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瓦瑟爾公爵和伏爾泰走後,路易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中,思索着那製造出流言的幕後之人的身份。
這一次的事件與以往不同,並不是一句笑話造成的危機,也不是對某一人、某一個勢力的攻擊,而是對國內幾大勢力的同時開展攻擊。
攻擊路易?德?羅昂,那便是攻擊羅昂家族。羅昂家族現在是非王室貴族中最有權勢的家族之一,而且在宗教界、政治界、知識界三方面都有影響力,他們的勢力大,但敵人也多,幕後者並不好找。若是拋開家族原因,只從個人方面入手,因爲被攻擊者路易?德?羅昂原先是反奧地利派的成員,又是艾吉永公爵的支持者,所以,攻擊他便可以視爲是對已經鬆散得幾乎可說不存在的反奧地利派和艾吉永公爵黨派的宣戰,因此,幕後之人極可能是舒瓦瑟爾公爵。然而,若是幕後之人是舒瓦瑟爾公爵,那麼他就沒有必要牽扯上王后,因爲王后是他最大的靠山。
波旁公爵夫人雖然已經今非昔比,但她仍然有着王室血統,而且還是波旁公爵的合法妻子,因此,這件事後,孔代家族必然會遭受打擊。最有可能製造有關於她的謠言的,便只可能是她的丈夫波旁公爵,可是,波旁公爵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無用之人,又是未來的孔代親王。他能否在數日之內弄得滿城風雨這點尚且不說,單是流言沉重地打擊了孔代家族的聲譽這一點,便不可能如此做。
王后瑪麗?安託瓦內特的敵人不可說不少,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反奧地利派,反舒瓦瑟爾公爵派。可是,反奧地利派已經土崩瓦解,反舒瓦瑟爾公爵派雖然仍在,可兩派間一直只在議會中針鋒相對,極少利用流言這種非紳士戰術,更是不會牽扯到不應該牽扯之人。
相當此處,路易還想起來反對他的勢力。反對他的人,也可能會通過攻擊瑪麗?安託瓦內特的方法迂迴達到目的。不過,奧爾良公爵的黨羽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甚至連財產都已經被查封沒收。如果說幕後者真是與奧爾良公爵有關之人,那也只可能是波旁公爵夫人,但是,波旁公爵夫人完全沒有必要將自己牽扯進去。
路易毫無辦法,他在想了所有相關之人以及利益團體後,突然發覺那位幕後的對手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三個被牽扯之人,分別代表了三個不同的利益團體,這三個利益團體互相對立,卻又互相牽制,結果卻全部被牽扯。凡是這三大利益團體中的人,是不可能策劃出這一次的流言計劃,而在法蘭西,又哪裡有一個人會不屬於這三個利益團體中的任何一個?
路易正煩惱之際,他突然發現夜已經深了。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在回到巴黎之前,路易曾經答應了瑪麗?阿德萊德,今晚去她的房間。雖然出現了許多事,但路易並不想失約。
瑪麗?阿德萊德穿着潔白的襯裙坐在梳妝檯前,她正在閱讀着她的長女科西嘉郡主瑪麗安娜的來信。正在這時,路易推門而入,她放下信,微笑着起身,半轉過身朝其望去。
路易見到了瑪麗?阿德萊德那帶有治癒系的笑容,心情一下子舒暢了起來,猶如所有的煩惱一掃而空一般。感到輕鬆的他,不由得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瑪麗?阿德萊德。
一陣毫無顧慮地長吻之後,路易仍然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你怎麼了?”瑪麗?阿德萊德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閉着眼睛陶醉着問道。
“沒有什麼,什麼也沒有。”路易呼吸着瑪麗?阿德萊德身上那一直不曾消失的奶香,他彷彿回到了多年之前,兩人初見之時。
“瑪麗,我們認識應該有六年了吧”路易說。
“應該有十二年了。”瑪麗?阿德萊德笑了笑,說,“1762年的聖誕節,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
“是啊1762年,卻是有十二年了。”這十二年物是人非,令路易唏噓不已。
“瑪麗,有一件事你想過沒有。”路易與瑪麗?阿德萊德分開,而後扶着她背,和她走到了牀邊。
兩人坐下後,路易說:“瑪麗安娜、維多利亞、雨果的身份。”
“你怎麼突然說這個了?”瑪麗?阿德萊德憂鬱地低下了頭。那三個雖然是私生子,但按照慣例,只要生父發表了聲明,他們便能夠獲得合法的身份,甚至按照路易十四定下的傳統,作爲私生子的他們,還能夠享受到王室成員的待遇,便如同瑪麗?阿德萊德的祖父那樣。
“那麼你就是想過了。”路易嘆了一口氣,愧疚地說,“這也是我的責任,看來是時候承認他們的存在了。”
“路易”瑪麗?阿德萊德感動得熱淚盈眶,靠在了他的懷中,什麼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靠着。
瑪麗安娜和維多利亞都是有着頭銜的光明正大的貴族,對她們確實是只需要一個聲明。路易和瑪麗?阿德萊德的私生子路易?雨果,卻還沒有任何的頭銜,因此,對他而言,除了一個聲明外,還需要一個配得上他的頭銜。路易對此已經做了決定,那就是讓這個孩子繼承彭蒂耶夫家族所擁有的頭銜“圖盧茲伯爵”。首位圖盧茲伯爵就是瑪麗?阿德萊德的祖父,也就是路易十四的私生子,現在的彭蒂耶夫家族居住地圖盧茲宮也就是因此而得名。將雨果封爲圖盧茲伯爵的用意,便是讓他在未來繼承彭蒂耶夫家族。
彭蒂耶夫公爵已經是法蘭西的首富,但今後他還會更加富有。路易十四的私生子中,緬因公爵和彭蒂耶夫公爵的父親圖盧茲伯爵是同母所生,所以,緬因家族和彭蒂耶夫家族的血統最爲接近。現任緬因公爵已經七十三歲,卻一直未婚,也一直沒有孩子,等到他死後,緬因家族因爲絕嗣,其全部財產就將歸入彭蒂耶夫家族。
路易計劃由路易?雨果繼承彭蒂耶夫家族,其目的就是用鉅額財富補償對他的虧欠。因爲作爲一個男子,即使身份合法化了,也是沒有辦法獲得王位繼承權的,這便意味着他永遠無法脫去私生子的烙印。
與此同時,被安娜攔下的舒瓦瑟爾公爵,被迫上了她的馬車。
原本以舒瓦瑟爾公爵的性格,他是不會對任何人低頭,哪怕那個人是國王或王后,但是,他這一次卻不得不依照安娜所說,因爲安娜提出了一個十分有誘惑力的建議。
“你的意思是藉此機會,除掉羅昂家族?”舒瓦瑟爾公爵手扶着權杖疑惑地問。
“沒錯,現在的法蘭西並不需要這麼強大卻沒有用處的家族。”安娜一臉煞氣地說。
“可是,羅昂家族勢力龐大,軍界、政界和教會都有涉及,要除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舒瓦瑟爾公爵皺眉道。
“那就一步步動手,先從教會入手。”安娜語氣冰冷地說,“現任紅衣主教太老了,不用幾年,路易?德?羅昂便能夠接替他的叔叔,那個時候,就是對神聖的教會以侮辱,我絕對不容許。”
“我沒有想到你如此虔誠。”舒瓦瑟爾公爵似笑非笑。他並不相信安娜有多麼的虔誠,因爲真正的信徒是不可能對同一族的親人大開殺戒。
“我並不虔誠,這一點其實你很清楚。”安娜孤傲道,“我只是不希望法蘭西的國教被那些骯髒不堪的東西玷污,那樣會妨礙國王陛下的統治。”
“我明白了,但是,我們要怎麼做?”舒瓦瑟爾公爵說,“即使只是一個路易?德?羅昂,即使只是阻止他成爲紅衣主教,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阻止他成爲紅衣主教確實很難,因爲紅衣主教幾乎已經成爲了羅昂家族的私有財產,所以,必須要藉助國王陛下的權力,纔有可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就算國王陛下介入了,以羅昂家族在勢力,他們完全可以推出另一位家族成員接任紅衣主教,最後並不會有什麼區別。”舒瓦瑟爾公爵說。
“所以,必須要有一項特別的策略,導致國王陛下必須對羅昂家族下手,並將他們徹底趕出教會。”安娜意味深遠地說,“可以利用這一次的機會,打敗早已醜聞纏身的羅昂家族,讓他們被教會和民衆徹底厭棄。”
“路易?德?羅昂和他的弟弟雖然生活不檢點,可是,沒有特別的理由的話,國王陛下也不可能下決心,更何況,現在陛下正準備查清楚這件事,所以,他是不會對羅昂家族的人動手。”舒瓦瑟爾公爵說。
“這點我早已經想到了。因爲王后陛下也牽扯其中,所以國王陛下不可能利用這件事。”黑暗之中,安娜的雙目發射出如狼一般銳利的目光,同時,她已經將手悄悄地按在了腰間。
舒瓦瑟爾公爵毫無防備地望着她,聽她說道:“只需要發生一件事,一件完全破壞了勢力均衡的事,那就是可以了……”
“啊……”
銀色的光影一閃,舒瓦瑟爾公爵突然一聲尖叫,但這聲尖叫卻在馬車行進的聲音下,顯得微不足道。
一把匕首刺入了舒瓦瑟爾公爵的心臟,不偏不倚,正在那個位置。匕首的柄端,安娜單手反握着。她冷冷地對還未閉眼的舒瓦瑟爾公爵說:“只需要你死了,路易便一定會依照我所說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