打實的跟腳,不易被撞破。”
聞言,周妙璃接過玉簡,頷首:“好。”
“記住!”司鴻侖山見狀,又提醒道,“琉婪皇朝本土的煉丹師,不要動。這種丹師,從小到大,在官府之中,留下無數記載,更有衆多親朋好友,對其瞭解甚深。就算你施展此術,也很難不在層層查驗之下露出馬腳!”
“又或者被其親友故舊察覺不對, 稟告到官府。”
“畢竟每次論丹大典開始,皇朝都會大肆捏造諸般罪名,加於我聖宗以及諸盟友的頭上。”
“以至於這期間,但凡有着風吹草動,皇朝治下長住之人,都會立刻告官!”
提到這一點,以他的修爲,也不禁露出一抹厭煩之色,“而官府,也是寧白跑不放過……到時候,你身份泄露,插翅難逃事小,壞了族中安排事大!”
“所以最好挑選那些爲了論丹大典,從皇朝之外,長途跋涉過來的散修煉丹師。”
“尤其是獨行之人,在琉婪皇朝,也沒有什麼知交故舊。”
“而煉丹之術,又足以進入‘小自在天’。”
“這樣纔不容易暴露!”
周妙璃再次點頭:“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