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厲無咎起身,快步走入後帳。
這後帳平素是他起居所在,陳設極爲簡單,除卻一個蒲團、一張小几外,再無他物。
此刻厲無咎先是掐訣打開後帳單獨的陣法,這才從儲物囊中,取出一張玉質符籙,催動之後,等了好一陣,纔有一個蒼老卻不乏威嚴的語聲響起:“何事?”
厲無咎直截了當的說道:“老祖,裴凌自稱已經萬劫化神,不知此事真假?”
老祖道:“萬劫化神?!”
其語聲明顯十分詫異,爾後過了好一陣,傳音符的另一邊,都沒有老祖的聲音響起,也沒有任何動靜,似是老祖已經親自前去檢查裴凌的命魂燈。
又等了片刻,老祖的聲音終於再次傳了過來:“裴凌的確已然化神。觀其命魂燈氣象,必在九劫之上。而且,命魂之中,似乎暗含仙意,毋需宗門鎮壓,便能混淆天機。”
“現在這盞命魂燈,除了可以看出他還活着之外,已無任何用處,更不能鎖定他的位置。”
頓了頓,老祖斷然道,“裴凌現在,就算不是萬劫化神,也定然是得了什麼天大的機緣!”
厲無咎不禁精神一振,旋即說道:“好,我明白了。”
玉質符籙旋即熄滅下去。
傳音結束,厲無咎平復了下心神,這才面帶微笑的走出後帳。
外間,衆多族老都在屏息凝視的等待着,見家主神情愉悅的走出來,不等厲無咎開口,就有一名族老搶先問道:“裴凌當真是萬劫化神?”
厲無咎點了點頭,爾後收斂喜意,正色道:“老祖已經親自查看過裴凌的命魂燈,其仙意暗藏,能夠毋需宗門襄助,就混淆天機。即便是老祖,眼下也無法通過命魂燈,鎖定其蹤跡。”
“裴凌乃是萬劫化神,已然是九成九的可能!”
“好!”衆族老頓時大喜,紛紛拊掌道,“妙極妙極!”
“當初宗主同意聖女與裴凌之事,我等還覺得,此子出身寒微,配不上我厲氏嫡女,如今看來,宗主實在慧眼如炬,是我等目光短淺了。”
“他們二人尚未舉辦道侶大典時,
聖女便對裴凌青眼有加,族中爲此還起了些議論,只是忌憚聖女,不敢多言。果然聖女不愧是我厲氏的頂尖天驕,單單這份眼力,足以令多少人望塵莫及……”
“裴凌此子,雖然出身不佳,但入道迄今纔多少年,就有如此成就,與聖女乃是天作之合……”
“我厲氏,當大興!”
聽着衆族老七嘴八舌的議論,厲無咎微微笑了笑,又道:“不過,此事非同小可,得再派人去輪迴塔、天生教那邊調查一下。”
聞言,一名族老直接站了起來,說道:“派人過去太慢,輪迴塔與天生教那邊,我親自走一趟!”
厲無咎點頭:“如此有勞八叔。”
那族老迅速離去。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厲無咎感知到其在帳外請求入內,他心念一動,臨時打開陣法。
下一刻,這名族老便快步入內,等厲無咎將隔絕神念探查的陣法再次發動,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已經確定了!”
“輪迴塔與天生教,包括僞道那邊,根本就沒人看到究竟是誰在萬劫化神。”
“他們都只看到了萬劫,而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渡劫之人,身處永夜荒漠之內。”
“琉婪皇朝的終葵越棘與寧無夜,比裴凌先從永夜荒漠中出來,而終葵越棘據說當時乃是化神期修爲,所以纔會將終葵越棘當做了萬劫化神之人。”
聞言,所有厲氏之人心中都是一定。
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厲無咎立刻吩咐:“既然輪迴塔與天生教都不知道真相,那此事便暫時保密,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族老們紛紛應下,人人紅光滿面、喜笑顏開。
畢竟,裴凌此番又一次當衆採衤卜了蘇離經的正妻司鴻傾嬿,若是其萬劫化神的事情再傳到蘇離經耳中,對方定會不惜一切,甚至違反門規,也要除掉裴凌!
眼下這重溟宗,蘇離經乃是宗主,執掌着整個聖宗的大權。
一旦對方不計代價,要對付區區一名弟子,哪怕是聖子,也有着太多太多的手段。
最簡單的一種,就是直接與厲氏開戰。
蘇離經出身枕石蘇氏,一旦與厲氏公然撕破臉,枕石蘇氏,必定會加入進來。
而司鴻氏……這一代的聖子聖女,皆爲九阿厲氏之人,司鴻氏巴不得可以空出一個名額,好再爭一次聖子之位。
屆時,司鴻氏也許不會親自下場,但給蘇氏暗中提供襄助,拉偏架,卻是毋庸置疑。
想到這裡,厲無咎說道:“今日議事,若無其他大事,就到這裡。”
等族老們三三兩兩散去,他再次回到後帳,取出那張跟裴凌傳音用的遠距離傳音符,立時催動……
※※※
白骨行宮。
浴殿。
珠簾未歇,池水兀自澎湃。
一張傳音符懸浮半空。
池水中,裴凌捂着司鴻傾嬿的嘴,心中無比焦灼。
這個時候,傳音符上微光閃爍,傳來厲無咎的聲音:“裴凌,剛纔何故中斷傳音?”
裴凌頭皮發麻的回道:“我剛纔……在跟人鬥法!”
話音剛落,司鴻傾嬿卻開始不斷的掙扎,口中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扭來扭去的肢體,將水面拍打得“啪啪”作響。
裴凌面色一僵,他已經停止動作了,但司鴻傾嬿卻在那邊自己動!
這番動靜雖然不大, 卻也不算小,岳父厲無咎,多半已經聽到!
回想上次岳父還告誡過他,莫要辜負了厲師姐,眼下卻被對方抓了個現形……
裴凌連忙就要解釋,卻見厲無咎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繼續說道:“鬥法?那你小心,注意安全。”
緊接着,厲無咎又道,“接下來,你好好修煉,這段時間千萬不要露面,更不要回宗門。”
“宗主已然對你起了必殺之心,只要熬過這陣子,有的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時候。”
“嘩啦”、“嘩啦”、“嘩啦啦”、“嘩啦嘩啦”……殿中水聲不斷,水浪生風,搖動珠簾,珠玉相擊聲隨之而起,司鴻傾嬿的嘴被他死死捂住,卻還在不甘的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裴凌冷汗直冒,連聲說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