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雙方已分列在練兵場的東西兩側。
實質上,“幕前試合”其實只是一場超大型的“紅白合戰”。
交戰雙方分別戴上紅、白二色的頭帶以辨認身份,頭帶上再綁上瓷碗。
以木刀、木槍爲武器,額上的瓷碗被擊碎便意味着出局。
不過,與“紅白合戰”不同的是,“幕前試合”的勝利條件並非“打敗對方的總大將”,而是“全殲對方”——即戰勝對方的每一個人!
真正意義上的戰至最後一兵一卒!
打到任意一方全軍覆沒之後才告終結……此等演練的戰況會有多麼激烈,可想而知。
隨着新兵們的陸續加入,每一支番隊的兵力都在飛速膨脹。
就以現在列陣於青登等人眼前的一番隊、三番隊、四番隊和六番隊來舉例。
這4支部隊的現有兵力分別爲——
一番隊:80人。
三番隊:120人。
四番隊:250人。
六番隊:260人。
總司等人都從原先的“什長”,一口氣飛昇成“百人長”、“三百人長”。
隨着軍隊規模的不斷擴大,青登也開始逐漸深化拔刀隊的各支番隊的具體職能。
九番隊一早就被確定爲忍者部隊。
七、十番隊被改組爲騎兵隊。
一番隊、二番隊和三番隊則穩坐王牌軍的交椅。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輕動這三支番隊。
一旦派出這三支部隊,無非就是以下這兩種情況:
其一,戰況已不樂觀。
其二,需要壓倒性的力量來打開局面。
以上,便是這三支番隊的定位——或是力挽狂瀾!或是一戰定乾坤!
因此,獲准進入這三支番隊的新兵,要麼擁有着超羣的體格,要麼就是身懷過人的武藝。
如此嚴苛的入隊標準,自然是使得這三支番隊的兵力遠少於其他部隊。
儘管兵力略少,但任誰都不會輕視他們的戰鬥力。
尤其是他們的隊長還是那三位“人形高達”。
新選組內部的某些好事者將近藤勇、土方歲三、沖田總司、永倉新八和齋藤一統稱爲“試衛館派的五大天王”——這個稱號半是敬畏,半是推崇!
青登提前命人搬來馬紮,好讓德川家茂等人能夠擁有更加良好的觀看體驗。
紅方是一、六番隊,總兵力爲340人。
白方是三、四番隊,總兵力爲370人。
兩方各擁有一支王牌軍,從兵力上來看,後者略佔上風。
不過,但凡是對新選組的戰力構成稍有了解的人,肯定都知曉:後者能否在此次演武中討得便宜,實在是不好說。
畢竟……紅方有她在。
……
……
眼見望樓下的紅白雙方的將士們都已準備得差不多了,青登轉頭看向身旁的德川家茂,投去徵詢的視線。
德川家茂輕輕頷首。
青登見狀,當即站起身來。
這時,望樓上下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演武馬上就要開始了,空氣裡頓時多出緊張的氛圍。
四周變得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只有各式各樣的旗幟在風中舒捲着,發出獵獵響動。
青登緩緩地移步至望樓的邊沿,而後猛地舉高手中的軍配團扇。
【注·軍配團扇:用皮或薄鐵製成的團扇,是用於發出軍事指令的道具】
剎那間,彷彿有晴天霹靂憑空炸響!
望樓下方的那一面面大鼓一齊擂動起來。
乍一聽去,較之一般的鼓聲,它似乎並無不同之處。
但漸漸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那令人心驚膽戰的威嚴氣派!
鼓聲的節奏雖很質樸無華,但卻簡練明確。
正因如此,反倒具有一種別樣的魄力。
當擂擊到酣烈之際,彷彿連天上的雲朵都跟着震動起來!
鼓聲逐漸激昂,緊接着,嗚嗚的螺號吹響了。
嘹亮的、威武的號角聲直衝雲霄,在練兵場上空盤旋着、激盪着,在勁風的助推下,遠遠地飄散開去。
總司拔出插在腳邊地上的木刀。
同一時間,對面的齋藤一亦握刀在手。
總司、齋藤一:“跟我上!”*2
不及細想,雙方將士已同時出陣!呼號着掩殺向對方!
衝鋒的速度極快,但卻快而不亂。
眨眼間,兩軍大陣轟然相撞!
首先拔得頭籌的,竟是紅方。
紅方發揮出可怖的戰鬥力。
總司和井上源三郎衝鋒在前,當先的將士們組成一支支錐形陣,分頭刺入白方的陣中,展開雷霆般的猛烈攻勢。
刀砍、槍刺、肩撞……白方的陣型霎時變得千瘡百孔。
當然,白方的失利僅僅只是暫時的。
“攻回去!”
齋藤一下達言簡意賅的命令,而後隨性地揮開一刀——僅一擊,就一口氣擊碎3只瓷碗。
“不許後退!前進!哪怕是要倒,也要倒在衝鋒的路上!”
芹澤鴨一邊咆哮,一邊飛腳踹向某個畏縮不前的新兵。
齋、芹二人身先士卒,親自擔任反擊的箭頭。
在他們倆的激勵下,白方很快就穩住陣腳,重拾鬥志,並且逐漸展開反攻。
“殺啊啊啊啊啊!”
“跟緊沖田隊長!”
“快!快!跟上!填住那個缺口!”
“讓他們見識一下新選組的最強部隊的威武雄風!”
“放屁!我們三番隊纔是新選組的最強部隊!”
……
刺耳的喊殺聲久久籠罩在練兵場的上空。
隨着戰況的逐漸推進,以及戰局的不斷變化,德川家茂等人越來越掩蓋不住臉上的驚愕之色,面部表情愈發失控。
他們很快就發現:紅白雙方的將士們並非如街頭混混那般毫無秩序地亂打一氣。
除了總司、齋藤一、芹澤鴨等極個別人之外,絕大部分的將士都是以小隊爲單位來進行攻防。有的人負責主攻,有的人負責輔攻,有的人負責掩護……
看似亂糟糟,實質上各條戰線的將士們都在有條不紊地遞送攻勢。
除了作戰素養之外,望樓下的將士們的作戰意志也同樣令德川家茂等人深感震驚。
就在雙方交戰的最前線,嚴酷的場面隨處可見。
被打倒在地的人、不慎摔斷手腳的人、口鼻流血的人……
紅方也好,白方也罷,全都拿出十足的精神,鼓滿幹勁地投入進眼前的演武中。
並沒有因爲這是一場演武而懈怠。
青登剛纔所說的“一切皆以實戰爲標準”,並非隨口胡謅的。
此場演武的裡裡外外,確實是充滿了實戰的魄力!
此時此刻,望樓上的每一個人都不禁想着:連日常的演武都這麼拼命,那等實戰來臨的時候,他們將會有多麼悍勇?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吞嚥唾沫的聲音,響成一片。
“親軍”的將領們、那些剛纔吹捧“三番組”,暗貶新選組的人,現在全都不說話了。
他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面色泛白,盡作鴕鳥態。
在見識到新選組的勇猛後,任誰都不敢再大放厥詞。
這個時候,德川家茂等人紛紛發現一處令他們甚感在意的地方——每當有傷兵退下來,就立即會有身披白色羽織的人快步迎上去,帶傷兵離場。
望着這些白衣人士,德川家茂問出了自進入新選組屯所後,就重複了許多遍的問句:
“青登,這些人是誰?”
青登立即回答道:
“他們是‘醫藥方’的人。”
“‘醫藥方’?他們是醫生嗎?”
青登點了點頭:
“沒錯。”
“據我觀察,直接死在戰場上的人,其實並不算多。”
“有許多將士並非死在戰時,而是死在戰後。”
“礙於醫生太少、藥品不夠等一系列原因,許多本可活命的將士們,就這麼憋屈地死在病牀上。”
“就拿前不久的‘伊賀攻防戰’來舉例。”
“姑且不論那些華佗來了都得搖頭的重傷患者。”
“有相當一部分的傷兵都只是受了輕傷,比如摔折腿腳,手臂被砍傷。”
“結果,就因沒能來得及獲得救護,導致傷口發炎化膿,最後落了個殘疾,甚至是丟了性命。”
“這些寶貴的戰士就這麼平白歸天,既讓人悲痛,也令人扼腕惋惜。”
“因此,爲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我決定建立一個專門給將士們療傷的機構。”
“也就是諸位現在所見的‘醫藥方’。”
“不限年齡,不限性別,也不限流派。”
“不論你是漢方醫還是蘭方醫,只要你能治病,尤其是擅長治療刀傷、槍傷和跌打損傷的醫生,都可進入我新選組的醫藥方。”
【注·漢方醫、蘭方醫:即中醫和西醫。】
“醫藥方於半個月前正式成立,截至目前爲止,已有6名成員。”
“數量雖少,但這6名成員都是經驗豐富的醫生。”
“多虧了他們,在日常操練中受傷的將士們,都得到了及時且良好的醫治。”
“不過,相較於新選組之後所將擁有的規模,這點醫生實在是太少了。”
“我打算將新選組的醫生和將士的比例,維持在‘1比100’。”
“因此,在現階段,我決定先把醫藥方的規模陸續擴大到至少30人。”
聽到這,德川家茂等人紛紛面露驚詫莫名的神情。
他們面面相覷,目目相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彷彿要在彼此的臉上找到些什麼。
最終,他們只在彼此的面龐上找到強烈的震撼之色。
專門爲軍隊服務的醫療機構……這一理念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過於超前了!
莫說是在當今日本了,哪怕是在時下的西方諸國,“戰地護理”也只是剛剛起步而已。
青登所組建的醫藥方,完全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忽然間,山木雲郎探出手來,指向“戰場”上的某個人。
“鎮撫使大人,這是何人?”
青登擡眼望去,微微一笑:
“新選組拔刀隊一番隊隊長,沖田總司房良。”
山木雲郎怔怔地呢喃道:
“我麾下怎麼就沒有這種猛將呢……”
他的話音剛落,就立即回過神來。
自己竟然會對“敵軍”的將領感到敬佩,並且抱以豔羨的情緒……想到這,他不禁面掛臊色地低下頭去。
也不怪得山木雲郎會有這般反應。
不僅僅是他,望樓上的每一個人都被總司的英勇、強大所震撼!
自打戰端一開,總司就一馬當先地直衝敵陣。
身爲“青登之下的第一人”,總司的戰績從不讓人失望。
疾奔、跳躍、猛撲……如入無人之境!
她攻到哪兒,哪兒的瓷碗碎片就落了一地。
莫說是打中其額上的瓷碗了,白方的將士們連她的衣角都碰不着!
就在這時,總司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倏地頓住腳步,扭頭望向自己的左邊。
她的面前,一員以左手持刀的將領,不急不徐地朝她走來。
總司在狂刷白方的人頭,可另一方面,齋藤一也在狂刷紅方的人頭。
雙方的最強戰力,總算是迎面對上了。
狹路相逢……無需任何對話,無需任何交流——二人的後腳跟不分先後地揚起輕塵!分秒間攻向彼此!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二人的木刀在半空中連續相撞。
總司和齋藤一是相同類型的劍客——他們都點滿了爆發力!追求一擊制勝!
體力乃總司唯一的弱項。
她深知自己的弱點,所以她一向避免消耗戰。
於是乎,她在與齋藤一對砍幾輪後,直接放出殺招——
她斜揮一刀,逼退對方,然後將刀拉回至手邊,擺出平青眼的架勢。
齋藤一見狀,瞳孔頓時緊縮,緊接着下意識地向後撤步,並且架刀在胸前,擺出防禦姿態。
下一剎那,一道迅捷無比的筆直刀影,劃破大氣,瞬間逼到齋藤一的面前!
天然理心流奧義·平青眼三段突!
齋藤一咬緊牙關,舉刀彈開總司的第一刺。
未等他緩口氣,第二刺接踵而至。
齋藤一拼盡全力,才勉勉強強地將其擋開。
然而……第三刺,來了。
這一次,齋藤一實在是無能爲力了。
啪嚓!
刀尖不偏不倚地戳中齋藤一額上的瓷碗。
齋藤一,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