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難行,張任一行人便走了十餘日纔來到江州。
看到寬敞的水道和江邊的渡口時,張任心中還有些忐忑,當他跟着老驛卒坐上一艘兩側皆有水車旋轉的車船之後,眼中還多出幾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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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很快,老驛卒趴在船舷上連連嘔吐,他也加入了這一行列。
“嘔”,張任面色鐵青一片,看着船前船後飛速旋轉的車輪,“長者,這水車吾蜀中之民可是早已盼望多時矣。”
“不僅是水車,聽聞巴郡各縣的縣吏到任之後,便開始大興屯田和改制。”
“長者登船之時,和傷兵營的那位營中司馬閒談了幾句罷。”
“那人倒是個實誠人,會稽山陰賀氏之人,早年追隨賀齊將軍於會稽投奔吳王,南征北戰,生生從一刀筆小吏也做到了營中司馬,很有本事嘞。”
“那巴郡有何治?”張任看着茫茫長江水,看着飛速在眼前後退的對岸景象,不免對身側濺起大片水浪的水車有些好奇。
“第一治便是牛耕水車,細鹽桑茶。”
“牛耕水車,那耕牛吾蜀中倒也有不少,水車只需江東各地派遣工匠來打造即可,巴中二郡雖大,一二載卻也可每村具備,這細鹽可是稀罕物,尋常百姓之家怕是隻能瞧上一瞧。”
“吾蜀中便有鹽井之法,不過提取出來的俱是粗鹽。”張任趴在船舷上緩和了一陣,站穩了身子。
“聽聞是從沿海一帶運來的細鹽,不過販賣之人,俱是江東官商。”
“何爲官商?”
“聽聞江東以漢紙拓印之法,設一鹽引,以取信吳王府的商賈用金錢持此物可於沿海鹽場購買細鹽往江東之下各州郡販賣。”
“江東細鹽,當真如此之多矣,不知作價幾何?”
“聽聞只比尋常粗鹽貴上三成。”
張任眼中一驚,“那細鹽可有貴賤之分?”
“自是有的,聽聞吳王府所用皆是上乘細鹽。”
“鹽鐵鑄錢皆爲國朝之重,江東監管如此嚴苛,亦在情理之中,只是自古抑制商賈,未曾想,他吳王貴爲漢皇宗室,竟是重用商賈。”
“桑茶之時,又是爲何?”
“聽聞是吳王之命,自江東以泥土包裹,將桑樹、茶樹從水路運往巴郡,擇其土,分與百姓於家宅附近種之,桑可每戶幾株,茶則成片栽種。”
“蜀中近年亦有士族多效荊州淮南士人,以茶水接待賓客,好此苦茶者甚之,若是百姓能多栽種此物,售賣之時收其金錢,倒也不錯。”張任微微頷首,“只是那每戶幾株桑木,若是算上枯死,怕是存活不過一兩株,如此又有何用?”
“足下有所不知,這桑木種植,是爲養蠶。”船艙內,走出一名長鬚面白,穿着一身粗布長衫的男子來。
“見過司馬。”張任見老驛卒朝他微微擡手一輯,自己也是微微擡手示意。
後者擺了擺手,他倒是不是認識張任,只是不習慣拘禮爾。
“吳王已命,於巴中二郡興建織造坊,每月皆有縣吏往各村講授如何養蠶之事,百姓每年只需於四月之際養蠶即可,數十人可將蠶繭送於織造坊換取金錢,何樂而不爲之。”
“蜀中貧寒,若能得此桑茶之法,又以牛耕水車之法,今後蜀中怕也能出不少沃土,百姓日子亦能豐裕。”張任臉上也生出幾分嚮往,他下意識回眸看了一眼倒數第二艘船,那裡有他隨行的妻兒。
“爾等且看,那便是運輸桑木之船。”也正在這時,隔着二十餘丈江水之中,一隊商船掛着“張”字旗號沿江而上。
“嗡”,同一時間,船上響起一聲號子,對面也迴應了一聲。
那船上用篷布遮掩之下露出用布連泥土包裹了的桑木,一時間看得張任和老驛卒有些晃神。
“此物離土一二月,也能栽種存活?”
“南橘北枳,栽種瓜果林木,因地制宜,但吾江東如今卻也有讓此物種活之法,正如交州培育之稻穀。”
“爲何吾蜀中此前未有此物?”老驛卒自顧自地嘟囔一句,卻是道出了張任此刻的心聲。
卻聽身側這名司馬哈哈大笑,“汝等可知,爲百姓購買耕牛、修建水車下放到江東各縣各村,吾江東二載之內耗費多少金錢乎?”
“吳王長子出生之際,收錢三五億之多,卻不足三日便還於秣陵豪族,便是爲抵當年借條。”
“如今天下戰亂未平,此前益州雖然休養生息,但先後經歷黃巾之亂、張魯之亂、趙韙起兵,還有蠻人、山賊、水匪作亂,厲兵秣馬,鐵器用於打造兵刃,金錢用來犒勞軍士,保家衛土方爲上策,豈有閒錢來改善百姓生計乎?”
張任心中不免有些好奇,“那江東後得淮南、徐州、荊州、交州之地,又是如何有這麼多餘錢來施行如此多的新政?”
“無他,一鑄錢,二經商。”
迎着張任面上的疑惑,只聽這位司馬再次開口,“鑄錢,一鑄半兩五銖錢,二鑄紋銀,三鑄金錠。後來又添了些漢紙拓印的銀票,不過上面還有金絲縷線,倒也別緻。”
說着,他在袖子裡一掏,取出兩張白色的銀票遞到兩人手中。
“秣陵錢莊?這名兒老漢貌似在成都見過。”老驛卒驚呼道。
“成都長街之上便開了一家,日後整個益州各郡縣都會有,這秣陵錢莊乃是吳王府經辦,如今由蔡夫人執掌。”
張任微微頷首,“蔡夫人乃是蔡大家之後,才學便是吾蜀中諸賢也自詡不如,有她執掌,此物當行之。卻不知此物與那金錠、紋銀與五銖錢如何易之。”
“在吾江東,千錢爲一貫,一貫爲一兩紋銀,百兩紋銀爲一兩金錠,這一張銀票卻是得先於錢莊存在足額銀錢才能兌之,最小也正是汝二人手中這一百兩。”
老驛卒連忙小心翼翼地將手中銀票遞還給他,“未曾想,此物竟是價值一百貫錢。”
“瞧見那逆流而上的商船了嗎?那是江東內閣新任戶部尚書家的商船,雖並未由這位經手,但其家資押於秣陵錢莊可有幾十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