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選組陣地,西部戰線(五、十番隊所負責的防區)——
“媽的!這些傢伙都穿着鎖子甲!根本就砍不穿啊!”
“除了鎖子甲之外,他們還有手甲和足甲!”
“傷都傷不到對方!這、這要怎麼打啊?!”
“別砍他們的軀幹和四肢!砍他們的腦袋和脖頸!”
“你說得倒輕巧!你以爲我們人人都是劍術高超的大劍豪嗎?”
“我我我、我不打了!這根本就是送死啊!”
“喂!回來!不許逃!都給我回來!!”
……
原田左之助以隨性的動作,將青登贈送給他的長槍——奈落貫——扛在肩上,面無表情地掃視前方。
在這一片混亂的戰場上,“無所事事”的他,顯得尤爲惹眼。
五番隊隊長新見錦正站在他的身旁,其身上的淺蔥色羽織已染滿血污,他手裡的打刀亦是,不難想象他是經歷了不少血戰。
身爲新選組幹部裡少有的“非試衛館派”,相比起脾氣火爆、鋒芒畢露的芹澤鴨,以及熱忱親和、頗有人望的清河八郎,新見錦不顯山不露水,平日裡也不愛講話,極沒存在感。
但是,既然此人能被青登擢升爲一隊之長,那他身上自然是有過人之處。
雖無“目錄”、“免許皆傳”等具體的許可證明在手,但他毫無疑問是神道無念流的高手!
在當初的“入隊考覈”中,其身手曾讓青登不由自主地心生讚賞。
此時此刻,他一邊擦去臉上的汗水、污漬,一邊朝不遠處的原田左之助投去困惑的目光。
“原田君,你在做什麼?你這是在發呆嗎?”
“……”
原田左之助無視對方的質問,繼續轉動眼珠、四處掃視。
驟然間,他的目光倏地定住。
只見其視線牢牢鎖定住了那個扯着嗓子,一遍接一遍地吼着“不許逃”,奮力維持秩序的年輕人,此人的臉上有一塊很顯眼的胎記,是一個“胎記臉”。
下一息——噔噔噔噔瞪噔——原田左之助猛踏後足,已如利箭般猛衝了出去!徑直地奔向那個胎記臉!
流光瞬息之際,其身形已然逼至對方的跟前!
在聽見這串朝他急速逼來的異響後,胎記臉立即循聲望去,旋即臉上變色,下意識地端起手中的短槍。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上“新選組的將士們無不是全副武裝,不能攻擊他們的軀幹”的禁令了。
端槍、沉腰、發力,直刺向原田左之助的胸口!
在原田左之助的面前玩槍……如此行爲,雖不能說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但也可說是魯班門前弄大斧。
原田左之助輕描淡寫地揮舞奈落貫。
便聽“喀”的一聲響,他不費吹灰之力地架開了胎記臉的短槍。
招架的動作裡藏有反擊的招法。
說時遲那時快,他熟練地調轉槍口,向前一送——就像是用浸溼的匕首去刺熟宣紙,還沒怎麼用力,就戳了個對穿。
【注·跟生宣紙相比,熟宣紙很薄、很柔軟。】
胸口被洞穿的胎記臉,連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瞪圓雙目、口吐鮮血,直接歸了西。
原田左之助輕抖手腕,收回長槍。
望着手裡的黑色槍身,他情不自禁地抖了個槍花,咧嘴一笑:
“嘿嘿~真不愧是橘先生斥重金購來的寶槍,用起來就是好使!”
負責維持秩序的指揮官死了……這對於欠缺組織度的賊軍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霎時,周遭的賊軍陷入愈加可怕的混亂。
舉個形象的比喻……他們就像一頭快要被壓垮的駱駝,就等着最後一根稻草落下來。
這個時候,原田左之助適時地給這隻“駱駝”送上了這最後的一根稻草。
“兄弟們!跟我上!徹底擊潰他們!打得他們連頭都不敢回!”
原田左之助揮舞長槍,一頭扎進密集如草叢的敵羣之中,然後……開始了狂放的割草!
他就像拈燈草一樣,得心應手地揮舞着掌中的黑槍。
黑槍第一次挺出,便一口氣洞穿了三名賊寇的身軀。
將黑槍收回來的時候,順便掃倒了兩人。
挺出、收回、再挺出、再收回……就這麼循環往復。
雖是單調的進攻方式,卻有着令人膽寒的殺敵效率!
偶爾有些許人鼓起勇氣,停下逃跑的腳步,轉身向原田左之助發起挑戰,卻無一人能遏制住他的凌厲攻勢!
新見錦第一個響應了原田左之助的“跟我上”的指令。
他奔上前來,腳下生風,手中竄電,配合着原田左之助,揮起血刃,撕碎了一個又一個賊寇!
二人的“帶頭示範”,很快就卓有成效。
五、十番隊的將士們紛紛奮起,加入進對賊軍的追擊,以一當十,以十當百!
除了優越的伙食水平之外,青登的另一項治軍功績——爲每一位將士添置護甲——於刻下大放異彩!
在當今時代,笨重的具裝鎧甲已經落伍。
輕便的鎖子甲已足以滿足青登對拔刀隊的“專職於白刃戰”的定位。
因此,當新選商會賺到第一桶金,青登就立即用這筆錢來購買裝備。
就這樣,新選組人均擁有全套的鎖子甲、手甲和足甲,而且全都是品質優良的嶄新好貨。
有甲在身,意味着不易死去,等於多了一條命。
不僅如此,因爲自身得到了良好的防護,所以能極大增長將士們的士氣和鬥志,更加敢於去進攻。
因此,一個頂盔摜甲的人吊打十個只穿布衣的人,只不過是正常操作。
靠着遠勝對方的個體戰力,以及有如神助的高昂士氣,西部戰線的戰況一片大好。
戰至現在,賊軍已是死傷慘重,反觀原田左之助等人……只有2人輕傷!
很快,淺蔥色的怒濤壓倒了混沌的黑潮。
賊軍對西部戰線的第一波進攻,儼然已有崩潰的跡象。
在目力所及的範圍內,被打得落花流水的賊寇們,以自身的實際行動,無比生動地詮釋了什麼叫做“一敗如水”。
他們不顧一切地向山下跑……只恨爹孃少生了一雙翅膀或一對腿腳給自己。
不少人在逃跑途中,不慎跌進深溝、撞上柵欄,怎一個“狼狽”了得。
追擊到一定距離後,原田左之助擺了擺左手,示意身後的部下們“不必再追了”。
五、十番隊的將士們站立着,遙望大敗而逃的敵羣。
原本分外煩囂的西部戰場,漸趨寧靜。
新見錦冷哼一聲,一邊抖刀,甩去刀刃上殘留的血跡,一邊面露不屑。
“哼!不堪一擊!”
原田左之助揚起嘴角,笑了笑。
“雖然我們只是運氣好,被派來防衛最輕鬆的地方,但能夠取得這麼耀眼、輝煌的戰績,是諸位奮勇當先、全力殺敵的功勞!”
說着,他轉過身,面朝身後的一衆部下。“這場戰爭遠未結束!我們只不過是擊退了賊軍的第一波進攻!”
“話雖如此,該慶祝的,我們還是得好好慶祝!”
言及此處,他高舉長槍,發起經典的“勝哄”。
“欸!欸!”
下一瞬間,五、十番隊的隊士們將一隻只拳頭、一柄柄刀劍高舉過頭,齊聲高喊:
“哦哦哦哦哦哦哦!!”
新選組陣地的東、西、南三面,就數西面的地勢最陡峭。
在同樣的時間內,賊軍能往南部戰線投送上百號人,換到西部戰線,也許就只能投送五十來號人。
出於此故,西部戰線的防禦壓力最小。
而這也是原田左之助等人能夠這麼快擊潰自己面前的賊軍的一大重要原因。
這個時候,新見錦忽地斜過視線,眼神複雜,就這麼偷偷瞟着原田左之助。
在青登的安排下,每一條戰線都設有一個前線指揮官。
負責統領西部戰線的指揮官,就是原田左之助。
平心而論,對於青登的這番安排,新見錦是很不爽的。
雖然和“試衛館派”普遍不熟,但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新見錦早已清楚:原田左之助根本就是一個……說好聽點是坦率自然,說得難聽點,就是一個大腦缺根筋的人!
讓這種人來擔任指揮官……這種無厘頭的人事任命,真的沒問題嗎?
於是乎,新見錦下意識地認定:青登根本就是任人唯親!故意將重要的崗位都留給自己人,將“非試衛館派”排擠在外!
此外,在賊軍正式展開攻勢之後,原田左之助的種種表現更是讓新見錦堅定了“此人難擔大任”的想法。
大戰將臨之際,他竟然還有閒心擱那兒啃野果,而且還邀請他來一起吃……
是時,新見錦對原田左之助的輕蔑,已達頂點。
然而……隨着戰端的正式開啓,對方給他的印象,逐漸發生顯著的改變。
當賊寇們攻上來的時候,原田左之助先是依照青登的指示,等賊寇們被壕溝和柵欄拖住手腳,再讓弓手們自由射擊。
緊接着,他毫不躊躇地抄起長槍,身先士卒,向賊軍發起反衝擊,全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碰上硬仗、狠仗的時候,他真敢上!
不僅敢打敢衝,而且每次都能精準找到賊軍的要害之處。
就好比說剛纔——他找到了發號施令、維護秩序的指揮官,及時地送他上西天,打亂了賊軍的部署,大大加重了賊軍的混亂。
一念至此,新見錦忍不住地在心中暗忖:
——這個傢伙……或許並沒有他外表看起來的那麼蠢笨……
就在這時,原田左之助的一句突如其來的話語,將他的意識喚了回來:
“新見君,咱們現在應該是暫時輕鬆了。”
原田左之助一邊說,一邊伸長脖頸,環視身周。
新見錦輕輕點頭,以示附和。
“嗯,若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這邊即使是守上七天七夜,也依然能固若金湯。”
“我現在……只擔心芹澤那邊……”
說罷,他轉過腦袋,望向東面,面部線條緊繃着,臉上浮現出憂心忡忡的神情……
……
……
新選組陣地,東部戰線(四、六番隊的防區)——
嘩啦!
芹澤鴨取下腰間的葫蘆,拔開瓶口,將裡頭的清水一口氣傾倒在自己的腦袋上。
隨着“嘩啦”的一聲響,頓時有一縷縷半透明的熱氣蒸騰而起。
站在其身旁的井上源三郎,輕蹙着眉頭,以關懷的口吻說道:
“芹澤君,不如你先休息一下吧?”
芹澤鴨就像是聽見了什麼滑稽的趣聞似的,發出露骨的冷笑,繼而半是戲謔、半是認真地回答道:
“休息?我也想呀!我現在恨不得立刻鑽進鬆軟的被窩,懷裡再摟個女人,可是你看看這副畫面!”
他揚起手中刀,直指身前。
“看見這樣的畫面,你還睡得着覺嗎?”
“……”
井上源三郎不說話了。
擡眼望去……他們的面前、偌大的東部戰線上,是漫山遍野的賊寇!
真正意義上的漫山遍野!
一道道兇橫的身影,擠滿了通往東部戰線的每一條小路、每一處空位,自四面八方攻來!
如果說西部戰線因地勢陡峭而佔了大便宜,那麼東部戰線就是反過來的。
新選組陣地的東部地帶的坡度很緩,同時又很寬敞,只要是有長腳的人就能爬上來。
換言之,賊軍一次能往東部戰線上投放過來的兵力,壓倒性的多!
此外,賊軍明顯將此地作爲他們的主攻方向!
集結於此的賊軍士兵,呈現出非常顯著的年輕化、健壯化,而且裡頭的不少人明顯學過一點武術。
毋庸置疑……坐鎮東部戰線的四、六番隊的將士們,承受了其他部隊遠不能企及的巨大壓力!
若無壕溝、柵欄的阻敵,若無芹澤鴨、井上源三郎的拼死作戰,此地怕是早就失守了。
毫不停歇地戰鬥……
連口氣都來不及喘的戰鬥……
在賊軍的瘋狂進攻下,即使強如芹澤鴨、井上源三郎,也不禁感到力不從心。
此時此刻,他們身上的淺蔥色羽織都已染滿血污,快要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了。
不知情的人,怕是還以爲他們穿了一件血色的羽織!
井上源三郎抿了抿嘴脣,隨後向身旁的芹澤鴨提議道:
“……芹澤君,向本陣求援吧。”
“一、二、三番隊都在本陣裡枕戈待旦。”
“只要能夠得到這三支番隊的援助,我們定能穩住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