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帶着我和佳蕊向胤禛告辭。胤禛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說道:“今兒真得謝謝十四弟和萱兒了。小孩子貪玩,要的東西多,也不是件奇怪的事兒!”胤禎笑道:“不過是多拿了幾件玩意兒!什麼大不了的!今兒告辭了。”拉着我出來。佳蕊自己上車,胤禎沒騎馬,鑽進我的車內。
一上車,胤禎就問道:“怎麼回事兒?”我笑道:“心血來潮,就想試試。”胤禎用力抓住我的雙肩,說道:“萱兒,有什麼話不能告訴爺呢?這麼大的事……”他頹然鬆開我,嘆息着靠在車廂上。我拉着他的手說道:“不就是一個玩笑嗎?我就是覺着弘曆想要所有的東西。”胤禎說道:“你真不懂嗎?抓週兒源自《周易》的卦理。那些東西是按五行擺放的……”我扁着嘴說道:“你既然信命,還爭什麼呢?”胤禎的眼睛忽然一亮,說道:“萱兒,你再說一遍。”我感覺到他的共鳴,便笑道:“抓週只是一種占卜,難道我們生活在矇昧時代?難道我們知曉註定的結局,就什麼也不做了嗎?胤禎,雖千萬人人,吾往矣。不管結局如何,重要的是過程做到此生無悔!”胤禎笑着點點頭。
九月,康熙回來了!他回宮的第一件事就是頒詔廢太子,把胤礽禁錮鹹安宮,又以廢太子事祭告太廟。他當着朝廷重臣和所有阿哥說:“皇太子胤礽自復立以來,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業斷不可託付此人。”這次廢太子來得迅疾,也來得毫無徵兆。朝野上下一片譁然,種種猜測紛擾不斷,卻被康熙在談笑之間以雷霆之勢壓了下來。這也難怪朝野猶疑,因爲經歷過塞外那場變故的人無不三緘其口。他們已經知曉康熙的心意,如果把胤礽弒君逆倫公之於衆,康熙的顏面受不了!更何況把康熙置於尷尬的殺子境地,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而這個時候,立誰太子又是浮上水面的話題。胤禎已懂得處於低調,而胤禛的韜光養晦更是所有阿哥望塵莫及的,胤禩自然又成了衆矢之的。我總不忍那一抹風清雲淡的身影,“總被雨打風吹去”,便寫了一張“沉默是金”的字條,命淡月給他送去。我安慰自己,我就是蝴蝶,我就是在振翅!但我就是有點擔心胤禎的反應。
晚上我準備了一桌子胤禎愛吃的菜,等到掌燈時分,他纔回來。碧雲爲他打了簾子,我笑着迎了出來,在旁邊服侍他盥洗後,拉着他的手走到桌前,親手把扣着的盤子逐一打開。他坐下拎起筷子大吃起來,如風捲殘雲一般,把東西全掃光。他漱口後接過茶,輕輕吹了吹,小飲一口,方說道:“今兒惹什麼事兒,或者犯什麼錯了?”我嚥了咽口水,期期艾艾地說道:“沒……,什麼也沒幹!”他用力捏起我的下頷,說道:“那‘沉默是金’呢?”我的心咚地跳了一下,推開的手,大聲道:“你私拆我的信件!你……”
胤禎拉我到懷裡,說道:“爺沒那麼卑鄙!九哥說的。九哥說,八哥沒猜透你的意思!”我倚着他的胸口,低低地說道:“你沒生氣?”他抱緊我,說道:“爺生氣!可爺相信,你喜歡的人是爺,對八哥的關心也不關別的!你是爺的!只是……”他頓了頓,我又開始小心地觀察他的臉色,他冷硬地說道:“不許有下回!”可至少得有一次下回!我爲佔據了紫萱的身體而傷害了胤禩很愧疚,便小聲問道:“要不以後,我請示你再做?”他硬生生地說道:“不準就是不準!”低頭捉住我的脣,他的舌攪纏得我的透不過氣來。
這一夜胤禎要了我一回又一回。我蹙眉忍着痛,壓抑的輕輕的呻吟聲,卻不斷挑撥着他的慾望。他累了,他的脣落在胤禛留下的齒痕,低低地說道:“爺不准他們喜歡你!也不准你關心他們!”我勉強擡起痠軟的手臂,拿着帕子拭着他額上的汗珠兒。他沉沉地睡下了。撫着他剛硬的下頷,青青的須茬硬硬地刺着我的手指。我是不是應該告訴他真相呢?是不是我加給他的負擔過重了?抑或我本身就是他的負擔吧?
日上三竿,我才拖着沉重的頭起身,胤禎早走了。我苦笑於他的休力強悍!梳洗後,吃了幾口粥,趙嬤嬤就上來。我使了個眼色,屋屋裡只剩下碧雲和淡月。趙嬤嬤便附耳說了幾句,終於等到這個機會了。你們來假的,我就給你們來真的。
我又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裝束,帶着人到淑惠的院子。淑惠驚疑不定地看着我坐鞦韆上。我淺笑道:“怎麼不見弘明呢?”淑惠冷笑道:“小阿哥們都在書房讀書呢!姐姐怎麼不知道?”我笑道:“姐姐二字稱不上,我比你小好幾歲呢!不過,論起來你該稱我主子或者福晉?”淑惠張張口,確實未能回出話來。我就是頂着嫡福晉的名義嫁進來的,胤禎沒有請封她和玲玲做側福晉,她只有個侍妾的名義,在府裡稱格格。淑惠的臉色幾轉,笑道:“是我忽略了。是該稱主子,奴婢該死!”我蕩了兩下鞦韆,說道:“其實我來不是爲了聽你自稱奴婢的。只是有件事兒想問問你。”我故意頓了頓,盯着她的眼睛,笑道:“我聽說你的丫頭小蘭,已經私定終身了!”
淑惠冷笑道:“絕無此事!福晉該不會自己的丫頭不乾淨,往我身上潑髒水吧?”我從鞦韆下來,繞着淑惠走了圈,笑着輕聲說道:“我就是想這麼幹呢!”淑惠的杏眼瞪起來,我退後一步,拍着心口,說道:“喲!伊爾根覺羅氏,你這個樣子我好怕怕啊!沒有便沒有,你幹嘛要吃了我似的?”淑惠收起怒色,說道:“奴婢不敢!”很識時務!我示意趙嬤嬤拿出一樣東西,說道:“這件你認得嗎?”淑惠瞅了一眼,有些驚慌,忙說道:“我不認得。”我輕笑道:“這可是宜主子賞你的嫁妝!你不認得?”淑惠咬着嘴脣說道:“不認得就是不是認得,福晉非逼着我承認算怎麼回事兒?”她算準了我不會找宜妃去確認?即使我找宜妃去認,宜妃也未必給我這個面子。我輕笑道:“這件我派人到內務府查了,檔子上有記載,某年某月某日宜妃特賞宮女淑惠作爲陪嫁的!你認不認得不重要了!”淑惠有些慌了,說道:“是我的,快拿給我!”伸手要抓,趙嬤嬤快速地收到袖中,低低地說道:“格格別急啊!好戲還在後頭呢!老奴陪格格一起玩。”
我收起嘻笑之色,說道:“你說疏簾偷了你從宮裡帶來的簪子,不知偷得是哪支呢?”淑惠生硬地說道:“宜主子賞了幾支,我哪兒記得着!”劉嬤嬤早遞過一頁紙,我拿起來在淑惠眼前一晃,說道:“這是從內務府帳上收來的,記着你從宮帶來的東西,出嫁前的,出嫁後賞的,都在上頭呢!淡月,拿着清單逐個覈對吧!”淑惠使了個眼色給丫頭,丫頭悄悄地要退下,但見常明抱着劍站在淑惠的房門門前,小丫頭嚇得立住腳步。我笑而不睬。
淡月和劉嬤嬤帶着兩個小丫頭進去,就聽裡面乒乒乓乓的,又有摔碎磁器的聲音。淑惠指着常明,向我說道:“他是誰?怎麼能進內宅?竟敢站在我屋子前!裡面在砸東西嗎?搜我的屋子也得問爺的意思吧?”趙嬤嬤給我搬了椅子,我坐下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問爺去。你這兒還怕出現男人不成?”淑惠的臉黃了。我不過略詐一詐,還沒有拿到她的真憑實據。碧雲捧過食盒,擺出茶點,我自顧斟上一杯茶,輕輕呷了一口。
淡月她們抱着首飾匣子出來,稟道:“啓稟福晉,除了那支簪子,都在裡頭了。”我笑道:“如此說來,丟的就是這支了?”淑惠別過臉去。我示意,趙嬤嬤揚手照着淑惠臉上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半臉通紅。我沉下臉來說道:“看什麼看?怎麼主子不能打奴才了?我只嫌髒手,不然我更喜歡親自動手!”淑惠掩着臉,淚水盈盈地叫“福晉”,卻見佳蕊扶着她奶孃的手走進來,向我笑道:“妹妹怎麼打起姊妹來了?”我笑着站起來,說道:“姐姐請坐,我今兒請姐姐看出好戲。”佳蕊說道:“我不坐了,妹妹也回去吧。憑什麼不是家和萬事興,妹妹人也打了,還回屋子裡等着爺?”我說道:“爺說了,府裡我做主,姐姐回去吧。我樂意!”佳蕊的奶孃皺着眉頭,說道:“佟佳氏福晉……”沒等她說完,碧雲冷笑道:“主子沒說話呢!哪裡輪到奴才插嘴!小門小戶的,就是缺少管教!”我點點頭,碧雲真替我解了圍,難不成我跟個老婆子對嘴去了不成?佳蕊瞅着我,說道:“妹妹何必跟奴才一般見識?既然如此,妹妹愛怎麼鬧就怎麼鬧,我先走了。”回身要走,我說道:“姐姐急着走也成,但是你那個奶媽子得留下。她的好兒子做了點子好事兒,我正想叫她問話去呢!來了就別走了!”
常明一招手,兩個侍衛拎着一個五花大綁的小廝進來。奶孃驚叫了一聲,不是別個,正是她兒子。劉嬤嬤指着那小廝,說道:“他在外面賭錢,到當鋪當簪子,被常大人當場抓到。”奶孃披頭對着那小廝就一記耳光,恨罵道:“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又向佳蕊賠笑道:“老奴回去好生管教兒子,求福晉網開一面。”佳蕊說道:“什麼大不了的!回去好好管教就是了。”說着要走。我笑道:“且別走,還有別的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