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烏雲密佈,白金色的閃電不時擊落下來,“轟隆、轟隆”的雷聲亦緊隨其後,跟着便震耳欲聾地響了起來。?
雖是下午,巴黎卻如一座地獄之城般,不但漆黑一片,更是被瓢潑大雨覆蓋着。因這天氣,往日喧鬧的大街寂靜一片,不見一個人影,雖不時會有馬車經過,但它們亦不過是匆匆一閃,便消失無蹤。?
鑲有金色鳶尾花圖案的白色馬車勻速駛入了杜伊勒裡宮,並在宮殿前停了下來。?
車門開啓,路易手按着頭上的帽子,迅速跳了下來,以最快地速度衝到了宮殿內。他剛一入門,還來不及抖落身上的雨水,便見迪昂迎了上來,並恭敬地行了個禮。?
路易一邊摘下帽子,理了理被雨水打溼的頭髮,一邊抱怨道:“真是一個鬼天氣,清晨從楓丹白露出來的時候,還沒有下雨,誰知道到了午後,剛進城,這雨就下了起來。”?
迪昂暗暗一笑,道:“夏天就是這樣,有時候酷熱難當,有時候會無端下起雷陣雨。不過,這雨來得突然,去得也快。相信不用幾個小時,天就會晴了。”?
路易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雨停不停,這和我沒有關係,我又不會再出去了。”說着,他便向二樓走去。?
迪昂緊隨其後,同時稟報道:“陛下,大臣們已經陸續來到,他們都在等您。”?
路易輕聲說道:“讓他們等一會兒,我需要先換一套衣服。”?
他的衣服雖有被雨水打溼,但範圍並不大,即使不換也無礙,不過,他只是借換衣之名,去先見正在懷孕的王后瑪麗?安託瓦內特。他可不想一會兒來就投身那數不盡的工作中,更不想去在見到瑪麗?安託瓦內特之前,先看到那些大臣。?
兩人走到二樓,就在樓梯口,路易停了下來,轉身對迪昂說道:“可以了,你也先去會議廳我待會兒就會去。”?
迪昂點頭應道:“是,陛下。”隨後,他便走了下去。?
國王和王后的套房在同一層的左右兩側。?
路易本想先會自己的房間換衣,卻未想到,正當他要進入之際,背後王后套房的門居然打開了。他下意識地轉過身,只見身穿着寬鬆紗裙、大腹便便的瑪麗?安託瓦內特,在朗巴爾親王夫人和安娜地陪同下,緩緩走了出來。?
瑪麗?安託瓦內特雙目含淚、心情激動,卻無奈身子不便,只能以很小的腳步行走。即使如此,她內心中的情感,也通過神情和眼神傳遞到了路易的心中。路易急忙走上前去,雙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她的雙肩上,她亦擡起雙臂,握在了路易的手臂上。接着,兩人心有靈犀地一起將額頭前伸,以雙額相觸,代替接吻等熱情舉動。?
瑪麗?安託瓦內特小聲嗚咽道:“從五月到現在,三個多月了,你去得太久了,你知道我有多麼思念你嗎?”。?
路易心中頓生愧疚,卻不只是因離開太久這一件事。他哽咽着不知該如何回覆,卻在這時,身後又走來了一人,原是讓娜。?
讓娜穿着青色的裙子,青春四溢的臉龐發生了令人難以察覺的細微變化——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昔日的純潔少女,如今已經成爲了一位雍,但,這件事一直是一個秘密。?
讓娜走到摟在一起的兩人身側,面容如常地看着他們行了屈膝禮,接着對路易說道:“國王陛下,更換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立刻去換了。”?
路易和瑪麗?安託瓦內特雖然難捨難分,卻還是會在同一時刻收手了。?
兩人雙目對視,良久之後,路易說道:“回去還有一個月了,需要小心。”?
瑪麗?安託瓦內特理解地點了點頭,淡然卻暗藏深意地說道:“大臣們都已經來了,等會議結束後,就到我的身邊去。上一週你屬於她們,現在應該屬於我了。”?
路易愣了愣,尷尬地點了點頭。?
七月中旬至八月初,路易以巡視爲名在路上拖沓不前,與讓娜單獨相處的整整兩週。上一週,他到了楓丹白露,未免婚外情暴露,便令讓娜先行回巴黎通報,而他自己則藉機與瑪麗?阿德萊德、路易絲?德?孔代郡主、瑪麗婭?安娜廝混了一週。?
瑪麗?安託瓦內特隨即轉身走入了房門。她一步三回頭,臉上滿是難捨之情。?
路易亦是如此,一直等着房門關上,才收回了目光。?
這時,一週未見的讓娜再也難耐心中的激動,趁着四下無人,直接撲上前去,雙臂順勢環繞在了路易脖間。?
她甜膩地問道:“想我了嗎?”。?
佳人在前,路易一掃之前陰霾。?
他露出了壞壞的笑容,雙手只用片刻時間便穿過讓娜的腋下,摟在了後腰上。?
他凝視着讓娜的雙眼,在其面前,用着氣聲說道:“當然了,我想你,也想念我們在一起的那半個月。”?
說着,他那嘴脣已向前方侵去,目標正是讓娜的那對櫻桃小嘴。?
就在這時,讓娜突然抽出右手,用右手掌擋住了路易的嘴脣。?
她神情認真地說道:“別這樣,這是在杜伊勒裡宮。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特別是王后陛下。”?
她雖已不知對王后的情感算是什麼,但以往的那份情感卻並未淡漠,她依舊對那些插足在國王和王后婚姻中的女人感到不滿,這不滿的名單中,甚至還包括了剛成爲國王情婦的她本人。正因如此,她不但請求國王不將此事公開,更是在前一週,寧可忍着心碎之痛和哀愁,看着愛人與別的女人廝混,也要如若無恙地在杜伊勒裡宮中走動。?
路易也是明白讓娜的心情,纔會同意不將此事公開。當然,這也令他鬆了口氣。在瑪麗?安託瓦內特懷孕期間,他並不願橫生枝節。?
半小時後,換了新衣的路易出現在了會議廳中。?
大臣們已經聚集在會議廳多時。由於大雨,他們之前皆被淋得毫無心思,但如此長時間的休息後,他們也恢復了精神。?
一番禮儀後,路易先坐了下來。他看着大臣們坐下時,突然發覺少了一個熟面孔,不禁驚疑道:“杜爾哥呢?他在哪兒?”?
財政總監的地位雖不如首相和外交大臣,可它的重要性卻超過任何一個官職。在財政總監未到場的情況下,任何會議都不可能制定任何治國計劃。?
首相韋爾熱納伯爵答道:“陛下,財政總監幾日前病倒,所以不能前來。”?
“病倒?”路易眉頭一皺,想起杜爾哥也是一個快要滿六十歲的老人,不禁憂心地問道,“病情怎麼樣?嚴重嗎?”。?
韋爾熱納伯爵回答道:“病情已經穩定,醫生說沒有大礙,只是暫時需要休息。”他說着便拿起面前的一打紙張,繼續說道:“杜爾哥總監已經將想要說的寫成了報告。”接着,他便將那一打紙遞給了國王。?
路易接過杜爾哥的報告,將其放在一旁。他知道無法在短時間內看完如此多的字,更無法將它們念給所有人聽,故而便只能放下,先處理其他事。?
他深吸了口氣,說道:“今日我剛回巴黎,見到王宮外的道路已經明顯改觀,我非常滿意。”?
巴黎改造計劃正在逐步進行,最先動工的是杜伊勒裡宮、盧浮宮和巴黎皇家宮殿的周邊。這三座宮殿正好緊挨着,故而已有一大片區域改造完成,顯得耳目一新。?
他繼續說道:“巴黎改造工程既然初有成效,那麼就先暫時停工。”?
巴黎地跨塞納河兩岸,城市規模極大,且改造計劃的核心——地下水道,又是一項好日持久、預算巨大的工程,即使杜爾哥不在此地,路易也知國庫是無法同時承受工程修建和戰爭準備兩筆開支。他原先便只是實驗性、區域性地展開改造工程,如今更是爲了應對日後可能來到的戰爭,而連實驗、區域都免了——完全暫停了改造計劃。?
韋爾熱納伯爵一聽此言,立即贊同道:“陛下,這是一個好主意。與其將有限的資金投入到城市改建中,不如投資在海軍。”?
“海軍?”路易疑惑道,“我記得今天的海軍預算已經比去年的預算多了三成,難道資金還不夠用嗎?”。?
法蘭西海軍的規模和實力是世界第二,並且是現在實力最爲接近不列顛海軍且能對不列顛海上霸權造成直接威脅的唯一海上力量,但是,由於法蘭西是一個重陸輕海的大陸國家,歷來爲了穩固歐陸霸權,而在軍費預算中偏重於陸軍。?
路易自即位後,隨着一系列政策而令財政穩定、國庫充盈,在此情況下,海軍的預算也逐年增加,雖還不如陸軍預算,可也並未出現差錯。他也正因此,纔對韋爾熱納伯爵的提議感到不解。?
韋爾熱納伯爵義正言辭地說道:“陛下,北美戰爭打到現在,不列顛海軍的主力戰艦增加了三分之一,已經達到了九十艘。除此之外,如巡航艦、護衛艦之類的小型軍艦也增加了相同比例,達到了一百五十餘艘。與此相比,我們的主力戰艦隻有七十五艘,其餘各類戰艦也僅有一百餘艘。若無準備,未來若是與不列顛發生戰爭,我們的處境將會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