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昊,你真的記不得15年的事了?”
恍惚間,又聽見了那夜董司慧的提問。
記不清了,真的記不清了。
那些事,雖然很近,但回想起來,卻是那麼的遙遠。就像遠古的影像,斑駁陸離,卻又刻骨銘心。
那些身影,那些吶喊,那個獨自走到最後的失敗者。
忘記了,忘記了。
你撒謊。
你不可能忘記。就算世人都將他們忘記,你都不可能,也不願意將他們忘記。
他們因你的宣告而來,身處長夜之中,揹負着世人的誤解與命運的不公,用自己的雙手在那個時刻創造了一個逆天的奇蹟——那一天,所有人都見證了,所謂的正義的光明,被原本於角落中蜷縮的黑暗頑強地擊碎——哪怕只有短短一刻。
黑暗,是不可能戰勝光明的。
但,你可以。
你是他們於命運的長夜之中唯一的信仰,他們都相信,終有一刻,你會帶領他們邁出長夜的邊際,迎接屬於他們自己的光明。
那,他們,應該已經成功走入光明瞭罷?
呵呵,看來你忘卻了一些事啊。
他們都犧牲了,倒在了命運爲他們設置的無邊無際的長夜之中,就在他們想要的黎明降誕的前一刻——而這一切悲劇的源頭,都是你。
陳正昊,他們因你而犧牲,換回你來到光明——不是你想要的光明,而是你曾經的敵人爲你準備的,“光明”。
……
沉默嗎?沉默就能夠抵消你所犯下的罪孽了嗎?
若不是你的懦弱,他們又怎會如此窩囊地接受曾經的敵人的指揮?
若不是你的猶豫,他們又怎會在那個慘烈的戰場上做無謂的犧牲?
他們的信仰是你,你就是他們的神!
可,你的信仰,又何曾堅定?
這就是神的考量嗎?爲了自己的怯懦,爲了迎合曾經的敵人,不惜犧牲那些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以換取自己重入星空的資格?
你,配成爲夜空中那顆耀眼的星辰嗎?
夠了!別再胡言亂語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朋友,更沒有所謂的追隨者,更沒有願意爲我犧牲的追隨者!
哈哈,是啊,自從你進入那些星辰爲你準備的“光明”後,你,就再也沒有真正的朋友了。
孤獨是對你最好不過的懲罰了——曾經孱弱之人,因爲一個團體而偉大;如今犧牲同伴以求苟且之人,恆久的孤獨纔是對你最好的判決。
你就這麼在這條路上繼續被命運放逐下去吧,陳正昊!你不配擁有真正的朋友——你所有的朋友都終將被你的猶豫與怯懦所害。想保護他們?好啊!走,離他們遠遠的,這就是現在的你對他們最好的保護!
……你究竟是誰?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我是誰?
我是個罪人,罪大惡極,卻被世人遺忘,包括你。
我,就是你。
陳正昊,朱雀,你躲不開我。我一直,如影隨形……
“醒醒,陳正昊,再不起牀,太陽燒屁股啦!”
直到顧柳言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陳正昊才迷迷糊糊地從夢境中醒來。
嘖,又做噩夢了。陳正昊撓了撓頭。
“我們到Y國了,”隨着飛機着陸時“砰”的一聲巨響,周之恆扭頭向後面的四位隊友招呼道,“該出發了。”
“話說回來,之恆哥,”徐玉成的表情格外凝重,“我們這麼幹涉別的國家內政……”
“咳咳,徐先生,”董司慧咳嗽兩聲,提醒徐玉成,“任務特殊,咱們清楚就好,已經到了別人的地盤,小心隔牆有耳。”
徐玉成心領神會,閉上了嘴。
“不過,上面爲什麼要讓陳正昊一個人活動?”董司慧提出了自己的疑慮。
“是啊,這麼危險的任務,上面就這麼不在乎小陳哥的安全?”顧柳言捏着陳正昊的肩,隨聲附和董司慧的擔憂。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周之恆的表情也很無奈,“我和上面溝通過,也提出過反對意見——可惜,抗議無效。”
“陳正昊先生,這次任務和之前那次十分不同,”周之恆轉頭向陳正昊鄭重地叮囑,“我不清楚你的單線任務是什麼,但是,作爲組織的頭兒,我得提醒你一句——安全第一,任務第二。畢竟我們也不算是什麼正式人員,就算任務失敗,說難聽些,我們也可以直接甩鍋Y國內閣(低聲),但畢竟涉及Y國內戰,槍炮無眼,總之,萬事小心,如果遭遇意外,及時跟我們說。相信我們,我們是你的朋友,就算上面拋棄你,我們都不會拋棄你的。”
陳正昊的內心似乎被什麼震動了,他看着身邊的每一個人,明明半年前,他們都還是陌生人。可現在……
這一幕,似曾相識,但又無比陌生。
這次任務的危險性,陳正昊也很清楚——一旦涉及到戰爭,無論規模多小,強大如Z國政府也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了。
但陳正昊依然同意加入這次任務——他只是覺得,這裡,他會找到一些事的答案。——爲了這虛無縹緲的感覺,他在心底做好了一切準備。
“多謝,各位,那我先行一步。任務完成後,再一起慶祝吧!”
說完這句話,陳正昊離開了機艙,走向接應的車輛。
再見面時,我,會找到答案吧。
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