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卡捷琳娜二世是見慣大場面之人,越是危急關頭越從容自若。故而明知來者不善,她卻仍能勉力鎮定,語調風趣地回道:“女皇和皇太后,對我而言不過是一個稱呼。您若是願意,可以直呼我爲葉卡捷琳娜,或是凱瑟琳。”
葉卡捷琳娜是凱瑟琳的俄語發音。因文化關係,諸如法語、意大利語、德語、西班牙語、英語等天主教、新教國家所用的語言中,“凱瑟琳”不但發音差不了多少,拼寫也大致相同。與之相反,俄語、希臘語等東正教信徒所用的語言卻大致將“凱瑟琳”讀作類似“葉卡捷琳娜”的音。
瑪麗?安託瓦內特幼年貪於玩樂,少女時代雖刻苦用功,卻因錯過了學習語言的最佳年齡而無法掌握太多語言。直到現在,她也只能說一口奧地利式德語和略帶德語口音的巴黎法語。至於那被法語取代了位置的前國際通用語言拉丁語,她卻是一點也不會。不過,這並不能妨礙她掌握語言常識。她雖不懂俄語,卻也知道“葉卡捷琳娜”和“凱瑟琳”的關係。
“陛下長年居住在俄羅斯,想來已經很久未聽到有人喊您爲‘凱瑟琳’了吧!”一句法語中只有“凱瑟琳”是用了德語發音,瑪麗?安託瓦內特的語氣口吻還充滿了挑釁意味。
葉卡捷琳娜二世輕聲一笑,點了點頭。
“說起‘凱瑟琳’,我倒是想起了法蘭西曆史上的一個女人。”瑪麗?安託瓦內特微微一笑。意味深遠地說,“正巧,數個世紀前,這間房間屬於她。”
葉卡捷琳娜二世故作姿態地環視一遍四周。反問道:“想來她與我一樣,也是法蘭西國王的‘貴客’,所以纔得到了這麼一件偏僻、陰森、可怖、黑暗卻又溫暖的房間。”
這間房間出於盧浮宮深處,葉卡捷琳娜二世形容它的所有詞彙都和很貼切,只差未說出監獄一詞。縱然這裡比宮殿其他地方溫暖,即使在冬季不點燃壁爐也能像春天般,卻也難逃被想象成“監獄”的待遇。
“不!”瑪麗?安託瓦內特搖了搖頭,轉頭吩咐身旁的安娜。說,“請將這間房間的原主人的畫像帶來。”
“是。”安娜輕聲應允,接着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又走了回來。手裡卻多了一副裝裱周全的畫像。
葉卡捷琳娜二世藉着燭光遠遠地看着畫像,只見那是一個穿着兩個世紀以前過時服飾的老年婦人,從其老年的容貌不難看出其於年輕時也非是個以容貌見長的女人。她不禁皺眉問道:“她是誰?”
瑪麗?安託瓦內特微笑道:“法蘭西王后,法蘭西王太后,瓦盧瓦王朝最後的女強人凱瑟琳?德?美第奇。”
“原來是她!”葉卡捷琳娜二世內心一凜。暗暗不解,但想到凱瑟琳?德?美第奇在世時的手段,她便不寒而慄。
“知道我爲什麼要將您帶來這裡嗎?”瑪麗?安託瓦內特邊問邊走向壁爐臺。她絲毫未給葉卡捷琳娜二世回答的機會,前一句話剛落下。後一句話便響起。她輕拍着壁爐臺上的一支老舊木盒,緩緩說道:“凱瑟琳王后擅長使用毒藥。據說她的長子弗朗索瓦二世和次子查理九世都是被她毒死的。”
葉卡捷琳娜二世倒抽了口冷氣,靜靜地看着、聽着。
瑪麗?安託瓦內特神情自若地打開木盒。邊伸手探入,似是摸索着什麼,邊說道:“這隻木盒據說就是凱瑟琳王后所有,並且還是她存放毒藥之處。”話音剛落,她的手便擡起,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多了一瓶盛着透明液體的玻璃瓶。
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心隱隱作痛,她彷彿看見了死神。
安娜將凱瑟琳?德?美第奇的畫像放在牆角,接着走到了瑪麗?安託瓦內特的身邊,從其手中接過了毒藥瓶。而後,瑪麗?安託瓦內特又將手探入了木盒,不久又取出了一瓶盛着液體的玻璃瓶。
“這兩瓶藥水,一瓶傳承自凱瑟琳王后,另一瓶來自您。”瑪麗?安託瓦內特毫無顧慮地散發着殺氣,嬌媚地微笑說,“您難道忘了嗎?瓶子中的藥水毒死了您的丈夫彼得三世,差點害死了我的丈夫路易。”
“您想怎麼樣?”葉卡捷琳娜二世本能地擺出了女皇儀態。
“您有一個選擇的機會。”瑪麗?安託瓦內特將手中的藥瓶遞給了安娜,空着手走到了門邊,說道,“第一,喝下您自己的毒藥,第二,喝下我爲您準備的毒藥。”
“哼哼哼!”葉卡捷琳娜二世輕笑道,“王后陛下親自來殺我這麼一個已經失去了權勢的老太婆,想來國王陛下並不知情,或者他已經無法知道。”
瑪麗?安託瓦內特微微皺眉,但立刻又恢復了原貌,因背對着葉卡捷琳娜二世,故而並未被發現。她嚴肅冷漠地說:“這兩瓶藥皆來自古羅馬時代,並且互爲解藥。不過,您只能選擇其一。”
“原來它們互爲解藥,怪不得路易還能活到現在。”葉卡捷琳娜二世拋開一切,無所顧慮地說,“您的藥我不瞭解,但我的藥我很清楚。這是一種只需少許劑量便可置人於死地的毒藥,劑量多少與結果毫無關係,只與結果產生時間有關。路易中的毒劑量不大,卻只能多一段活命時間,至於救了他性命的解藥,既然那也是毒藥,自然毒性極強。如若我推測的無錯,兩種毒藥中和得並不完全,他的體內仍然殘留着一些毒素,而這些微量的毒素就足以致命。他即使現在不死,也必然沒多少時間了。”
葉卡捷琳娜二世的話充滿着傲氣,瑪麗?安託瓦內特聽的是怒火中燒,但她強行忍耐了下來。此時此刻,她若是露出懊惱一面,便等同是輸了。作爲法蘭西王后,她的自尊不允許她輸給這麼一個靠身體上位的野蠻國家的放蕩女皇。
“您可以放心,我給您的那瓶毒藥絕不遜色於您的那瓶毒藥。它的輝煌歷史甚至可比擬那條咬死埃及女王克里奧帕特拉七世的眼鏡蛇,因爲它曾毒死了兩位國王、一位親王、一位掌握了國家大權的侯爵夫人。”話一說完,瑪麗?安託瓦內特便推門而出,毅然決然地率領侍女們離去。
房間未必是凱瑟琳?德?美第奇的住房,試問哪一位王后會居住在這麼一間房間中?至於木盒和毒藥,更與凱瑟琳?德?美第奇無關。木盒是瑪麗?蕾捷斯卡王后留下的,毒藥也是她親自調配。所有的謊言只是爲了恐嚇葉卡捷琳娜二世,爲了使其在死亡前體會到比死亡更可怕的感受。
瑪麗?安託瓦內特疾步走在連接着盧浮宮和杜伊勒裡宮的畫廊中,無視着懸掛在左右牆壁上的名家名作。她不敢回頭,更不敢停下。雖然對葉卡捷琳娜二世滿懷仇恨,可她仍對自己所做之事心懷譴責。不過,她和當年暗殺菲爾遜兄妹時一樣,對所作決定絕不後悔。
雪一直在下,積雪堆滿了巴黎。一生如這風雪之夜一般激盪、冰寒、黑暗的葉卡捷琳娜二世,卻在這風雪之夜神秘死去,不可不說是一種諷刺。
瑪麗?安託瓦內特不願再去了解葉卡捷琳娜二世究竟是自己服毒,還是是被強迫灌下毒藥,她只希望在這時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於是,她失神地小跑起來,甩開了侍女。等到她回過神並停下時,她卻驚訝地發現已經身處路易的臥室中。
國王臥室溫暖如春,路易穿着睡衣躺在牀上。見瑪麗?安託瓦內特到來,他急忙坐起身,疑惑不解地問:“怎麼了,瑪麗?你看起來臉色不好。”此情此景,記憶深處彷彿有着刻印,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瑪麗?安託瓦內特原地愣神了半分鐘,在微顫了幾下嘴脣後忽然伸手解衣。棉製披風、棉裙、外裙、中裙,她連襯裙也脫下了。
“瑪麗!你怎麼了?”看着一身赤裸的瑪麗?安託瓦內特,看着那被壁爐火照映得通紅的婀娜胴體,路易不禁心起漣漪,卻又更爲疑惑。然而,他沒時間也沒機會反應了。
瑪麗?安託瓦內特雙臂環抱,互相揉搓着手臂,而後一步一步走向牀。她上了牀,雙手、雙腿撐開,匍匐於路易身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同時,路易先是靠在了牀背上,接着慢慢滑落,最後躺了下來。
“瑪麗!你先冷靜一下,至少先讓我瞭解一些事。”話音剛落,路易便感受到嘴脣傳來了一陣溼潤,同時還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覺。
他有過那麼多女人,多數時候都保持着主動,控制着節奏。可是現在,他不但完全陷入被動,更是連都無法探知。然而,這異樣的體驗卻激起了內心之中冰凍已久的激情之火,他彷彿回到了當年,回到了迎娶瑪麗?安託瓦內特時的年紀,並以少年之心又享受了一次水乳交融。
PS:原本想要讓葉卡捷琳娜二世死的像英國國王愛德華二世,但後來發現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