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那行宮深處。
狹長陰暗的甬道,兩側懸浮的幽火,與別處的慘白不同,此地,卻散發出幽藍色的光暈,將原本就晦暗的甬道,照出幾分詭譎森冷。
盡頭,一扇高達數丈的木門。
門上密密麻麻,彷彿生滿了疤節,仔細看去,所有的疤節,都是一張張人面,作痛苦嘶吼狀,在木門之中,緩緩蠕動。
使得整扇門彷彿是一個活物,靜靜匍匐在甬道之中。
煙裙飄散,皎霓的身影倏忽穿過庭院,出現在甬道的一頭。
她悄無聲息的穿過甬道,至木門前停下,姿態柔順的跪倒在地,才輕聲稟告:“主人的吩咐,都已經安排好了。”
“已經將裴公子送入萬魂噬神狂血境。”
“替身傀儡也已經用了,他沒有任何察覺。”
“不過,他掙脫了婢子的封印,鄭荊山那個祭品,沒有用上。”
木門之後,是一座格外廣闊卻空蕩蕩的殿宇。
正中的蒲團上,趺坐着黑衣黑裙的厲獵月。
她原本正閉目調息,聞言緩緩張目,瞳孔深處,黯紫色的幽光一閃而逝,淡淡開口:“下去吧。”
皎霓低聲道:“是。”
旋即悄然告退。
殿宇中,厲獵月心念一動,頓時,四周漸次亮起繁複陣紋的光芒,陰冷晦澀的氣息猶如開閘,瞬間流淌而出。
感受着熟悉的幽寂森然將自己拉入一個灰濛濛的世界,厲獵月眼神微冷。
在萬虺海那種地方買天生教的東西,那都是沒見識的散修纔會做的蠢事!
真以爲天生教會爲了幾個靈石,堂堂真傳親自出面設計裙衫眼罩這種不入流的東西?
也就是裴凌現在聲名還沒傳到其他同盟那裡,鋪子的人沒認出他身份,給的只是普通貨色。
但就算如此,那些裙衫法寶上的手腳,換個尋常結丹期修士,無論男女,穿戴不了多久,就會因慾念被急速擴大,沖垮道心,從此盡忘大道,一心一意,沉淪肉慾之中,淪爲爐鼎,再無翻身之日!
不管裴凌這次是有意還是無意,作爲聖宗未來的聖子,自己未來的道侶,這種錯誤,都不應該犯!
很顯然,自從外門大比奪魁之後,裴凌這段時間過的太順風順水,已經淡忘了這個世間的殘酷。
這一次,就讓他好好清醒一下。
心念電轉之際,厲獵月閉上眼,彈指之際,怒濤般的幽寂晦澀洶涌而上,將她身影瞬間吞沒。
沒有任何動靜與痕跡的,聖女的身影,瞬息消失在廣闊的殿宇中。
※※※
入目是浩浩蕩蕩的血色。
彷彿整個天穹,都爲鮮血染紅。
天際的色澤更爲濃郁,絳紫如干涸的血漬。
而下方,
則是一片廣闊宛如海洋的水域,卻並非常見的海洋的蔚藍,而是烏沉沉的黑色。
遊目四顧,黑色的海面上,偶爾有慘白色的山巒起伏裸露。
只是仔細看去,那些所謂的山巒,皆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連綿起伏,也不知道積攢了多少生靈的遺骸,纔有如此規模。
呼呼呼……
耳畔傳來劇烈的風聲,裴凌、鄭荊山、玉雪照三者突兀的出現在天穹上,旋即,沒有任何停頓的開始墜落。
剛剛進入這方空間,裴凌立刻發現,九魄刀的封印解開了!
但不等他多想,他們已然快速下墮。
快要落入海中的時候,裴凌才驚覺,下方洶涌澎湃的黑色,根本不是海水,而是無窮無盡的亡魂!
似乎嗅到了生者的氣息,原本恣意飄蕩的亡魂,瞬間沸騰了起來。
它們齊齊昂首,朝着血色天空發出無聲的咆哮,擁擠着、掙扎着、渴望着,伸出無數慘白透明的手臂,想要扯住一切進入此處的生者,撕得粉碎!
亡魂的數目盈千累萬,難以計數,推搡之際,猶如驚濤駭浪涌動,於瞬息之間,掀起了滔天巨浪,呼嘯着卷向半空墜落的二人一狐。
關鍵時刻,裴凌反應迅速,立刻心念一動,南柯夢火化作三隻雲鵬,分別將他自己、鄭荊山以及玉雪照接住。
轟!
一道宛如山丘般的巨浪咆哮着拍下,其勢之大,似乎整個空間都微微震動了一下。
嗖!
火焰雲鵬載着三人,靈動又矯健的從一座座山濤之間穿過,迅速抓住一個機會,振翅高飛,直衝血穹。
一直飛到了亡魂無法觸及的位置,才拍翅逡巡。
總算緩過一口氣來,裴凌顧不得休息,連忙問道:“鄭師兄,你跟着厲師姐的時間長,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如何出去?”
“萬……萬魂噬神狂血境!這裡是萬魂噬神狂血境!”鄭荊山趴在雲鵬背上,單手死死抓住雲鵬虛幻的火焰羽毛,滿臉驚懼的喊到。
他身上的氣息,已經恢復了築基後期,顯然封印也已經解開。
萬魂噬神狂血境?
這裡纔是萬魂噬神狂血境?
裴凌微微一怔,迅速追問:“如何出去?”
“不知道……”鄭荊山訥訥回道。
他雖然出身於九阿厲氏的附庸鄭氏, 但因爲修爲的緣故,並不受重視,所知有限。
也只是偶然聽說過主家的萬魂噬神狂血境。
據說每一個死在萬魂噬神狂血境中的生靈,都會成爲亡魂中的一員,永世不得超生!
除了這些之外,他什麼都不知道!
就在此刻,下方的魂海,呼嘯片刻後,忽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
裴凌面色一沉,迅速打開儲物囊,取出一顆極品續骨丹,扔給了鄭荊山。
“我們在空中待不了多久,快點療傷!”裴凌說着,擡手一招,將玉雪照攝入手中,爾後取出療傷丹藥,塞進其口中。
這個地方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善地,接下來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
鄭荊山和玉雪照如今的修爲,未必能夠幫上他什麼忙。
但他只需要這二者能夠顧好各自就行。
鄭荊山下意識的擡手接住丹藥,正要服用,目光掃過,忽然一凝,極品續骨丹?!
這種丹藥……眼下情況危急,他只稍微分神,便沒了心思多想,立刻將其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