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蒂換了一身新衣服。
她換了一件裙襬長及她那白嫩的腳跟,舒適度看上去明顯要比她剛剛和安東尼一起外出散步時所穿的蓬蓬裙要高得多的修身長袍。
還沒青登一隻巴掌大的纖足套着雙小巧可愛的白絲絨拖鞋,青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19世紀的歐洲女式拖鞋,鞋後跟竟然還帶點高跟的設計,踩在地上會發出相當清脆的“嗒啦嗒啦”的聲響。
“昂古萊姆小姐,你好呀。”青登簡單地跟艾洛蒂問了聲好後,扭頭看了看四周,“昂古萊姆小姐,你在飯廳這裡做甚麼?昂古萊姆先生和勒羅伊小姐呢?”
“我在讀書。”艾洛蒂嫣然一笑,“餐廳這裡的光線最好,所以在白天時,我都喜歡待在餐廳裡讀書。”
“爺爺他正在他的臥房裡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勒羅伊小姐則在打掃廚房。”
青登看向艾洛蒂剛纔所就坐的長桌座位,桌面上確實擺放着一本正攤開的書籍。
靠着良好的視力,青登看到這本書籍的書頁上所印着的,都是密密麻麻,如蝌蚪一樣,青登完全看不明白的法文。
“橘先生,你是出來休息的嗎?”艾洛蒂朝青登撲閃了幾下她的大眼睛。
“嗯,算是吧。”青登微微一笑,“我和我的夥伴們都有些口渴了,所以想來問下有沒有水。”
“啊,那橘先生你來得正是時候呢。”艾洛蒂臉上的笑意更盛了些,“在方纔,爺爺他就已經囑咐勒羅伊小姐,讓她去準備我們家現在最好的紅茶和點心來招待諸位。”
“我問問勒羅伊小姐紅茶泡好了沒有。”
說罷,艾洛蒂快步走到了長桌旁,拿起一支銀製的搖鈴,輕輕一晃。
叮鈴~~
令青登不住地感到耳根發酥的清脆至極的鈴鐺晃動聲,向四下播散。
鈴鐺聲剛落下,便聽得一串不急不慢地腳步聲朝青登、艾洛蒂他們這邊徑直而來——勒羅伊一邊用系在身前的圍裙擦着溼漉漉的雙手,一邊快步走到了艾洛蒂的身前。
艾洛蒂嘰裡呱啦地對勒羅伊說了一大串法語。
然後勒羅伊也嘰裡呱啦地用法語迴應艾洛蒂。
青登對法語是完完全全的一竅不通,他僅會的法語詞彙,就只有一個“Bonjour”(你好)。
所以站在青登現在的視角里,看到艾洛蒂和勒羅伊互講法語,和看到兩個科學家在那探討量子力學是沒啥兩樣的——雖然心底裡清楚他們是在說人類的語言,但還是覺得他們像是在說什麼魔咒。
在勒羅伊的話音落下後,艾洛蒂輕輕頷首,又跟勒羅伊說了些什麼,接着便見勒羅伊沿着來時的原路返回,消失在了青登的眼前。
“勒羅伊小姐說紅茶馬上就煮好了。”艾洛蒂切換回了日語,“我已經讓她在準備好紅茶後,就在第一時間將紅茶還有點心都給你們送過去。”
青登微微躬身,向艾洛蒂道了句“感激不盡”。
這個時候,青登眼角的餘光忽地瞥見在他身側不遠處的一張小圓桌上,放置着一個包裝得相當精美的禮盒。
這個禮盒不論是盒子的樣式,還是包裝的手法,都是完完全全的和式風格。
在這種歐式宅邸裡,竟然擺有着這麼一個和風禮盒……就跟穿着法式宮廷禮服,結果腰間卻是佩着一把太刀一樣,極其地突兀、違和。
不由得對這個禮盒感到幾分好奇的青登,向艾洛蒂問道:
“昂古萊姆小姐,這個禮盒是?”
艾洛蒂扭頭看向桌上的這個禮盒:“喔,這個是爺爺他準備在5天后的布萊特先生的舞會上,贈予布萊特先生的禮物。”
“布萊特先生?”青登細聲重複了遍這個對他而言,相當陌生的人名。
見青登面露疑惑,艾洛蒂微微一笑,然後開始給青登概述這位“布萊特先生”乃何人也。
布萊特,全名約翰·布萊特,英國人,是在日本敞開國門後,第一批登上日本國土的外國商人。
因爲是商界上的老前輩,再加上他爲人親切和善,喜歡提攜晚輩,許多人都受過他的幫助,所以他的人緣非常不錯,在這片江戶居留地裡,很受人喜愛與尊敬。
5天后,就是布萊特的60歲大壽。
爲了好好地慶祝自己的60大壽,布萊特決定在5日後的生日當天,於自己家裡設下一個盛大的舞會,大半個江戶居留地的人都收到了布萊特的宴會邀請。
安東尼和布萊特有着些許交情,所以自然而然地也在受邀之列。
“布萊特先生他非常喜歡日本這邊的清酒,而且酒量還非常地大。”艾洛蒂緩緩說,“我聽說布萊特先生他每天都要喝上七、八瓶一合裝的清酒。爲滿足自己的飲酒需求,他每個月都會從一個名叫夏目崇八郎的酒商那兒購進大量的清酒。”
“所以爺爺他便投其所好,從京都那兒訂購了一瓶十分名貴的清酒……也就是這個禮盒。”
“爺爺準備將這瓶名貴清酒當作壽禮,在5日後的宴席上贈給布萊特先生。”
青登輕輕點頭:“原來如此……”
青登完全不認識這個布萊特,也不在意這個人,所以“布萊特”這個名字剛出現在青登的腦海裡,便立即如一片浮雲飄遠了。
不過,在聽到艾洛蒂提及“爺爺”這個稱謂時……青登就忍不住地回想起剛剛在書房裡所目睹的艾洛蒂和她爺爺安東尼發生爭執的那一幕幕。
青登猶豫了片刻後,對艾洛蒂輕聲說:
“昂古萊姆小姐,雖然我這種外人說這種話,可能有些僭越……但你和你爺爺要好好相處哦,不要吵架。”
艾洛蒂愣愣地看了看青登,然後露出充滿歉意的苦笑。
“橘先生,請容我爲方纔在書房裡,讓你們看到了相當不雅的一幕再次致歉。”
她伸出雙手,輕輕地提起身上的長袍,對青登微微欠身。
“相當抱歉。”
“我和爺爺已經和好了哦。”
說到這,艾洛蒂的歉意苦笑,轉變爲了能讓人聯想到春日暖陽的微笑。
“這大概也算是我和爺爺的日常了吧。”
“我和爺爺常常會因爲一些瑣事發生爭吵,然後又很快地和好。”
“在剛離開書房時,我和爺爺就已經和好了。”
“害你擔心了,非常不好意思。”
青登長出一口氣,釋然一笑:“沒事,你和你爺爺和好了便好。”
“話說回來,昂古萊姆小姐你真的很厲害呢。”
青登向艾洛蒂投去敬佩的眼神。
“你剛剛在書房裡所說的那些話,我直到現在仍言猶在耳。”
“說得實在太好了,我很贊同你的觀點哦。”
艾洛蒂適才於書房內爲駁斥安東尼而訴出的每一詞、每一句……都讓青登相當地有共鳴。
一直以來,青登都堅持認爲:這個世界最大的荒唐事之一,就是人們對好人太過苛刻,然後對壞人又太過寬容。
就如艾洛蒂剛剛所說的——人們非常喜歡用極苛刻的標準來要求那些好人,只要好人們的身上出現了任何一點不合他們心意的地方,就對他們大張撻伐。但對待那些惡人又總是格外寬容,只要那些惡人做了一點善事,就覺得他們似乎也不是那麼地壞。
因此,在聽到艾洛蒂竟說出瞭如此鞭辟入裡、如此對他胃口的思想主張後,青登在感到驚喜之餘,也對艾洛蒂生起了幾分敬佩。
艾洛蒂今年還只有12歲。
放到現代,艾洛蒂她就一還正在念小學六年級的小學生。
在還只是六年級小學生的年紀裡,就能有着如此犀利的談吐……不得不讓人佩服。
青登突如其來的讚美,讓艾洛蒂羞澀地笑了笑:“那些都只是我的一點個人愚見,讓橘先生你見笑了。”
“聽到爺爺竟如此評論貓小僧和狐小僧,我一時氣不過,就忍不住地將平日裡的這些所思所想,都給一股腦地盡數說了出來。”
“現在仔細回想,真是不應該……”
“怎能在客人們的面前和自己的家人大吵大鬧呢。”
“實在是太不像樣了,太沒禮數了。”
說罷,艾洛蒂將兩隻如蔥白一樣的嬌嫩雙手交疊在肚臍眼的前方,滿面愧意、羞意地低下了小腦袋。
看着面露羞愧的艾洛蒂,青登不禁暗自咂舌:這真的是今年才只有12歲的小姑娘嗎……?
艾洛蒂現在的情緒,正因自責而稍顯低落……青登思慮了片刻後,決定換一個新的話題。
一個應該能讓艾洛蒂打起精神來的話題。
“昂古萊姆小姐,你還真的是非常喜歡貓小僧和狐小僧呢,竟然還購置了這二人的畫。”
此話的話音剛落,青登的嘴角便以一種微不可察的弧度抽了抽。
身爲木下舞閨蜜的艾洛蒂,竟然很崇拜貓小僧與狐小僧……青登直到現在都有一種不切實際的荒誕感。
目前全江戶上下,崇敬貓小僧和狐小僧的人如此之多,艾洛蒂竟恰好就是這批人裡的其中之一。
該說是太巧了呢……還是該說太有緣分了呢……
青登是爲了讓艾洛蒂打起精神來,才主動切換成這個話題。
效果非常顯著——剛剛還正情緒低落的艾洛蒂,立即變得神采奕奕。
“嗯!我真的非常、非常尊敬貓小僧和狐小僧!”艾洛蒂昂起腦袋,眸光閃爍,白嫩的臉頰開始泛出紅潤的光澤。
早在剛纔的書房裡,艾洛蒂還未和安東尼爆發爭執時,青登就有發現艾洛蒂似乎有着“情緒一興奮、激動,臉蛋就會泛紅”的特性。
就比如現在——在提到自己喜愛、崇拜的人物後,情緒正激動的艾洛蒂,她那白嫩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白裡透紅起來。
“在初次知曉貓小僧與狐小僧的事蹟時,我就非常地尊敬他們!”
“我讓勒羅伊小姐幫我找來了市面上所能找到的所有和貓小僧、狐小僧有關的畫。”
“我想把我收集來的這些畫都放在我常能看到的地方,所以我和爺爺他爭執了許久,才總算是說服他同意我將這些畫都掛在家裡我常待的幾個地方。”
青登眉毛一挑:“你還有其他的畫?”
艾洛蒂用力地點點頭:“我一共有4副貓小僧他們的畫。”
“2副掛在我的臥房,1副掛在書房,還有1副就掛在餐廳這裡。”
說罷,艾洛蒂伸出手,朝自己的左前方一指。
青登循着艾洛蒂所指的方向望去,在餐廳西南側的牆壁上,還真有掛着副浮世繪,因爲所掛的位置太偏僻了,所以青登此前一直沒有發現這副畫。
青登三步並作兩步地快走到這副浮世繪的近側,仔細賞看畫中所繪的內容,然後臉上神情又一次地變得古怪。
這副畫的構圖相當簡單——分別戴着黑狐面具、繫有黑色面巾的兩名黑衣人,並肩屹立在排布得相當密集的一列房屋頂上,二人的身後是漆黑的夜色與高懸在夜空之中的圓月。
艾洛蒂迤迤然地走到了青登的身側。
“橘先生。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艾洛蒂這時壓低嗓音,用一種神秘兮兮的口吻對青登悄聲說,“我和貓小僧、狐小僧有着很奇特的緣分呢。”
“嗯?”青登挑了挑眉,“此話怎麼說?”
“我曾親眼見過貓小僧和狐小僧。”眉宇間掛起一抹驕傲和激動的艾洛蒂,挺了挺她那平坦的胸脯,“就在上個月,也就是狐小僧初次出現在大衆視野的那個夜晚,我親眼見到了貓小僧和狐小僧從我家對面的房屋屋頂上跑過。”
艾洛蒂十分詳細地講述着她初次邂逅貓小僧與狐小僧起因、經過與結果。
靜靜地聽完艾洛蒂的講述後,青登不由得啞然失笑,一時間不知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纔好。
在他以“狐小僧”的身份初次出現在大衆視野的那個夜晚……也就是他答應和木下舞一起去解決肆意地拿穢多來試刀的人斬集團的那一夜,他和木下舞爲了擺脫突然出現的奉行所官差,確實是有進到屋宇普遍很壯闊,方便他們逃跑;同時木下舞對這裡的地形又很熟悉的江戶居留地裡。
青登萬萬沒想到……他和木下舞在這片居留地裡甩脫官府的追兵們時,竟恰好讓忽然從睡夢中醒來的艾洛蒂給瞧見匆忙逃跑的他們了。
“如何?我和貓小僧、狐小僧是不是非常有緣?”艾洛蒂使用着一種得意洋洋的口吻,“正好在那個時間段突然醒來,然後又正好看見了恰好正從我們家對面跑過的狐小僧和貓小僧。”
“只要我醒來的時間早一點晚一點,或是走到窗邊的時間早一點晚一點,我都將不會有機會見到他們。”
青登輕輕頷首:“嗯……確實是非常有緣……”
話說完,青登於心裡默默補上一句:
——昂古萊姆小姐你確實是和貓小僧、狐小僧非常有緣呢……前者就是你的閨蜜,後者現在就站在你的身邊。
在一臉驕傲地說完自己和狐小僧、貓小僧的“不解之緣”後,艾洛蒂像是忽地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臉上的笑容頓了頓。
緊接着,便見她躊躇地瞥了青登幾眼。
“橘先生,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嗯?”青登用眼神示意艾洛蒂:你問吧。
艾洛蒂深吸一口氣:“我一直都有聽說,貓小僧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少女,而狐小僧是一個長得很帥氣的少年……請問這是真的嗎?”
“如果這涉嫌泄密、不方便跟外人多說的話,那就當我沒問過吧。”
雖然有極力壓制,但艾洛蒂的語氣中還是滲出了幾分激動與期待。
尤其是在說到“狐小僧是一個長得很帥氣的少年”這句話時,艾洛蒂的語氣中更是流露出了極明顯的期待之色。
青登是專管江戶治安的“三回”同心,艾洛蒂應該是渴求着能從身爲行內人士的青登身上,探聽到一些和自己偶像有關的、自己之前並不知曉的情報,纔會這麼問青登吧。
很漂亮的少女和很帥氣的少年……青登的嘴角再次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抽了抽。
不難猜出,這些傳聞應該又是某些人爲了滿足自己的想象,而隨口瞎編出來的。
“貓小僧和狐小僧是黃臉阿婆和禿頂中年人”與“貓小僧和狐小僧是美少女和美少年”——這二者,哪個更受青睞、哪個更符合市井平民的英雄幻想,顯而易見。
但不得不說,這條傳聞竟然誤打誤撞地說對了。
貓小僧確實是個美少女,而且是臉蛋和身材都很頂級的那種。
狐小僧也確實是美少年……雖然這麼說好像有點自戀,但青登確實覺得自己的臉姑且還是勉強擔得起“帥氣”這個形容詞的。
青登自然是不可能將真相告知給艾洛蒂,因此他只能採用十分官方的回答:
“昂古萊姆小姐,對於貓小僧和狐小僧,我們江戶奉行所所知道的,並沒有比市井百姓們多上多少。”
“我們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確定貓小僧和狐小僧的性別。”
“所以你剛纔所說的什麼美少女、美少年的……多半隻是好事者們以訛傳訛的無稽之談。”
“這、這樣呀……”艾洛蒂失落地抿了抿嘴脣。
就在這個時候——
咚,咚,咚,咚,咚……
玄關處非常突然地傳來了非常有節奏感的敲門聲。
青登與艾洛蒂齊齊揚起視線,看向玄關所在的方向。
“嗯?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來敲門……(法語)”艾洛蒂一面下意識地用母語自言自語,一面走回到了餐廳的長桌邊上,拿起那隻銀製的搖鈴,重重地搖晃了幾下。
勒羅伊再次出現在了青登和艾洛蒂的面前。
艾洛蒂用法語和勒羅伊說了些什麼。
勒羅伊點了點頭,然後邁着快速但又不失禮節的步伐,穿過位於餐廳左側的走廊,直奔屋子的玄關。
緊接着,開門聲、腳步聲、說話聲……這些聲音絡繹不絕地傳進青登的耳中。
不一會兒,青登就聽到了“咔啦”一聲響——這是合攏大門的聲音。
勒羅伊抱着一件外觀相當精美的木盒,回到了青登他們的視野內。
她剛一回來,就開始嘰裡呱啦地和艾洛蒂互飆“魔咒”。
青登完全聽不懂她們在說啥,所以只能觀察她們的表情,他注意到:艾洛蒂在看見勒羅伊手裡所拎的那個木盒後,霎時喜笑顏開起來。
艾洛蒂伸出手指了指旁邊的餐廳長桌,隨後便見勒羅伊將她手中的那個木盒放到了這張長桌上,接着揚長而去——她應該是回去接着忙她的工作了。
勒羅伊剛一離開,艾洛蒂就立即以副迫不及待的模樣,一蹦一躂地向那隻木盒蹦去。
“昂古萊姆小姐。”跟着艾洛蒂一起走到木盒邊上的青登困惑道,“這是什麼東西?”
艾洛蒂沒有立即回答青登的這個問題。
而是先衝青登露出狡黠的笑意,然後“喀噠”一聲,將這隻木盒緩緩打開。
木盒內,擺放着一隻做工相當精細的木製西洋刺劍。
青登的瞳孔微微一縮:“刺劍……?”
“這是我的愛劍哦。”艾洛蒂的目光裡,一絲孩童般的笑意浮了上來,“前陣子在練劍時不慎磕壞了劍尖,爺爺委託了他的一個精通木匠活的朋友幫我修劍。”
“總算是修理完畢,送回來了啊。”
練劍……青登敏銳地從艾洛蒂的話語中,捕捉到這一讓他想在不在意都不行的字詞:“昂古萊姆小姐,你會刺劍術嗎?”
“嗯,從小我就練習刺劍術。”
艾洛蒂擡起手,用極溫柔的動作輕撫盒內的刺劍,眉宇間掛起一抹懷念、追憶的色彩。
“我從小就很喜歡羅賓漢……啊,橘先生你應該不知道羅賓漢是誰吧。”
“羅賓漢是在歐洲諸國都相當有名的一位喜歡劫富濟貧、行俠仗義的俠盜。”
“我非常喜歡這位傳說中的俠盜。”
“橘先生,我說出來你可別笑哦。”
艾洛蒂難爲情地笑了笑,整張臉蛋變得紅彤彤的,右手縮到胸前,豎起食指打着圈兒地撥弄垂在她胸前的三股辮。
“我一直夢想着成爲一個像羅賓漢那樣的能文能武、樂於幫助弱小的俠盜。”
“所以在我的年歲剛長到可以學習刺劍術的時候,就纏着我的……家人,請求他們幫我找個劍術老師。”
“即使現在跟着爺爺一起遷居日本了,我也從來沒有懈怠過對刺劍術的練習。”
“最開始的時候,除了刺劍術之外,我本來還想學習弓術的,因爲羅賓漢是個能夠‘射中另一支已射中靶心的箭,並且將箭身一分爲二’的神箭手。”
“但因爲我的家人很反對我學習弓術,他覺得弓術在這個時代裡除了用來打獵取樂之外百無一用,學習刺劍術好歹還能用於防身,所以我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專心學習刺劍術了。”
說罷,艾洛蒂伸出手,拿起盒內的刺劍。
艾洛蒂的這柄愛劍是全木製的,所以非常輕盈,哪怕是她這樣的身子骨尚未長開的小女孩,都能輕鬆將其舉起、揮舞。
“幫我修劍的那個人可真厲害呀。”艾洛蒂認真地端詳了幾眼手中的刺劍,然後朝前方的空氣用力刺了幾劍,“修得跟新的一樣。”
此時的艾洛蒂並沒有注意到——她身旁的青登,現在正露出着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夢想着成爲一個俠盜嗎……青登算是徹底明白木下舞和艾洛蒂爲何能成爲關係很要好的朋友了。
雖然她們兩個的外在性格看上去天差地別,一個內向怕生,另一個活潑開朗,但二人內在的所思所想卻是相當貼近。
青登看了幾眼艾洛蒂揮劍的動作,眉頭頓時因驚詫而用力一揚:“昂古萊姆小姐,你的動作相當厲害呢。”
青登的這句話,並不是在奉承艾洛蒂。
艾洛蒂的這幾個揮劍的動作,確實是相當厲害,劍路很穩,對一個今年還只有12歲的小女孩來說,這已經算是特別犀利的身手了。
聽到青登的誇讚……艾洛蒂並沒有展現出喜悅的神情。
反而還面露頹唐。
“橘先生,你謬讚啦。”
“我還差得很遠呢。”
“不論是身手,還是心性……我都差得很遠。”
說到這,艾洛蒂似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她直勾勾地盯着手裡的刺劍,臉色一黯。
“若沒有一個敢於與人對抗的膽氣……那將自身的技藝磨鍊得再好也沒用啊。”
“我現在就很缺這種膽氣呢。”
艾洛蒂仰頭看向青登,臉上掛起一抹帶着幾分自嘲意味的乾笑。
“雖然口口聲聲地說着‘夢想成爲一個像羅賓漢那樣的俠盜’,但我卻連作爲一個普通人該有的膽量都沒有……”
“我的膽子太小了。”
“別說是看到別人舉着明晃晃的武器朝我殺過來了……光是聽到別人厲聲呵斥我,我就常常嚇得整個身子都縮成一團,連動都不敢動……”
說罷,艾洛蒂像是想要化解苦悶的情緒一般,扁着嘴脣,以像是驅趕周圍的蒼蠅般的動作,隨意地揮動手中的刺劍,攪亂着周圍的空氣。
忽然間,沒任何徵兆的——艾洛蒂的身子突然一頓,接着雙眼發亮。
“對喔,我怎麼給忘了呢……”用連自己都沒法聽清的音量嘟囔一聲後,艾洛蒂興沖沖地將視線投回到青登的身上。
“橘先生,你現在可以陪我練一會兒劍術嗎?”
“嗯?”青登一怔,隨後他用眼神朝艾洛蒂發出追問:昂古萊姆小姐,爲何如此突然地請求我於現在陪你練劍術?
讀懂了青登的眼神意思的艾洛蒂,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
“也沒什麼很特殊的理由啦。”
“就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橘先生你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青登眉頭微蹙,沉吟起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拒絕突然提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請求的艾洛蒂。
畢竟他現在還有着“監視那座點心屋”的任務在身,可沒有太多的時間陪艾洛蒂在這兒玩耍。
然而……在見着艾洛蒂現在的表情後,本來都已經涌到青登嘴邊的拒絕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儘管努力擠出了一抹“我不在意”的笑容,但艾洛蒂看向青登的眼神裡,仍帶着抹若隱若現的希冀與期待。
橘先生,求你陪我練一會兒劍術吧——艾洛蒂就差將這行字給直接寫在自己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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