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永倉新八再度被好奇的目光“集火”。
“是啊是啊!永倉隊長,難得一起泡澡,就趁着這個機會跟我們說說唄!大夥兒可好奇了!”
“啊?你們這羣人真是有夠無聊的啊!這種傳言一聽就是那些討厭仁王大人的傢伙們胡編亂造出來的謠言!”
“就是就是!你們難道不知道嗎?仁王大人早就與千葉家的千葉佐那子……也就是與七番隊隊長私定終生了!據說他們倆很快就要完婚了!”
“沒錯!2年前,仁王大人單槍匹馬地攻破清水邸,然後在大庭廣衆之下與千葉佐那子擁吻的這樁美談,直至今日都仍在江戶的市井間流傳着呢!”
“可是……一開始時,我也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但在親眼見到仁王大人和沖田隊長走得極近後,我便忍不住地懷疑起這則傳聞是否真的是虛假的!”
“難道說……仁王大人是那種男女皆可的人嗎?”
“即使他是這種人也不稀奇啊,這種人不一直很普遍嗎?”
“沖田隊長長得這麼好看,仁王大人會喜歡他也不足爲奇吧?”
“說來慚愧,我雖非衆道人士,但在見到沖田隊長的那張漂亮臉蛋後,也有點把持不住自己……”
“嗯,我能理解,我也是這樣。”
“直到瞧見沖田隊長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這世間原來存在這麼標緻的美少年。”
“永倉隊長,您是仁王大人的老朋友,您應該知道這則傳聞的真假吧?”
……
一大堆男人湊在一起後,便容易發生這樣的狀況。
男人們是永遠不缺話題聊的。
因爲他們有着永恆的話題:澀澀。
不論是什麼樣的男人,柔弱的文士也好,粗蠻的武者也罷,哪怕彼此的愛好各不相同,也能其樂融融地暢談澀澀的話題。
衆道、頂天立地的英雄豪傑、清新俊逸的美少年、上司與下屬的戀愛……這些要素融合在一起,多麼地引人遐想啊!
不知是從何時起,新選組內部忽然流傳起“青登和總司是情侶”的逸話。
雖不知它的源頭出自何人之口,但它的誕生只能算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畢竟,但凡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這倆人的關係非同小可!
青登跟總司待在一起的時間,明顯要比跟其他男性待在一起的時間要長得多。
而總司也總用一種很溫柔、溫柔得彷彿都快滴出水來的眼神來注視青登。
此景此況,怎能不讓人浮想聯翩?
然而……一方是全軍總大將,另一方則是青登之下的最強劍士——誰有那個膽子去公開地探討這二位爺兒的感情事?
於是乎,此則逸話一直只在私底裡悄悄地傳播、擴散。
此時此刻,偌大的浴室裡除了永倉新八之外,沒有別的長官在場——正是求證此事的真僞性的大好時候!
起鬨的人主要都是二番隊的隊士們。
根據他們與永倉新八的距離感,不難看出:雙方的關係很是親近。
永倉新八的豪爽、耿直、重情重義的性格,不僅很便於交友,也很利於馭下。
從不拿腔作勢,也不仗勢欺人;你犯錯了他會狠狠地數落你,可真遇到事兒了他也真敢上。
比如在前些天的“楠木組討伐作戰”中,永倉新八一馬當先,率領二番隊猛打猛衝,甚至因爲進攻速度過快,將隊士們都遠遠地甩在後頭。
這樣的領導,誰會不敬重?
永倉新八的正派作風,使得二番隊的隊內氛圍極好。
在私底下,二番隊的隊士們能夠很自然地與他打成一片。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向他詢問自家總大將的隱私。
打從剛纔起,永倉新八的眉頭就一直緊蹙着,皺成一個“川”字,彷彿能夾死蚊子。
“夠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說着,永倉新八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
“聽好咯!橘先生怎麼可能會是衆道人士呢,他與總司只是關係很要好的朋友,纔不是你們所說的那種……關係……?”
永倉新八越是往下說,語氣便越是轉弱,音調一路走低,彷彿就連都懷疑自己所說的話的真假性。
話到最後,陳述句的語氣直接變爲疑問句的語調,既像是在詢問面前的隊士們,又像是在詢問自己。
也不怪得永倉新八如此。
就連與青登、總司完全不熟的普通隊士們都能看出他們的感情不一般,遑論是與這二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永倉新八呢?
事實上,試衛館的諸位早就懷疑他們的關係了!
在最開始時,青登和總司的任何互動都處在“關係很要好的朋友”的範疇之內。
青登與佐那子當街熱吻後,“橘家將與千葉家結爲親家”便成爲大夥兒深信不疑的事情。
儘管青登尚未與佐那子成婚,但大家都已將佐那子視爲“橘佐那子”。
因此,就更加沒人將青登和總司的關係往那方面想了。
可漸漸的,再怎麼遲鈍、木頭的人,也逐漸發現不對勁了。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倆人的相處模式……似乎過於親暱了!
二人外出時總是結伴同行。
二人吃飯時總是並肩相坐。
二人在道場練劍時總是忽然消失,然後又陸續出現——是時,二人總是面帶滿足的表情。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永倉新八雖是作風粗野的漢子,但他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據他的觀察,青登和總司若沒一腿……那是絕無可能的!
他雖很敬重青登,在潛意識裡很想維護青登的個人形象,但再怎麼自欺欺人,他也不得不承認:論好色程度,青登似乎並不輸給土方歲三啊……
除了永倉新八之外,齋藤一、山南敬助、藤堂平助……所有人——包括腦袋不靈光的原田左之助在內——都看出了青登與總司之間的不尋常。
出於不想讓試衛館的氛圍從此變得奇怪起來的緣故,大家都極富默契地對此事閉口不談,目睹二人的親暱舉動時,都裝作沒有看見。
永倉新八的驟然沉默,自是使得全場的氛圍變得古怪起來。
衆人紛紛交換眼神,目目相看。
他們的眸中閃爍出“聽見重量級的八卦了!”的興奮神采。
他們的眼神傳遞出這樣的訊息:
哦哦!果然如此!
就連永倉隊長都默認仁王大人和總司的關係了。
仁王大人果然是衆道人士!
仁王大人有兩下子啊!傾國傾城的江戶第一美人與美如冠玉的美少年,兩頭通吃!
永倉新八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沉默引起大夥兒的“狂歡”了,於是趕忙補救:
“行了行了!別聊這種話題了!”
“總而言之,你們都給我記住了!橘先生絕非衆道人士!他與總司的感情也並沒有不清不楚!他們只是關係很要好而已!”
“以後不許再談這個話題了!”
永倉新八一邊說,一邊將身子後仰,換了個更加輕鬆的坐姿。
“咱們還是來聊點正經的事兒吧。”
“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怎麼了?爲何都哭喪着臉?今日的訓練有這麼辛苦嗎?”
說着,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島田魁:
“阿魁,其他人也就罷了,怎麼連你都是一副鬥志盡失的模樣?”
島田魁聞言,苦笑一聲。
“新八,我和你這種天才不一樣……說根道底,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島田魁雖雄心勃勃,但他對自己的本領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永倉新八18歲就拿到神道無念流的免許皆傳。
而他……所獲得的段位,至今不過是心形刀流的目錄階級……
一直與天才爲伴,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那點斤兩根本就不值一提。
永倉新八的提問,撬開了衆人的話匣。
霎時間,訴苦聲響成一片:
“永倉隊長,不是我沒志氣!可這訓練實在太苦了!”
“除了站立就是站立,從早站到晚,古往今來從未有人這樣練兵啊!”
“從今往後都要過上這樣的日子……說實話,若不是因爲飯菜實在太香了,我都想直接申請退出新選組了……”
永倉新八不作聲,靜靜地觀望着發牢騷的隊士們。
須臾,他的嘴角微翹:
“……喂,你們想不想聽一下我與橘先生的過往?有沒有興趣知道我們當年是如何並肩殺敵的?”
雖然不太明白永倉新八爲何突然這麼生硬地改換話題,但衆人紛紛眼睛一亮。
仁王大人與永倉隊長的往事……這可太值得一聽了啊!
衆人紛紛安靜下來,站直的站直,坐定的坐定,一臉期待地注視着永倉新八。
永倉新八思索了片刻,構思措辭,
“我與橘先生的相識……得從一座名爲‘千事屋’的職業介紹所開始講起。”
永倉新八侃侃而談。
他從他與青登的初識,一路講到他是怎麼成爲青登的岡引,進而再講到他、青登、齋藤一、藤堂平助和原田左之助,是如何合力對抗偷襲蕃書調所的討夷組,以及後續的一系列戰鬥、治安行動。
永倉新八的口才絕不算好,但勝在用語簡練、事件真實、情感真摯。
島田魁等人都聽得入了迷。
待講完自己與青登的過往後,永倉新八頓了一頓,數秒後才把話接了下去:
“橘先生……他是一個神奇的男人。”
“明明年紀比我小,今年不過21歲,卻比任何人都要沉穩、睿智。”
“當他拔刀出鞘時,卻又比任何人都要英勇。”
“他的身上有一種我不知應如何形容的不可思議的‘魔力’。這股‘魔力’使無數好漢聚集在其身周。”
“早在許久以前,我就下定了決心:我這輩子就跟着他混了!”
“所以我成了試衛館的食客,現在又成了他麾下的一員將領。”
“之所以如此,並非是爲了追求功名利祿。”
“而是因爲……能與這種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並肩作戰,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的畢生所求,不過是劍道的極致以及……死得其所!”
說到這,永倉新八擡起腦袋,環視周圍人等。
“你們想與我一起,和這位男子漢一起戰鬥到生命終結之時嗎?”
隨着永倉新八的話音落下,有些人深受鼓舞,十分動情地用力點頭。
有些人雖未開口,但他們的眼神已發生顯著的變化,迷茫、彷徨之色消退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的光芒。
“既然如此,那就別輕言放棄啊!”
永倉新八驀地擡高音量。
“據我所知,橘先生從不做蠢事。”
“他既然設計出了此等樣式的訓練內容,一定有他的深沉用意。”
“我願意一直相信他,並一直跟隨他!”
“願與我們同行的人啊,咬緊牙關地緊追上來吧!”
話音落下,他特地斜過視線,掃了身旁的島田魁一眼。
隨後,他騰地站起身來,淅淅瀝瀝的水流沿着他那磚石縫般的肌肉間隙淌下。
“我想說的話就只有這麼多了。我洗完了,先走了。”
島田魁眨了眨眼。
“新八,你這麼快就走了?不再多泡一會兒嗎?”
永倉新八聳了聳肩,無奈道:
“我也很想再多泡一會兒,但是……橘先生說要在暮四時(晚上10點)開個小會,所以我不能再久留了,先走一步咯。”
語畢,永倉新八跨出浴池,鳥兒鐺郎地大步離去。
島田魁等人怔怔地望着永倉新八的背影。
他適才的演講雖不算長,但已在衆人的心中植下一個深深的印記。
當然,不同的人記住了不同的內容。
某些人記住了青登的英雄氣、永倉新八對青登的景仰。
另一些人則記住了其中的最關鍵的一條信息——
“仁王大人果然是衆道中人……”
……
……
新選組駐所,會議室——
“抱歉,我來晚了。”
說着,永倉新八“譁”地推開紙拉門。
原田左之助沒好氣地說道:
“新八,你遲到了!就差你了!”
“對不起,剛纔在浴室裡泡澡時,一不留神間與隊士們多聊了幾句。”
永倉新八一邊致歉,一邊快速坐到他的位置上。
會議室內,新選組的軍官們齊聚一堂。
副長土方歲三、局長近藤勇、總長山南敬助、參謀清河八郎、以及拔刀隊的所有隊長,悉已到齊。
青登毋庸置疑地坐在主位上,地位僅次於他的副長、局長、總長和參謀分別坐在他的左右,至於拔刀隊的隊長們則依照各自部隊的番號,依序坐在下方。
眼見永倉新八已到,人皆來齊,青登便當即說道:
“因爲夜已深,所以我就長話短說了。”
“壬生鄉的八木源之丞願爲我們免費訂作制服和軍旗。”
“既然不用錢,那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關於新選組的制服——老實說,我的腦海裡並無合宜的想法。”
“所以……大家羣策羣力,一起設計出新選組的軍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