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路易回到了杜伊勒裡宮。回宮之際,他便派人去探視應該被關在巴士底獄中菲爾遜伯爵。然而就在一小時後,迪昂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並告訴了他“菲爾遜伯爵已死”這一噩耗。
“什麼?他死了?”路易神色凝重地問,“他什麼時候死的?”
“屍體是在今天早上發現的。”迪昂回答道,“他的屍體現在還在牢房中,我已經命人備置了棺材。”
“瑞典使團知道這件事了嗎?”路易問道。
迪昂搖了搖頭說:“還沒有。”
路易頓時呆坐在辦公桌內側的椅子上,皺眉凝思起來。他倒不在乎菲爾遜伯爵的死因,只是在思考以何種藉口對瑞典人解釋。在他看來,菲爾遜伯爵死在巴士底獄或許是一件好事,畢竟死人是不可能再活過來控訴在監獄中的悲慘待遇。
“去告訴瑞典人。”路易眉頭鬆展,吩咐道,“就說菲爾遜伯爵在監獄中感染疾病,病死了。”
“是,陛下。”迪昂應了一聲,突又露出了猶豫之色。
路易見了好奇,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陛下,關於菲爾遜伯爵之死,我掌握了一些情報,只是……”迪昂欲言又止,一臉難色。
“他的死有什麼不對勁的嗎?”路易本已將菲爾遜伯爵拋諸腦後,此時卻因迪昂而又起了興趣。
迪昂點了點頭,但就是不開口。
“你知道什麼?”路易嚴肅地問了一聲,接着用着命令式的口吻說,“請告訴我。”
迪昂嘆了口氣,說道:“陛下,菲爾遜伯爵是因飢餓而死,據說在您走的那一天,王宮中有人秘密下令巴士底獄斷絕菲爾遜伯爵的飲食。”
“王宮?”路易愣了愣,疑惑道,“是什麼人下令的?”
迪昂輕聲答道:“王后陛下。”
“她?”路易乍聽之下根本不敢相信,因爲他如論如何也想不透瑪麗?安託瓦內特殺菲爾遜伯爵的動機。但是,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傳聞出去,必然會對王后的聲譽和法瑞兩國的關係造成巨大影響。於是,路易果斷說道:“這只是傳聞,王后沒有下過那種命令,菲爾遜伯爵是死於疾病。”
“是,陛下。”迪昂凝重地點頭應道。
路易雖信任迪昂,可他仍然有所疑慮。因此,他又問道:“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一傳聞的?”
“這……”迪昂一猶豫,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告訴他這件事的是巴士底獄的典獄長,而典獄長是一個出了名的酒鬼,常在酒後說一些不該說的話。他因此不能確定是否整座監獄的看守都知道了這件事。不過,他深知路易的作爲,知其不會留情,所以他乾脆搖了搖頭,謊道:“是我留在巴士底獄中的間諜探知的。”
“巴士底獄的間諜。哈哈哈……”路易突然笑了起來,並說道,“據我所知,那座監獄現在已經成爲了貴族們的‘瘋人院’,只關着幾十名精神錯亂或是被懷疑精神錯亂的人。你在那裡留下間諜,難道是爲了監視一羣精神病嗎?”
迪昂頓覺失策,不禁慚愧地低下了頭。
“算了。”路易大笑之後心情舒暢,也沒有細加查看,更沒有看出迪昂的心思,但是,他爲了掩藏事實,仍然命令道,“巴士底獄的典獄長以及所有的看守全部調走。不全部升職,但必須離開巴黎。”
迪昂一愣,以爲是自己的謊言被看穿了,好一陣子才應了一聲:在應聲之後,他才恍悟,並非是謊言被看穿,因爲若是謊言被看穿,那麼典獄長和看守們就不是升職調離,而是秘秘密處死。至於路易的目的,他也理解爲是出於慎重。對此,他既欣慰,又感慨,不禁又想起了當年爲了保護路易而死去的姐姐,以及她那卓越的眼光。
迪昂告退之後,路易便去往了瑪麗?安託瓦內特的房間。剛一進去,卻見她正在試穿由巴黎女裁縫羅絲?貝爾丹製作的禮裙。
因爲瑞典使團的到來,所以杜伊勒裡宮會在明日有一場歡迎舞會,且國王和王后必須出席。瑪麗?安託瓦內特雖然常在宮廷中穿着復古式的沒有襯裙架的直線裙,可在會見外賓的場合下,她不知是因爲注重國際禮儀,還是沒有自信創造潮流,而選擇穿上有着襯裙架的“正常”裙子出席。
路易先是在門外等了幾分鐘,等到房內收拾完後才進入。他沒有多做試探,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詢問菲爾遜伯爵的真正死因。出乎他的意料,瑪麗?安託瓦內特也沒有隱晦,直接回答了原因。
路易在知道瑪麗?安託瓦內特是因自己而動殺機後,不禁後悔當初在衝動之下所做出的親赴北美的決定。因此,他自覺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責怪她。最後,這件事便以他的道歉終了。
路易沒有在王后臥室久待,立刻返回了辦公室,這時,他的海軍大臣皮埃爾?布瓦訥侯爵已經等候多時。
“久等了,閣下。”路易匆匆走回到辦公桌內側的座椅邊,而布瓦訥侯爵則一直站在辦公桌前,低着頭行禮,身體隨着路易的位置轉變而轉動。
布瓦訥侯爵年約六十歲,與大部分貴族一樣,身材肥碩,特別是臉型上窄下寬。他在戴上了白色的假髮後,在路易看來就像是一個橢圓形的橄欖。然而,就是這個“橄欖”,卻是在海軍大臣位置上最被路易所認可的人選,因爲他完全不顧及國庫,爲了戰艦和海軍設施能毫無顧慮地花錢。
路易作爲國王,非常重視國庫和財政,所以他往往會在有所想法後因缺錢而被迫束手束腳。然而,他並不要求每一個大臣們都如此重視財政。除了財政總監需要考慮如何穩定債務和平衡財政收支外,其他的大臣並不需要管這些,特別是在開支最大的海軍這一塊。
布瓦訥侯爵在1771年擔任海軍大臣,這麼多年來,在擴建海軍、建造海軍學院、殖民印度洋等事件上完全站在了路易一邊。路易並不知道他是像莫普**官那樣投機取巧,還是真的具有大海洋戰略,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完全符合了一個海軍大臣的素質——戰艦、海軍學院、殖民地以及服從。
“閣下,這一次召見你來,是因爲我想製造一種戰艦。”路易說着拿出了一疊紙。這些紙上畫滿了不算漂亮的“船體”,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這是路易在路上爲新式戰艦打得草稿。
“陛下,這些是……”布瓦訥侯爵愣了愣,結果國王手中的紙,一頁一頁地仔細翻閱。
“這些是我設想的新型戰艦。”路易解釋道,“隨着印度洋新殖民地的開闢,我們必須設想到在未來對海軍的巨大需求,但是,我們現在的海軍是完全針對不列顛海軍而重建,完全是爲了和他們在大洋上展開艦隊戰,所以我們的戰艦大多是戰列艦。戰列艦價格昂貴,而且火力有餘、機動力不足,並不適宜執行單艦護航任務,爲此,需要大量擴編護衛艦和巡航艦等低級別的戰艦。”
“陛下,您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您的圖紙上並不是護衛艦、巡航艦等級的戰艦啊”草稿雖然凌亂,可船體部分不過前幾頁,是以布瓦訥侯爵早已掌握了關乎戰艦等級的幾個關鍵數據。
“是的,這艘戰艦的搭載火炮不如三極戰艦,與四級戰艦相似,但是,在它的長度、寬度卻和我們最好的三極戰艦相似,長度達到60米以上,寬度也在12米左右。在載炮數量少的情況下,它的重量更輕,機動性也更強。”路易說。
“是的,陛下,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布瓦訥侯爵猶豫再三,不得不說道,“陛下,我也不得不提醒您,這樣一艘戰艦的成本將會很高,雖然達不到三極戰列艦的花費,可至少會比四級戰列艦高。作爲護衛艦,它太昂貴了。”
路易完全沒有想到這些,價格和布瓦訥侯爵的反對。他有些失落,不禁思索起來。
這時,布瓦訥侯爵又說道:“這艘船的船身設計也與尋常樣式大不相同,修改原先中間最寬、兩端較窄的橢圓形船體設計,改爲前窄後寬的形狀,這種修改很大膽,但也不能確定是否可以真的有利。”
布瓦訥侯爵說的話聽在路易的耳中就一個詞——輕視。他似乎是在輕視着路易的設計。
現在的戰艦,大多是一種船腹寬厚,而兩端較窄的設計,這樣的設計雖然保護了船部中央,可也導致了阻力加大。路易考慮到對於戰艦最重要的還是速度這一點,而將船身修改爲前窄後寬形。
船體作爲戰艦,需要足夠的火力。
路易在設計時確實忘記了護衛艦的初衷,而將其設計爲兩層炮甲板,下層爲28門24磅火炮,上層爲30門18磅火炮。這種火力搭配,對付一般的戰艦綽綽有餘,但必然會造成成本增加。
不過,這艘船加入了水密隔艙技術,因此,在防禦力上堪比同大小的三極甚至更高等級的戰艦。
“那麼先建造一艘,怎麼樣?”路易被迫妥協,但不是因爲布瓦訥侯爵的態度,而是他這個外行設計者也不自信。
“陛下準備交給誰來製造?”布瓦訥侯爵問。
路易微微一笑,說:“科西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