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納妃不是小事,需要經過一系列複雜繁瑣的程序!我還有時間!上次準備的資料也在!天時、地利、人和均佔那麼一點點。下輦時,我努力地想着穿越,想着不如意的事兒,又悄悄地咬了一下食指尖,眼淚總算在眼圈裡轉悠了。太后見此情形,只得吩咐我回房好生歇息。
我進門第一件就叫碧雲悄悄請李嬤嬤來。待把她讓來進來,我吩咐碧雲外面守着,不放任何一個接近房門。我拉着她進了裡間,單刀直入道:“八阿哥說,有事可以找嬤嬤。我如今有一事相求。”說畢向她跪下。她慌忙跪下,連連叩頭,說道:“格格請講!格格請講!老奴兩次受八爺活命之恩,就是粉身碎骨都還不清。”我附在她的耳邊說道:“請八阿哥幫忙複製一份紫禁城的佈防圖,越詳細越好,越快越好!而且這件事兒除了你知,八阿哥知,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十四阿哥。”饒得她早有準備,也被我的要求嚇得一哆嗦,但她是宮裡的老人,經過大風大浪,至少面上平靜地躬身答應了,向我行禮後退下了。
我的阿瑪是領侍衛內大臣,阿靈阿是領侍衛內大臣。他們都有現成的,他們也都是胤禩的心腹。對於佈防圖這件事,是這些紛繁頭緒中最有把握的一件!但拿得到是一回事,帶得進來是另一回事兒!唉!這其中有哪件能有把握呢?如果能預知會穿越到古代,我就學習兵器製造了,手持AK-47衝出紫禁城!可造得出武器,我也背不動子彈匣!而且,我相信在紫禁城的侍衛們,會用“肉彈戰術”來對付我的“先進武器”!嗚呼哀哉!
我抱着原來的草案,正逐項研究呢,李嬤嬤氣喘吁吁地來回:“格格的話老奴帶到了。八爺說明天一準兒有,但八爺也吩咐老奴,給格格帶一句話,‘靜觀其變,謀定而後動’。”謀個頭啊!你得學習Delta Force,破門而入先掃一梭子子彈,再問你是誰!我沒言語,蹲身向李嬤嬤道謝,慌得李嬤嬤又跪下稱“老奴不敢”。我繼續盯着我的材料,開始畫圖,李嬤嬤欲言又止,蹲身告退,我命碧雲送她出去。
晚膳是太后打發人直接送到我房裡的,菜品也都是我愛吃的,擔心我吃不下去吧?我叫碧雲一起吃。她見我狼吞虎嚥的樣子,好生擔心,說道:“格格難受,就哭一場吧。”我敲着盤邊,說道:“吃飯!別提我傷心事兒!”碧雲食不甘味地動了幾下筷子。我不能向她解釋,自己吃飽了,早早收拾了躺下。然而躺到牀上,我才發現我遠沒有想像的那麼平靜。每個細節像過電影一樣,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與胤禎的點點滴滴也不時地衝擊着我疲憊不堪的神經。我努力地不去想將來,我努力地去想如何逃出紫禁城,我努力地去想像康熙和胤礽得知我逃走的羞惱與憤怒,可我的每個努力又不得不迴歸到與胤禎的將來。喜歡上一個人,原來要揹負如此沉重之壓力!“人生若只初相見”,唉!還是留些精力回顧與論證細節吧!
次日是太后的聖壽節,我絕早到她面前行了禮,就躲回房裡等佈防圖。太后很體諒我的心情,又拿出好多新奇的玩意哄我。別的我倒不理論,那一串四顆夜明珠正中下懷。我歡喜地把那些東西都打包回來,又把夜明珠妥善收好。前面傳來陣陣的細樂聲,他們那兒歌舞昇平,我這兒緊張有序,兩不相誤。
趕晚上,李嬤嬤才抱着一個包裹過來。我看着那個包裹的大小,心裡打鼓,這得看到哪年去!我道謝後接過來,正待展開來看,卻見李嬤嬤說道:“老奴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我含笑道:“嬤嬤請講!”李嬤嬤訝然我的平靜,說道:“鄂大人下獄了。”什麼?阿瑪下獄了?我騰地站起來,緊張地問道:“爲什麼?”李嬤嬤答道:“昨兒皇上的口諭一下,鄂大人就到乾清宮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不答應,鄂大人的脾氣格格是知道的,自然衝撞了皇上。皇上一氣之下,把鄂大人關到天牢裡,還吩咐格格一天不成親,鄂大人就一天不放出來。”我的頭嗡地一下兩個大!康熙擺明了拘阿瑪給我看,我若鬧事,他就拿阿瑪開刀!對御極五十年的皇帝,處理起這種情形來,信手拈來,全不費功夫!我苦笑道:“謝李嬤嬤!”李嬤嬤問道:“格格打算怎麼辦?”我嘆道:“能怎麼辦?等着當太子側妃了。”
待李嬤嬤退下了,我翻看佈防圖,越看越驚心!那回在太和殿,胤禩嘲笑我小瞧紫禁城的佈防,如今看來確實小瞧了!我挑燈苦讀,碧雲陪在旁邊剪燈花,斟茶倒水。從昨兒指婚的旨意一下,我的屋裡除了碧雲,其他人均爲非請勿入。她們不是康熙的人就是太后的人,誰知道她們還是誰的人呢?唯有碧雲是我從外面帶進來的,如果必須信任一個人,也只能信任她了。至二更的時辰,我催碧雲去睡。碧雲說服侍我安置再去睡。我笑道:“在吉日來之前,這屋子不分白黑,都得你照應着呢!快睡去吧。”如是再三再四說了,她才睡去。我看到天色晶明,才略一洗漱,歪在軟榻上小睡。
起來的時辰不早不晚,碧雲端過太后特賞的點心,葷素搭配,可能餓了,味道比平日好很多。我抱着圖紙與數據啃點心。碧雲嚅嚅地說道:“格格心情好嗎?”我盯着巡防路線,說道:“不太好!”碧雲沉默了一小會兒,鼓起勇氣說道:“十四爺今早在乾清宮門前,跪求皇上收回格格指婚太子爺的旨意。”我擡頭望着碧雲。她揉着帕子說道:“十四爺現在還在乾清宮跪着呢!”胤禎這個死心眼兒!你皇帝老爸既然當着這許多人的面兒,提出指婚,就是鐵了心把我嫁出去。我雖然不知道康熙的目的何在,但絕不是你跪求就能轉還的!你怎麼不好好想想?你沒看見你八哥沒說話嗎?你就沒聽說他送我了八個字,其中就有一條“靜觀其變”嗎?爲了一個女人不管不顧,遠的不比,就比從前的順治皇帝之於董鄂妃,不正觸你老爸的黴頭嗎?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皇上沒有命他起來,或者趕他回府?”碧雲的眼圈紅了,說道:“皇上說誰也不準攔,讓十四爺跪夠了自己起來。”正月的寒風,乾清宮的大空場,他就穿着紫貂裘,這會兒也快成冰塊了!我放下圖紙,吩咐道:“更衣。”
一到乾清宮,就見胤禎孤零零地跪在寒風中。他臉色蒼白,嘴脣青紫,雙手倒籠在袖中,可那早凍透了。門前值守的侍衛向我行禮後,就放我進去了。康熙一定有話,就等着我勸他來呢!他一定沒想到我起晚了。而我很後悔,抱怨過他該抱怨自己了!昨天他沒動靜,我就以爲他另有計劃呢,卻沒想起來,他可能因爲祖母的壽辰而忍了一天。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瞧着胤禎可憐兮兮的模樣,你這個實心眼兒的笨傢伙!你就不會想着劫花橋?不過如果康熙賞恩典,直接從寧壽宮把我擡進毓慶宮怎麼辦?那你就不會想着把我從寧壽宮弄出來?可看過佈防圖,這比登天還難呢!再怎麼着,也不能傻跪在這兒啊!你凍病了,誰救我出去呢?
我走到他旁邊,跪坐下來。胤禎凍得哆哆嗦嗦地說道:“地上冰!當心着涼!”我笑道:“病死了就不用嫁過去了。”他瞪了我一眼,說道:“大正月裡的少混說!爺不會讓你嫁過去!”我笑道:“那你還跪在這兒,不去想辦法?”他頹然說道:“爺不是沒想出轍來嗎?只好跪在這兒盼皇阿瑪收回成命。”我心疼地說道:“你這個木瓜腦袋!明詔都下了。二月二,龍頭的日子就要完婚。只要太子還是太子,你就跪死在這兒,皇上也不會改主意!”他憂傷地垂下頭。我悄聲說道:“我想到一個辦法。但需要你的幫助。”他一振,說道:“什麼法子?”我說道:“現在說話不方便。你起來吧。你病了,我就真成了太子側妃了。”他搖頭苦笑道:“你哄爺呢!萱兒!我真無能!”我把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臂上,堅定地說道:“不許自怨自艾!其實你一點也不差!不但是我,你所有的兄弟都認同這一點!你只出生得太晚,沒有時間積攢力量,但你將來的功業,在他們任何一位之上。你放心!我至少可以承諾你一件事——我不會去做那個什麼太子側妃!就是他由大清門擡我進來當太子正妃,我也不去!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你自信,我才安心!我纔會有堅強的後盾。前方一點荊棘就擋住你的腳步了嗎?胤禎!起來!”
胤禎扶着我的手,費力地站起來。他的眼睛燃起自信與自傲的光芒,微笑着說道:“萱兒!你說得對!即使你被擡進毓慶宮,爺也要把你從洞房中搶出來!”我失笑!他重重地彈了我的頭,說道:“爺不是信口開河!爺是認真的!”我揉着頭,說道:“恩將仇報!”然後向他蹲了蹲身,保持着禮數飛快地走開。我不想讓他看見我充盈的淚水。我沒有把握,他也沒有把握。我是歷史的編外人物,他沒有被歷史記載“荒唐”和“任性胡爲”,所以,誰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走向何方!難道我會帶着遺憾與滿滿的回憶,離開這個我下定決心接受,並豪情萬丈地想改造的時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