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皇太一併沒有想過要救人這件事。
光是隨便動用殲滅彈這種事情就足以令他怒火上涌了,他們絕對沒把任何人的性命當成一回事,恐怕除了自己的私慾以外沒有考慮過任何情況,哪怕這裡是一個真的有人居住的城鎮也依然會動用武器。
眼看着燒焦了的大地,皇太一的心中還是非常不安。
可是,當他奔跑到可以看清楚戰場的位置的時候,心中的想法立刻就變了。
在以前絕對不會這樣。
——白癡的傢伙死了就死了,沒有什麼可惜的。
如果換做還在地球上的自己,相信一定會這樣想,絕對不會喊出“小心”或者“快跑”,以及類似的話。
更不要說還處於憤怒當中。
當喊出這一聲的時候,就連他自己都在驚訝。
是因爲思考問題的方式漸漸變得與司命類似了嗎?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不管不顧地喊出聲來。
很蠢。
連帶着自己也變蠢了。
但沒什麼不好,大概。
“晚了啊……”
皇太一的腳步停在了黑色沙漠的邊緣處。
大概只有一步的距離。
眼前所發生的景象屬於不大想用文字或者圖像形容的那一類。
用兩個字簡單講一下,就是“捕食”。
觸手的數量無法估算,猶如讓人精神崩潰的海洋。
深陷在其中的人們已經徹底瘋狂,用各種方式向包圍着他們的觸手發動攻擊。
頭腦稍微冷靜一點的人開始就想着逃跑,可是觸手卻懂得優先攻擊他們,能力者的攻擊對觸手也能夠造成有效的殺傷,一對一的話,觸手應該毫無還手之力。
在數量的絕對差距之下,單一力量的對比沒有任何意義。
逃跑的途中也許能夠擊潰幾條,幾十條觸手,然而觸手一直都在不斷地再生。
本來觸手所佔據的範圍就大到恐怖,相當於一座城市的規模,甚至更大,就算在沒有觸手的情況下,讓皇太一直接從中央跑出去都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
“完了啊,都完了。”
皇太一決定還是回去比較好,即使親眼看過了各式各樣血染的戰場,但這不是一回事。
單純的殺戮是很讓人討厭的。
觸手將一個又一個的人直接絞殺,撕裂,觸手尖端的恐怖牙齒能夠輕鬆將人體咬碎,被大量觸手圍攻的能力者的下場更令人無法直視。
都到了這一步了,還能怎樣?
圍起來立個牌子寫着“禁止入內”?開什麼玩笑。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說不定還能阻止一些白癡的腳步,實在是說不好算好事還是壞事。
轟——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車隊當中肯定搭載着殲滅彈,皇太一不清楚這東西到底是怎麼運作的,但如果車子接二連三都爆掉了的話,大概也會一起引爆吧。
結束了呢。
不管發生過怎樣的慘劇,大爆炸還是淨化了一切。
接下來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新的展開發生,就這樣畫上了句號。
愚蠢,悲慘,又讓人哭笑不得的迷惑行爲。
皇太一在距離危險的最距離凝視着那裡。
在真氣所形成的護盾防禦之下,就這樣直視也沒有問題。
司命?
一直在揹着。
如果不是正在揹着她,現在也不會正面面對爆炸。
光芒很耀眼,破滅的光芒。
接下來會如何呢?
有點迷惘。
“那個……裡面有東西……”
司命忽然睜開了眼睛。
“啥?我沒法脫身,着急麼?”
皇太一沒想到這時候司命會就這麼冒出來,明明剛纔一直鹹魚來着。
“現在能不能進去?”
司命在皇太一的後背上蹭了蹭鼻尖。
絕對是鼻水!
“頂着爆炸?啊?”
皇太一有些驚到。
“不去也行……啊!小梅那邊又有情況!嗯嗯,不去看也行嗎?知道了知道了,好消息!捕捉到了大量的信息!不僅不要靠近,反而要快點離開?阿太聽到沒有!”
“這都啥和啥?算了跑路是吧,行行行,什麼都行!”
現在爆炸的餘波已經減弱,不用怎麼防禦也沒關係,回頭立刻揹着司命跑路的話也沒有啥難度,但就是很在意在異空間裡梅菲斯特到底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竟然還要立刻跑路的程度。
要跑多遠纔算安全呢?
不知道啊。
司命肯定對裡面的情況要更關心,丟下一句話之後就沒再出現,再一次恢復了大號鹹魚的狀況。
這種只有我一個人不行的感覺是怎麼回事!被孤立了啊喂!
你們躲在裡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這邊只能在沙漠裡意義不明地跑路,待遇也差距太大了。
“我〇!”
在跑路途中回頭偵查的時候,皇太一終於懂了爲什麼要跑路。
這個距離姑且還在能夠看清楚的範圍內。
剛剛爆炸的殲滅彈沒有對觸手堡壘造成任何傷害,連一點黑灰都沒有留下。
僅僅如此?
那麼簡單就好了。
體積巨大的觸手堡壘變成了皇太一第一次見到時候的模樣,表面上已經看不出受傷了的地方。
這還不是全部。
像底座一樣盤踞在最下方的觸手全部活動了起來,尖端插入沙漠當中,像章魚一樣開始行走。
在幾十分鐘之前,整個觸手堡壘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核心部分受到的創傷始終沒有癒合。
明明遭到了攻擊,傷勢反而回復了?你這是什麼道理?
甚至還進化成了新的形態?
吸收了殲滅彈的能量?犯規了哎。
不,原來是這麼回事麼。
差點忘了一個關鍵——觸手堡壘的核心,是龍音。
皇太一擔心自己這邊成爲目標,暫時停駐了一段時間,觀察觸手堡壘的動向。
它好像沒有什麼專門的攻擊對象,觸手的行動模式無法預測,原地徘徊的可能性更高,有些像剛剛大病初癒的人在進行復健運動的感覺。
如果是人類或者生物的話,也許還能夠從氣息上推測出實力的變化,對於機械,皇太一基本上是完全無能,只能等着梅菲斯特或者司命來給自己解釋這裡面的道理。
既然不會追過來,是否意味着已經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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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一嘗試着拍了拍司命的臉頰。
過了好長的時間纔有反應,不過這反應也有點微妙。
“那個,阿太你先稍等一下啊,這邊還在忙!”
好,反應結束。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種以爲工作可以在一天之內努力做完,之後就可以一直摸魚的人。
沒辦法,又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能順利進入異世界,皇太一隻好雙手環抱着膝蓋,以非常委屈的姿勢眺望觸手堡壘發呆,彷彿那裡有被魔王所囚禁的王子。
等等,公主嗎?
爲什麼第一聯想是王子的?很神秘。
一直到了深夜,鹹魚形態的司命纔有了反應。
不僅是她,還有其他人。
還有車。
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之後,梅菲斯特卻還是沒有影子。
“人呢?”
皇太一瞪着眼睛問道。
“加班。”
司命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瞬間令皇太一閉嘴。
每次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刻在靈魂深處的恐懼感。
“真是……這個也太……”
黑鬍子用望遠鏡看着那邊的狀況,欲言而止。
多少有點兔死狐悲的意思。
固然彼此之間的立場不同,心中也照樣鄙夷他們的爲人,但畢竟都是人類。
和冰冷的機械是絕對不同的。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皇緋劍因爲龍音遭受到莫名攻擊的憤怒現在也都同樣轉化成悲傷。
“不像是意外啊,這個。”
皇太一把一直埋在肚子裡的話說了出來。
也不是說這些話有什麼不該說的內容,就是因爲剛纔身邊一直沒有人能說話而已。
“怎麼講?”
黑鬍子回過了頭,過於急躁的動作暴露出了混亂的情緒。
“龍音,忘了嗎?龍音她的能力和職責。“
皇太一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堡壘的巨大觸手上,有些出神。
“嚇!”
皇緋劍猛地抽了口涼氣。
“這個嘛……我和小梅也是這麼猜測的,只是沒有證據呢。”
司命再用力伸懶腰的同時插了一句。
“能力?你是說吃人成長……啊!“
這幾天,黑鬍子也聽說了不少關於觸手堡壘的事情所以馬上就想到了,臉色當即也刷上了一層白色。
“有人故意把那些傢伙引來,讓觸手吃啊,不用猜,我覺得這事兒十有八九就是班長做的……哎……“
皇太一深深嘆了口氣。
該怎麼說呢?
爲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擔心哀號——這是不正常的想法。
可是,心中就是沒辦法坦坦蕩蕩地接受,就算明白這可能是對自己的好意也同樣難以面對。
“難道……它吃人不僅是進化,還能治癒自己?現在已經會移動了……”
皇緋劍的發聲器官抖動得很厲害,讓嗓音有一些沙啞。
“很可能就是這個原理,不過我還是不大懂班長的真實想法,說是幫助學王也不對,說是幫助我們好像也不是這麼一回事,直覺告訴我背後肯定還隱藏着一些什麼東西,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利益何在。”
想要猜測女孩子的心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皇太一對這句話深以爲然。
唯一能夠確信的是——班長不管做什麼事都不會發展成無用功,既然已經興師動衆,那就意味着絕對存在着比付出高的回報。
現在,這個回報還隱沒在迷霧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