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蔑視,冷漠。
剎那間,中年男子竟然同時射出三種眼神,杜永虎正在前臺辦理登記手續,回頭一看不由得一驚。
白力平絲毫沒在意中年男子警告,嬉皮笑臉伸出手要拉麗人。
“你敢!”中年男子一聲驚怒,身形一閃已到麗人左側,手中的大包往前一推。
“啊……嘭……”
白力平仰面摔出,屁股重重跌坐在地上。
“少爺!”光頭慌忙跑過去拉起白力平。
“啊喲,啊喲,老子屁股摔爛了。”白力平嘴巴張的老大誇張地叫着,“光頭,不能放他們走。”
杜永虎朝鐵豹、火豹掃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你活膩歪了。”光頭飛起一腳向中年男子踹去,他心知肚明,對方只是輕輕推了一下,白力平想借機留住麗人。
中年男子身形一晃,避過光頭踹過的腳,眼睛卻看向了麗人。
“走吧,還須辦事。”麗人並未理睬光頭和白力平,大步向門口走去。
光頭一時遲疑住,剛中年男子身法根本未看清,好似隨意一偏就躲過了他的攻擊,前幾日敗在胡亮洪手下記憶猶新,令他不敢再妄動。
“光頭,攔住他們,啊喲……我骨頭斷了,虎哥!”白力平齜牙咧嘴,轉身看着杜永虎。
“站住!打了人還想跑?”光頭右手五指青筋暴突,抓向中年人肩膀。
中年男子並未躲避,左手向自己肩膀拍來。
“啪……”
“啊!”光頭駭然之極,對方隨意一拍,他右手猶如被藤條抽中,火辣辣的一陣劇痛,慌忙縮了回來。
杜永虎歪了歪頭,示意二豹上前,兩人滴溜一轉到了麗人和中年男子前面。
“得罪了。”瘦瘦精精的鐵豹拱了拱手,“還望這位小姐給個面子,陪白少爺喝杯咖啡。”
麗人皺了皺眉頭:“你認爲此刻光景還適合喝咖啡嗎?”
“四哥,哪有這麼多廢話,留下他們交給白少爺就得了。”一身練肉,威猛高大的火豹不耐煩地叫道,伸手攔住了麗人和中年男子去路。
“把手放下!”麗人語氣中透着寒意。
“你……”火豹望着麗人,攔着的手不由自主放了下來。
麗人從容地跨出大門,擡頭靜靜地望着滿天星斗。
“住手!”杜永虎見火豹神色有異,心下大驚,慌忙叫道,“鐵豹,火豹,趕緊讓開,別擋着這位先生的道。”
中年男子回身看了一眼杜永虎點了點頭,拎着大包走出了旅社大門。
“虎哥,怎麼放他們走了?”白力平不滿地嚷道。
杜永虎並未理睬,幾步跨到火豹面前,甩手一個響亮的巴掌。
白力平和光頭驚訝地看着杜永虎,不知他爲何突然發怒。
“哦啊……”火豹長長舒了一口氣,“杜哥,多謝出手相助。”
“自家兄弟,不必客氣。”他回頭看了看白力平,“力平,此地我們不再方便留下,光頭,趕緊帶少爺回京南。”說罷,走出了大門。
“唉,唉,虎哥,這……這是怎麼回事啊?”白力平一急趕緊追出了門。
“力平,剛火豹着了那娘們的道。這兩人功夫深不可測,我們剛得罪了他們,再不走,等死啊?”杜永虎有點惱火。
“白少爺,剛那娘們不知使了什麼手法,我一下就身不由己不能動彈了。”火豹心有餘悸地說道。
“啊?光頭,我們走。”白力平終於怕了,“虎哥,兩位,多謝,有空去京南。”
兩輛車很快消失在黑夜裡。
麗人和中年男子出了“綠柳旅社”大門一直往北,路過“將軍弄”又往前走拐進了陋巷。
“安堂主,就是這家,屬下已打探清楚,主人都沒了,近期可做落腳點。”中年男子低聲說着,左右看看沒人,從袋中掏出一根二寸多長銀絲捅開了門上的鐵鎖,兩人走了進去。
“嗯?怎麼有這麼重的血腥氣?”安堂主皺了皺眉頭。
“說來可憐,主家兩個孩子都被猴狼拖走,女主人砍死癱在牀上的男人也上吊死了。”中年男子嘆道,“屬下已祭奠過一家子,不會有事。”
安堂主點了點頭合掌四下拜了一拜:“女主,因要對付地下怪物,借你房子一用,到時定然多燒紙錢。”
中年男子提過大包放在桌上,從包裡拿出幾塊厚實的黑布矇住屋內窗子,掏出打火機點着了桌上煤油燈。
“安堂主,裡屋是女主人房間,你先換了衣服。”中年男子從包內拿出緊身黑色衣褲遞了過去。
“好,二個時辰後我們去廟裡。”安堂主拿過衣服進裡屋換了盤腿坐在牀上閉上了眼睛。
……
……
“木頭,謝謝你啦,再敬你一杯。”曹丹丹臉上起了紅暈,端起紅酒杯子望着儲棟樑說道。
“哦哦,我喝。”儲棟樑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棟樑,好酒量,是不是像你父親?”曹瑞海呵呵笑道。
“我父親?我記不得他是不是能喝酒。”儲棟樑有點茫然。
“同山,讓服務生都出去。”
“好好。”賈同山站起來走到兩名服務生前一人給了幾枚角子,“你們先出去,有需要我會叫你們。”
“棟樑,今日叫你來吃這頓飯,一是感謝你和胡把頭昨日救了丹丹,二是要向你道歉啊。”說罷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儲棟樑和胡亮洪慌忙站起。
“曹縣長,昨日無意當中擋了怪物,也是二公子福大命大。只是……只是您要向我道歉,我……我可不敢當啊。”儲棟樑非常疑惑,不明白曹瑞海的意思。
“來,我們乾了這杯,叔父有話對你說。”曹瑞海舉起杯子仰頭喝得精光。
叔父?儲棟樑與胡亮洪對視一眼,忙都喝了杯中酒。
曹丹丹驚訝地看着父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都坐下。”曹瑞海似乎有點激動,拿過桌上毛巾擦了擦眼睛,“棟樑,我和你父親是故交,一直互有往來,只是十多年前你父親突然斷了音信。五年前我到沙金擔任縣長一職,還託人打聽,可惜辦事之人不力,否則你也不必一直在碼頭受苦。這些都是叔父的過錯,所以要向你道歉。”
“爸,你和木頭父親是故交?”
“丹丹,不準再叫棟樑木頭,從今日起叫他哥。”曹瑞海沉下臉說道。
“啊?叫他哥?”曹丹丹瞪大了眼睛。
“棟樑的父親長我一歲,我一直尊他爲兄,當年兄長可是對我有救命之恩的。可惜了,可惜了,怎麼就不在了呢。棟樑,選個日子,過兩天我到你父母墳上祭奠一番。”說着說着,曹瑞海雙眼含滿淚水。
“曹縣長,我父母沒有墳塋。”
“怎麼回事?”曹瑞海吃驚地問道。
“我七歲那年也是夏天,有一日,父親和母親一早出門再也沒有回來。”
“哦?那……那說明他們是失蹤,還可能在人世。”曹瑞海眼睛一亮。
“我也說不清,反正十八年來再沒有他們的音信過。”
胡亮洪也是第一次得知儲棟樑父母是失蹤而非去世,詫異地問道:“棟樑,那你父母失蹤後爺爺可曾尋過?”
“不記得了,那時我還小。”
“同山,警局可還有十八年前檔案?如果有,儘快查一查,是否有報案等記錄。”曹瑞海看着桌對面賈同山說道。
“好,明天就讓人查。”
“曹縣長,謝謝您,我敬您。”儲棟樑端起酒杯起身站了起來。
“棟樑,應叫我一聲叔父了,你父母的事,過幾日我再細細講給你聽。”
“是,叔父。”儲棟樑低聲說道。
“丹丹,快叫大哥,蒼天有眼,讓我遇到大哥兒子,來,我們三人乾一杯。”
“樑哥,不好意思啊,不該叫你木頭。”曹丹丹滿臉通紅,端起酒杯碰了碰儲棟樑酒杯。
“嗯,沒事,丹丹妹子,那我……我高攀了。”
“賈警長,我們一起恭賀曹縣長遇到故人之子。”胡亮洪高興地說道。
“好,是個大喜事,我們一起幹了這杯。”
……
……
“安堂主,時辰到了。”中年男子看了看手錶,走到裡屋門前低聲說道。
“好。”安堂主換了一身夜行衣,披肩的長髮也紮了起來。
中年男子吹滅油燈悄悄打開門四下看了看:“沒人。”
“噌”“噌”
兩人上了屋頂,腳下無聲,向西北方向飛奔而去。
“堂主,你看,就是火光下那口井。”兩人伏在路邊屋檐上,中年男子指着城隍廟裡一處熊熊燃燒的火焰說道。
古井四個角一丈外各有三根粗大的毛竹呈三角形豎起,三根毛竹交接處纏繞一根粗繩拉出一丈多長,粗繩另一頭扣着油氈一角。一塊大的油氈布穩穩懸在井口上方二丈高,以遮住雨水之用。油氈下,井口上堆了一尺多高的煤炭正熊熊燃燒。兩名持着鐵鍬的警員不時鏟一鍬煤炭上去,又把火焰下煤灰扒走一鍬,三名持槍警員端着槍在旁小心翼翼盯着井口。
“走。”安堂主縱身一躍無聲無息地落在倒塌的圍牆旁,中年男子也悄悄跟了上來。
“噹啷。”她扔出一塊石頭砸中院子裡的香爐。
“誰?”兩名警員手電照了過去,見沒有動靜又轉身盯着井口。
“噹啷。”又扔出一塊石頭砸中了院子裡香爐。
“誰?再不出來老子開槍了。”
“嘩啦”一聲,一人拉開了槍栓,見仍舊沒有動靜,兩人端着槍走了過來。見兩人走到院子裡四處張望,安堂主右手一揚,兩根極細的銀針激射而出。
“哎……”兩人直覺脖子一麻,伸手想摸時腿一軟癱倒在地。
見兩人到地,安堂主縱身躍起,半空中,三根銀針同時激射而出,井邊三人腿一軟全都癱倒在地。安堂主如同一片葉子般飄落到井臺前,中年男子兩個起伏也到了井臺邊,打開手中的包取出一個纏滿細線的紡錘形陀螺。
他圍着古井轉了一圈輕聲說道:“堂主,急切之中,能想到用火阻擋金毛人也算是明智之舉。”
“此人實戰經驗十足,倉促之間竟然能夠讓金毛人吃虧,鋼叉也丟了。又能想到以火阻擋,可謂智勇雙全,哪天我倒是想見上一見。”
“堂主,屬下已經打聽清楚,這個人是碼頭把頭,曾當過兵。”
“哦?碼頭這股勢力我們也不可小覷,合適的時候你先去拜訪一下。”
中年男子解開陀螺上銅墜子:“堂主,昨日一腳踢起斧頭劈中猴狼獸的也是碼頭上一個年輕人。”
“哦?”安堂主大爲驚訝,“碼頭上人都這麼厲害?”
“我訪過了,那名年輕人並不會功夫。”說着,他拿過一塊大磚頭站了起來,走到井口邊用磚頭抵住鋼板。“嚯!”中年男子低吼一聲,鋼板慢慢移開,井口露出了盆口大一塊。
鋼板上的鐵條燒得通紅,中年人拎起陀螺上一段細線,銅墜子從鐵條中間穿了過去。手一鬆陀螺飛速旋轉,細線急速的朝井下走去。猛然間,細線不再繃直,中年人忙收住陀螺不讓它轉動,眯着眼看了看細線。
“堂主,一百四十丈。”中年人低聲說道,轉動陀螺飛速的收起細線。
“放火雷。”
中年男子從包裡取出一枚雞蛋大小黑乎乎亮晶晶的火雷,走到井口邊,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火藥線。
“嗤嗤嗤……”火藥線濺起一片藍光迅速縮短,燃燒到一半的時候,中年男子手一鬆,火雷“呼”的一下墜落枯井。安堂主探頭看去,不一會井底深處突然爆開一大團火焰,一百多丈的井底看得清清楚楚。枯井深處,猴狼獸受到驚嚇,慌作一團,在井底躥來躥去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井底果然連着洞穴,只是難判斷有多少猴狼獸和金毛人在這裡。”安堂主直起身似在自言自語。
“安堂主,屬下有一事不明,沙金縣城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怎麼會吸引金毛人到此?”
“眼下還不清楚,好在兩年前此地設了壇口,否則我們也不會這麼快得到消息。”
“堂主英明。”中年人由衷地讚歎道。
“昂嗷……”一聲高亢之聲從井下傳來。
“堂主,金毛人上來了。”中年男子神情一緊。
“鏘”的一聲,一把鋼叉捅開露出的鐵條,伸出兩尺多高,鐵條下金毛人一手攀着井壁,一手緊握鋼叉,面具後面一雙牛眼冷冷盯着兩人。
“找死!”安堂主怒喝一聲,右手一揚,兩根飛針刺了過去。
“嗷……”金毛人猝不及防,急急扭頭想躲,一聲慘叫,左眼被飛針刺中。
“別拿走。”中年男子一把抓住鋼叉猛得奪了過來,“這可是好東西。”他神色一獰調轉叉頭,狠狠向金毛人戳去。
“昂嗷……”金毛人扣住井壁的手一鬆,躲過鋼叉,飛速向下墜去。
“送你一程。”中年男子點着一顆火雷狠狠甩入井內。
“行了,別浪費火雷,收拾下我們離開。”安堂主走到躺在井邊三人,彎腰在他們頸部輕輕一拍,刺入脖子的銀針飛出落到附近草叢裡。
中年男子推過鐵板重新蓋好井口,拎起包跟在安堂主身後到了院子中間。
“榮舵主,這處井口靠這幾人早晚守不住的,明日安排幾名弟子守在附近暗中幫忙。”安堂主蹲下身拍掉躺地上兩人脖子上的銀針起身說道。
兩人離開片刻,躺在地上幾人都懵懵懂懂爬了起來。
“孃的,見鬼了,怎麼無緣無故倒下了。”歪頭晃了晃腦袋,感覺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歪頭,我們着人家道了,地上這根鐵條剛沒有。”一人指着井邊半尺多長的鐵條驚恐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