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鐘。
蘇銳坐在客廳裡喝早茶。
每天只需要六個小時的睡眠,極度自律。
這是他輪迴億萬次養成的習慣,活像一個老人。
咚咚咚!
有人輕聲敲響了房門。
“進來。”蘇銳輕聲說道。
咔吧!
小北扭開房門,邁步走了進來,他的腳步很輕,像是怕打擾到同樣生活在這棟公寓內的其他人。
“老闆,鍾公館送來了請帖。”小北伸手將一張印着白花的邀請函遞給蘇銳,輕聲道:“今天上午十點,鍾家公館內,陳四下葬。”
蘇銳接過邀請函,隨手翻看了兩眼,問道:“你怎麼看?”
“鴻門宴,不能去。”小北果斷的說道。
“哦,分析一下!”蘇銳臉上掛着笑容,輕聲說道。
“現在鍾家幾乎已經被我們打垮了,從鍾素華到陳四,都是鍾家的臺柱子,就像牌桌上的王牌已經被我們打幹淨了,我覺得以鍾家的作風,下一步絕不會乖乖認輸,而是……會掀桌子!”小北認真的說道。
啪啪啪!
蘇銳笑着鼓起掌來:“掀桌子這個詞用的很妙,而且很準確。”
小北笑了笑。
“這東西只是掀桌子的一種方式,就算我不配合,他們還是會找到其他方法。”蘇銳隨手將那封邀請函扔到垃圾桶裡,輕笑着說道:“不過現在鍾家做主的人是有多蠢,纔會相信用這種方法就能把我誑到套裡去?”
蘇銳笑了。
現在的鐘家,大概是想要讓蘇銳效仿曾經的關二爺單刀赴會一樣,用這種方法彰顯自己的勇氣。
如果不去,就顯得膽怯。
可蘇銳從來都不在意這些風評。
膽怯也好、豪邁也好。
有用嗎?
想用輿論和口碑逼蘇銳……抱歉,真的用錯方法了。
蘇銳從來都沒有關心過這些東西。
他關心的都是切實的利益而已。
“你喝酒了?”蘇銳輕輕嗅了嗅,聞到小北身上的一絲酒氣。
“嗯,喝了一點。”小北點了點頭。
“你有心事?”蘇銳大概可以猜到小北現在心中的想法,但還是笑着問了一句。
“不算心事,只是有點事情想不明白。”小北撓了撓頭髮,笑着說道。
“萬事如何選擇,只要遵從自己的內心,怎麼快樂就怎麼選,怎麼開心就怎麼選,而且有時候改變一下,也未必是壞事。”蘇銳看着窗外,輕聲說道:“萬事都做到極致,有時候未必會快樂。”
“極致之後不會快樂?”小北愣了一下,反問道:“那些在各個領域佔據巔峰的人,他們不快樂嗎?”
“只是站上去的那一瞬間而已,過後就是長久的空虛。”蘇銳輕輕的說道:“而且,一味的追求無情,未必能走到最遠。”
小北愣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被蘇銳完全看穿了。
“西門吹雪……”小北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說道。
“那是故事……那畢竟只是故事。”蘇銳笑了,他站起身來走到小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倒更希望你不是一把刀,而是個活生生的人。”
小北一愣,然後臉上的表情由僵硬變得溫和了起來。
“當一個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就算日後站在頂峰,連個可以分享喜悅的人都沒有,是不是挺可悲的?”蘇銳衝着小北問道。
小北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向門外走去。
蘇銳坐了下來。
他早知道小北會迷茫。
因爲只要不是腦殘和神經病,都會對日復一日的殺人工作感到厭惡和疲憊。
風雨中獨行的殺手。
聽起來是很酷,但孤獨和沒有信仰的生活,是一般人難以忍受的。
這也就是很多殺手在組織內做了十幾年後,即便背叛也要退出的原因。
因爲他們活的都不像一個人了。
他們擁有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擁有不了的財富和地位,但卻無法擁有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信仰、沒有感情,無法對任何人產生信任,只會爲了錢賣命。
這樣的生活,十年八年倒還可以忍受。
但二十年,三十年呢?
絕大多數的殺手晚年都會沉溺在酒精的世界裡,用來麻痹自己空虛的心靈。
蘇銳見過無數次這樣的人。
他自己也曾成爲過這樣的人。
所以,他對這方面很有經驗。
……
沈家公館,陸紅葉同樣收到了那封邀請函,和蘇銳做的決定相同,她一樣把邀請函扔進了垃圾桶裡。
沈世峰皺着眉頭。
“你有意見?”陸紅葉最近脾氣已經改了很多,但偶爾說話還是十分冰冷,且帶着居高臨下的詢問的味道。
“不,我沒有!”沈世峰非常果斷的搖了搖頭。
“這場葬禮有兇險,我們的人不能去。”陸紅葉眯着眼睛說道:“給鍾萍送一筆錢,讓她用來買通關係,讓鍾家自己跟自己掐去吧!”
……
上午十點鐘,陳四的葬禮在鍾公館內如期舉行。
鍾曉穿着一身整齊的西裝,紅着眼睛站在靈堂中。
“蘇銳和沈家的人來了嗎?”衛震站在旁邊,衝着手下的人問道。
手下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聽到了什麼消息還是怎麼,他們的人一個都沒有露面。”
衛震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發邀請函,原本就是想要撞撞運氣而已,來了算是撞大運,沒來,也不算失敗。
“老闆,鍾萍帶人來了。”就在這時,有人臉色慌張的跑了進來,站着鍾曉身旁輕聲耳語道。
“什麼?這個賤貨,她還敢來這裡?”鍾曉憤怒的一拍桌子,瞪着眼珠子問道:“她在哪兒?”
“就在門外。”手下人輕聲道。
“艹!”
衛震陰沉着臉,直接從後腰摸出手槍擼動槍栓,打開保險:“跟我出去,除掉這個叛徒!”
嘩啦啦!
靈堂之內羣情激奮,有七八名漢子直接跟着衛震跑了出去。
他們此時內心無比憤怒,一心要除掉鍾萍,讓她爲大護院殉葬。
然而讓他們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公館大門外,鍾萍帶着將近一半的鐘家旁系走了過來,並且身後密密麻麻跟着不下兩百人的保鏢隊伍!
看上去,就像軍隊!
“衛教官,鍾曉呢?”鍾萍見衛震走了出來,臉色嚴厲道:“讓這個家族的罪人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