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娘的鬼體顫抖起來,已經有鬼氣開始飄散了。她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顯然已經到了承受的臨界點。
秦英哭喊着道:“我娘快不行了,快啊,快救救我娘!”說着要跪下去唐真的腿,我拉開秦英道:“再等等,給她點時候!”
秦英坐在我的腳上,跑着我的大腿,無助地嗚嗚哭起來。
又過了十多分鐘。
這時候的唐真,她的目光仍舊一動不動,額頭上出現了細密的汗珠,突然間手中針刺出,倏忽間又縮了回來。
針上火光一閃,那黑霧散去了不少,看來光明業火的火種是被取出來了,唐真長吁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道:“好了!”
小云上前來取出熟銅棍,將秦大娘的傷縫合,這一切就算是完成了,我看着唐真將針收起,忍不住問道:“這就好了?”
唐真冷哼了一聲說道:“如果不信我,又何必來找我!”
不是不信,這不是……我還正醞釀着怎麼回答,一擡頭人都沒了,秦英撲過來扶住秦大娘問道:“娘,你現在怎麼樣?”
秦大娘慢慢地睜開眼道:“我沒事兒……”
“沒事就趕緊走吧!”珠簾後面傳來唐真刻薄的聲音。
秦英央告道:“主人,能不能讓我先將我娘送入輪迴再來服侍你?”
珠簾裡的唐真說道:“好吧,另外,就叫我唐先生吧!”
秦大娘哭道:“阿英,你這是何苦,你的性子犟,怎麼服侍得了人,就讓娘死了吧,將命還給她……”
我握住秦大娘的手,在她的耳邊道:“快別說了,唐真是看上你女兒了,要收她做徒兒呢,不然的話,以她的身份,隨便花點錢就能買幾個丫頭,何必非得提上這個條件?”
秦大娘聽到這裡,有些驚訝地問道:“這是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
秦大娘轉憂爲喜,看着自己的女兒,喃喃地說道:“我女兒要學大本事了!”
我們纔要出門去,唐真道:“張明澤,你踢壞的門,得給我修好了,別外,第三件事我還沒有想好,等到你過來修門的時候,我再和你說吧!”
我說道:“等送走了秦大娘,我們就過來!”
我們扶着秦大娘上車,回到了無常府,黑白無常聽說光明業火的火種已經被剔除了,都是面露笑意,白無常說道:“唐一針終於肯出手了,也就是說,她肯再入世了,這對於鬼府來說,是好事啊!”
去除了病竈,秦大娘的傷好得很好,只用了兩天的工夫,差不多就已經痊癒了,這兩天裡,母女二人時刻都在一起,相互之間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又約定來生再做母女,可是這天底下的規則,又豈是一個小小的約定就能夠改變的,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相別之後,從此就是相見不相識,或者是永生難見一面了。
相見雖歡,終有一別!
這一天,母女二人一早下廚做了一頓好吃的,來感謝我和七爺八爺的相助之誼,吃完之後,就該是分散了。
秦大娘難得有豪爽的時候,舉起酒杯道:“我秦玉兒還能重新投胎做人,全靠明澤,七爺八爺,還有我的女兒,謝謝你們,我先乾爲敬了!”
我們也都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杯說道:“先乾爲敬!”
黑無常沉吟了一下說道:“現在……鬼府和鬼權會那邊的戰事吃緊,我們這邊……審批程序有點慢了,看上面的意思,也有意讓新死鬼直接去做新兵,所以啊,現在遲走不如早走,省得到時候再出什麼亂子!”
我趕緊說道:“八爺有心了!”
黑無常對這種客套一向的做法就是——傲然不理,但是相處了這麼久,我們的關係已然不同了,他對我微微點頭,重新坐下。
吃完了飯,終於到了最後分別的時刻,母女二鬼抱頭痛哭,好容易纔將她們分開來,黑白無常拉了秦大娘就要走,我說道:“等一等!”追上去對秦大娘說道:“希望你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父親是官二代,母親是富二代,家裡又有權又有錢,生活幸福,如意!”
秦大娘點點頭道:“幫我照顧好阿英!”
秦英撲上來道:“娘,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女兒!”我趕緊給攔住了,要是再讓她們抱做一團,不也知道還分不分得開,遞眼色示意黑白無常趕緊走。
黑白無常倒是無所謂,千年鬼差生涯,生離死別見得多了,對這樣的場景早已無感,甚至還有幾分看熱鬧的閒心,在我的催促之下,這才帶着秦大娘快步走了。
秦英嗓子都哭啞了,又撲進我的懷裡,身體軟得全都吊在了我的身上,我費了好大的勁,纔將她攙到椅子裡坐下。
直到黑白無常回來,告訴我們秦大娘已經入了輪迴道,重生投胎了,我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到了晚上,黑白無常要去人間拘魂,只剩下了我和秦英二個。我們坐在院子裡,一擡頭,從無數的枯樹枝杈望出去,慘白的月亮高掛天空,四周寂靜無聲。
這時候,我想起了呂婷,他應該已經見到我的身體了吧!那她現在在做什麼呢?守在我的身邊,等着我醒來?又或者也像我一樣,望着這月亮?
不對,這是陰月,與陽間的月亮不一樣,即使她像我一樣舉頭望月,望得也不是同一輪明月……
這時候,我突然感覺手被挽住了,然後一頭秀髮從我的肩頭垂了下來,秦英清麗的面容靠在我的肩膀上說道:“哥,我覺得好孤單……”
我的肩膀一僵,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做好了,安慰道:“阿英啊,秦大娘去迎接新生,我們應該爲她祝福!”
“嗯!”秦英輕嗯一聲說道:“我只是……很迷茫,覺得沒了依靠……!”
我說道:“慢慢會好起來的,成熟,就是失去一個個依靠的肩膀,在傷中慢慢地強大起來!”
“那我……不想要……”秦英擡起頭,憂傷地看着我。
這時候的她,像是個孩子一樣,我收回了目光,望向慘白的月光說道:“這是每個人必經的旅程,誰也無法避免!”
秦英說道:“可是呂婷就不用,因爲她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