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林騎着馬拼命地朝着匈奴大軍的方向飛奔,不一會已經可以看到匈奴人隱隱約約的身影。
這隻匈奴部隊顯然訓練有素,老遠就發現了有兩騎一前一後向自己衝來。帶隊和指揮官呼喝一聲,立時有百餘騎飛奔而出,向傅山林方向圍了過來。
傅山林大喜,立時快馬加鞭地迎了上去。哪知那些匈奴一待看清他身上是漢人裝束,二話不說,一蓬箭雨便射了過來。好在傅山林也是多年在刀口上打滾的人物。一見情況不妙,立即一個蹬裡藏身,躲了過去。可他座下的那匹馬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身上被幾十只利箭射中,長嘶一聲倒在地下。
傅山林心膽俱喪,不敢再動,只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不止。那些匈奴見了也不再放箭,只是指點着他不住地嘻笑。
杜遠也沒料到會在這裡碰上了匈奴大軍,不禁心中暗叫倒楣,但他又不捨得就此放過傅山林,忙拍馬在後面疾追。哪知一個人在生死關頭暴發出的潛能確實是非同小可,那傅山林把馬打得飛快,一時間杜遠居然追不上他。
待到傅山林被匈奴圍住,杜遠已知事不可爲。他擡眼粗略一看,已經判斷出這股匈奴大軍不下上萬人。他騎着這匹馬日夜不停地追蹤着傅山林,馬力已疲,肯定也是逃不過匈奴人的追趕,想到這裡,杜遠索性放緩了疆繩,慢悠悠地向匈奴大軍的方向慢慢溜達過去。
越來越多的匈奴騎兵圍了過來,將傅山林和杜遠緊緊地包圍住,傅山林渾身顫抖着看着這些異國騎士,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的是什麼樣的命運,杜遠卻騎在馬上不動,撇着嘴打量着周圍的匈奴騎兵,在心中暗暗估量他們的戰鬥力。
過了一會,一個三十出頭的留着小鬍子的年青匈奴貴族在一大羣騎兵的簇擁下,騎着一匹高大的駿馬緩緩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停下,饒有興味地上下打量起他們倆來。
過了一會,那個匈奴貴族開了口,說的竟是純正的漢話:“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會跑到我們匈奴的腹地裡來?是不是奸細?”
傅山林趕忙答道:“大人明鑑,小人絕不是什麼奸細。小人叫傅山林,是被身後那人追殺才不得已逃進匈奴的地界,請大人庇護。”
那個匈奴貴族顯然沒有聽過傅山林這個名字,直到旁邊有人上前附耳說了幾句話之後,他才恍然大笑了起來:“想不到一個馬賊頭子居然反而被人追殺得無處可逃,這真是個很不錯的笑話。”
哈哈大笑了一陣,那名匈奴貴族轉頭向杜遠說道:“既然這人跪地請求我的庇護,我也不能讓他失望,從現在開始他是我的奴隸了。不過我念你居然敢千里追殺此人直到深入我匈奴腹地,也是個有膽色的好漢子,就不爲難你了,你去吧。”
杜遠無聲地笑了起來,就在那些匈奴人以爲杜遠是在爲逃得一命而感到高興的時候,他卻突然使勁在馬腹上一夾,如風一般連人帶馬衝到了傅山林的身前,揮刀將傅山林的腦袋砍下。
匈奴們何曾見過有如此膽大妄爲的漢人,平常所見的漢人如果能夠得他們饒了性命,那是什麼話也不敢講,轉身就跑了。此時看見杜遠在他們面前揮刀殺人,而且殺的還是首領的奴隸,所有人都呆住了。
目瞪口呆了一陣之後,匈奴們纔回過神來。他們感覺受到了眼前這人的輕視,個個都憤怒地咆哮了起來。
那名匈奴貴族卻一揮手,止住了周圍人的衝動,轉頭用兇狠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杜遠:“你的確是一條好漢,不過你既然敢在我面前殺死我的奴隸,你就得承受我的怒火。我要將你綁在馬尾上,慢慢的拖死。”
杜遠依然是面帶着笑容,說道:“這人傷了我的妻子,如果不殺了他,我的心情就不會好。我的心情不好,我就沒心思跟鐵多雄大汗談一個交易。我這也是爲了大汗好啊。”
鐵多雄有些意外地看了杜遠半天,才失笑道:“你居然認得我?你居然想跟我談生意?我好久沒有見過象你這樣有趣的漢人了。”敞快地笑聲過後,鐵多雄又換上了狠厲的神色:“不過我鐵多雄身爲匈奴大汗,富有四海,你憑什麼跟我談生意!”
杜遠神色不變:“凡是在東疆討口飯吃的,草原雄鷹鐵多雄大汗的形貌有誰人不識。有些東西不是身居高位就能擁有的,而且我這次敢站在大汗的面前與你談生意,便早就不存着活着回去的心思,大汗又何必嚇唬我。”
鐵多雄再次笑了起來,道:“果然是一條好漢,當得起我的美酒。好吧,我便聽一聽你究竟要與我談什麼生意吧。不過我事先得告訴你,你這筆生意我未必會看得上,而且你的命我也未必會給你留着。”
鐵多雄說完話手一揮,周圍立時開始忙碌起來,不到片刻功夫,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帳便已搭起,鮮豔的波斯地毯被鋪在了地下,篝火上被烤得油光發亮的乳羊在轉動着,有數人忙碌着在乳羊身上刷着香料。
鐵多雄立在帳外,向杜遠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杜遠衝着他微微一笑,昂然隨他走進帳內。
這些匈奴人的手腳實在是很快,杜遠一坐下,熱騰騰的奶茶便奉了上來,各色美食佳餚不到片刻功夫便滿滿當當地擺滿了一桌。
杜遠經過這月餘來的追殺,早餓得慌了,當下也不客氣,甩開腮幫子就大吃了起來,全不管周圍匈奴人看過來那各色各樣的眼神。
鐵多雄身爲匈奴的大汗,修養比他的手下將領要好得多,只是含笑看着杜遠狼吞虎嚥,等到杜遠拍拍肚子仰天打了一個飽嗝,停下了手之後他才問道:“你要和我談的是什麼生意,現在可以說了吧。”
杜遠卻慢慢地端起一杯奶茶,喝了一口,顧左右而言他:“大汗不愧是大汗,奶茶裡添的居然是江南上好的大紅袍,真是富有啊,只可惜這樣好的茶葉添在奶茶當中卻是糟蹋了。”
“大膽!”
兩邊早有將領看杜遠不順眼了,這時見杜遠悠悠然的樣子不禁氣往上衝,七八把刀立時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杜遠卻依舊停着頭品味着奶茶的芳香,似乎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一把把鋒利的鋼刀,而是情人的手臂。
鐵多雄卻笑了,依然很有耐心地問道:“閣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杜遠放下茶碗,擡頭直視着鐵多雄的眼睛:“只不過我一路行來,發現匈奴的普通百姓連用最差勁的茶沫壓制的茶磚都喝不起,發現匈奴的普通百姓吃的是最差勁的井鹽,一時感慨而已。”
鐵多雄眼中一亮,揮手斥退衝動的將軍們,站起來說道:“這麼說來閣下有辦法爲我匈奴弄來大批的茶磚和海鹽麼?”
“在下東疆正氣山莊莊主杜遠,剛巧在關內認識了幾個茶葉和食鹽生意的老闆……”
鐵多雄立馬變得十分熱情了起來:“不知杜莊主可否爲我匈奴販運些過來?”
杜遠摸了摸腳下的地毯,又拿起手上的酒杯仔細地看了看,道:“這波斯的地毯在中原價值千金以上,想不到在這裡卻被大汗輕易地踏在腳下。還有這阿刺伯的水晶杯,哪怕在中原的皇營大內也只是在重要場合偶爾一用,大汗真是豪富呀。”
這時鐵多雄再看向杜遠的眼裡已經滿是欣賞之色,輕輕一笑,鐵多雄說道:“杜莊主不但是個英雄,還是一個很有商業頭腦的人。這樣吧,你做我的奴才吧――哦,不對,奴才這個詞在漢語裡並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不過匈奴裡這個名詞卻沒辦法用漢話翻譯,勉強可以解釋成爲我的家臣。”
周圍的匈奴聽到這話之後,大聲地喧譁了起來,個個都用羨慕的眼神看向杜遠。
大汗的家臣豈是誰都能做得了的,這滿屋身經百戰的將軍們中間,也不過有一二個有幸得到大汗的賞識,成爲了大汗的家臣。
那可是家臣哪!
這說明從此之後與大汗是一家人了。比之成爲大汗的屬下要親密得多。這個漢人有什麼好的,居然讓大汗看上。一個個身居高位的匈奴將軍們裡那充滿火熱的嫉妒眼神,幾乎要將杜遠燒成灰燼。
不過杜遠這人素來不識好歹慣了,輕輕易易地就推脫了這個匈奴將軍們求之不得的厚愛:“在下只是一個商人而已,求的是利潤的最大化,若是成爲大汗的家臣,則所有一切當以大汗爲先,在下暫時還做不到這一點,請大汗見諒。”
見到杜遠推辭了鐵多雄的邀請,匈奴將軍們心中都鬆了一口氣,轉瞬間一股惱怒的情緒又生了出來:這個漢人居然敢推辭大漢的邀請,這不是看不起咱們大汗麼!
所謂的裡外不是人,大約指的就是如此。
杜遠歷來神經粗大,對着匈奴將軍們惱怒的眼神視而不見,端坐如初。
見到杜遠推辭了自己的邀請,鐵多雄也是一愣,心想這個漢人倒也直爽,不似一般漢人那樣扭捏。隨即他又想到也許是這個漢人還不懂得在匈奴人中這種榮譽是多麼的難得,反正日後等他與匈奴人接觸多了,知道了這種榮譽是多麼的崇高,自然還會來求自己。這麼一想,鐵多雄的心理平衡很多。同時他心裡暗暗下了決心,若是杜遠回頭想請求做自己的家臣,一定要好好的爲難爲難他。
接下來就步入正題了。
既然雙方都有了合作的意向,那麼下面要談得不過是一些關於價格之類的細枝末節的東西。鐵多雄雖然也算得上是個英明神武的君王,但在這種做生意的領域上又怎麼比得上杜遠這種奸商。
杜遠滿天跑馬的一頓神侃,將自己運送茶葉出關的難度說得比登天還難,毫不猶豫地將價格提高了十倍。又將匈奴手上西方諸國的手工藝品一頓亂損,說這樣東西不過是匈奴人劫掠而來,反正也沒有花什麼錢。反而因爲不懂行將這麼工藝品弄得破損了不少,那價值是大大的降低。於是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鐵多雄抵擋不住頻頻後退,將價錢一降再價。杜遠又將價錢壓到了鐵多雄報價十分之一的價位上。
生意終於敲訂,兩人舉杯同飲,杜遠心中暗爽:這筆生意一來一回之後,可就是百倍的利潤,只要再打通了東疆總督許雄的關節,這筆生意便成了。待有錢之後,要找什麼解毒的靈丹妙藥還不容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