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丹丹究竟出了什麼事?”一個多月不見,儲棟樑大吃一驚,原本極注重形象的曹瑞海鬍子拉渣,滿面憔悴。
“丹丹在距北平二百多裡戈壁沙灘考古,按照道理考古隊半月前就應回北平,但過了一週仍無消息。學校派人前去尋找,結果前去尋找的人也都失去音訊。”
“可曾尋求地方警局協助?”胡亮洪問道。
“亂世,哪裡有人願意幫忙,屬地警局敷衍了事,根本沒派人認真尋找。”曹瑞海搖了搖頭,“我想請胡把頭與棟樑隨同山一起前往查上一查,不知兩位能否走上一趟?”
“行,事情緊迫,明早就動身。”胡亮洪看了看儲棟樑,“曹縣長,棟樑是鐵廠的人,您可否打個電話與安小姐,畢竟這一去至少要十多天。”
“好,棟樑,待會我電話安小姐。你們看看,要哪些準備,家裡還有十多根金條,一起帶上,或許用得着。”曹瑞海見兩人願意幫忙,憔悴的臉上有了一些笑意。
“表舅,我會帶局裡兩個兄弟一同前往,這身皮火車上帶槍支也方便。”賈同山拍了拍自己警服。
“賈警長,你讓那兩兄弟帶上揹包不要用箱子,在戈壁沙灘上行走拎着箱子不方便。對了,眼下已到九月,北方夜間溫度不高,帶上秋衣。”胡亮洪關照道。
儲棟樑家中沒有揹包,他到百貨店買了一個大帆布揹包拿着,到皮匠店裡去掉原先揹帶,重新縫上二寸寬的真皮帶子。這是胡亮洪的主意,帶子窄了背得時間長後肩膀勒着不舒服。
在街上轉了轉,買了一些隨身用品,儲棟樑到了綠柳旅社。令他意外的是安若柳兩日前已離開沙金,榮舵主聽他要去北平十多日,想了片刻撥通曹府電話問了問擡頭笑着說道:“棟樑,行了,安堂主回來我有個交代了。剛曹縣長說是有重要事情委託你與胡把頭前往北平?”
“榮舵主,此事我剛想請教。”儲棟樑回身關了辦公室門壓低了聲音,“曹縣長女兒曹丹丹去北方一個戈壁灘考古,一羣人都失蹤了。”
“遇綹子了?”榮舵主皺了皺眉頭。
“按說不會,考古的都是大學教授、學生,身上又沒有錢財,土匪不稀罕的。”
“也是,哪個戈壁灘?”
“北平往西南二百多裡一個叫孔雀嶺的地方,是大山附近的戈壁灘。”
“孔雀嶺?”榮舵主神色一變,“那處地方我曾到過,周圍百里常有人口失蹤,百年來都如此,也真是怪事。”
“還有這樣的事?”儲棟樑瞪大了眼睛。
“嗯,孔雀嶺頂有座寺廟,我與方丈故交。棟樑,我寫一封信與你,如有不便到時可去寺廟找方丈,或許可幫你們。”榮舵主拿過桌上紙筆寫了一頁裝進信封交給了儲棟樑。
“多謝榮舵主。”儲棟樑連忙接了過來。
“棟樑,出門在外定要時時留心,我送你一把匕首防身用。”榮舵主起身打開角落裡一隻大保險櫃,從裡面拿出一把帶鞘的匕首。
“嚯。”儲棟樑接過一看,知道這把匕首非同一般。刀鞘上面隱隱刻着虎紋圖案,三寸長的刀把子纏繞着一圈黃澄澄金絲,拔出一看,黑乎乎的,兩邊開刃,一陣寒意撲面而來。
“棟樑,這把匕首名爲虎嘯,隕鐵打造,鋒利無比。”說着,拉開抽屜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這是一名前輩傳下的匕首招數,共三十六式,你拿去揣摩揣摩。”
“榮舵主,多謝了。”儲棟樑接過躬身深深一禮。
……
……
三日後,胡亮洪,儲棟樑,賈同山,大張,小愣子五人坐火車到了北平。到大學裡一問,兩撥人依舊音訊全無,向負責人要了詳細地址,幾人花高價僱了一輛雙馬拉着的馬車立刻出發,一日後到了孔雀嶺附近一座鎮子,名爲飛嶺鎮。
“到了,幾位請下車。”馬車師傅在鎮口停下,回身對車廂喊道。
“孃的,屁股都快顛爛了。”幾人下了馬車,賈同山活動了下筋骨。
胡亮洪數了二十塊光洋遞給馬車師傅:“一同去吃個飯?”
“不了,不了。”馬車師傅連連搖頭,趕着馬車飛快地離開了。
“媽的,邪門了,這裡有鬼?跑這麼快乾嘛。”儲棟樑望着遠去的馬車笑罵道。
“喲,好氣派,一個鎮子竟然有這麼高的城牆。”大張望着鎮口驚訝地叫道。
夕陽之下,一道十多米高的城牆矗立在衆人面前,厚實的城磚,高大的垛口。只是頗顯荒涼,城牆磚縫中冒出了一叢叢雜草枯藤。
城門洞口一個人也沒有,四周長滿雜草小樹,正上方一塊青石板鑲嵌在城牆青磚內,“飛嶺府”三個大字隱約可見。
“大哥,飛嶺府你聽說過沒有?”儲棟樑指着三個字問身邊的胡亮洪。
“呵呵,還真沒聽說,不過既然是‘府’,那說明此地曾是一個大鎮,不會比沙金小,只是某種原因漸漸沒落了。”
“奇了哦,偏僻之地竟然有這樣大的鎮子。”
“咦!龍!”小愣子望着城牆洞門內兩側牆面說道。
洞門兩側青磚不知被何人刻繪,一條長長的龍身繞着兩側牆面左右盤旋。到了出口處幾人嚇了一跳,龍正張着大嘴吞噬,一口就叼了數人在嘴裡,一人從龍嘴裡奮力爬出似在拼命呼救。
“這不是龍,這是巨蟒。”儲棟樑心中一寒,這張大嘴他曾在青龍山莊見過,鑿出的頭部幾乎與那條巨蟒差不多大小。
“巨蟒?世上有這麼大的蟒蛇?”大張盯着牆面停下了腳步。
“有,既然有人畫出了,那就是真的。”儲棟樑向衆人發出了警告。
穿過城門洞口,幾個人呆住了,偌大的街上空無一人。
“胡把頭,難道是座空城?”賈同山心裡一緊,手按住了槍把子。
“不像,街上還算乾淨,應該有人居住。或許是地方風俗,天黑了就不出門。”胡亮洪也頗爲驚訝。
街道兩側一式的古建築,大多兩到三層,青磚黑瓦,夾着幾棟數層高的木樓。家家戶戶門前擺着一口半人高的黑色大缸,大缸旁一個鐵架子,架子上立着十多個火把。
儲棟樑走到一口大缸旁敲了一下:“大哥,缸是銅的。”
“銅的?”小愣子跑過去拔出刀刺敲了下,“誒!真是銅的,外面刷了黑漆,缸裡黃澄澄的呢,嘿嘿,不會是金的吧。”
“呵呵,小愣子,要是金的還輪到我們見到?”大張拍了下小愣子腦瓜子。
“就算是銅的,這口缸也值個上百光洋了。”胡亮洪走到近前上下比劃了下。
“大哥,缸裡是什麼?”儲棟樑掀開銅缸罩着的蓋子,缸內半缸咖啡色粘稠物,散發出奇怪的氣味。
“這是熟桐油,點火把用的。”胡亮洪從鐵架上抽出一支火把,“火把是杉樹皮做的,沾上桐油可以燃半個小時。”
“杉樹皮還能做火把?”小愣子很奇怪,在沙金縣做火把都是稻草秸稈捆紮。
“杉樹皮剝下後,上半段要用刀割成一條條絲,但又不能斷開,然後一張張樹皮纏緊,就做成火把了。”胡亮洪扒拉開火把前段給幾人看着,果然,火把上端像一條條細篾條捆紮而成。
天色漸暗,街道上也沒有路燈,遠處兩盞亮着的燈籠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大哥,那是一家客棧。”儲棟樑盯着一看,燈籠上有“飛嶺客棧”幾個字。
“樑哥,那是客棧嗎?”小愣子有點奇怪儲棟樑怎麼知道的。
“燈籠上寫着字呢,唉,快走就是,你們眼力不夠,看不清。”儲棟樑發現最近眼力、聽力甚至嗅覺都大大提高,別人見不到聽不到聞不到的,他輕鬆就能。
幾人將信將疑,走到一半路程時小愣子叫了起來:“還真是客棧,樑哥,你眼力真了不起,要是打槍那還不是一槍一個?”
“哪有可能,小愣子,你槍法準,遇到情況,我幫你盯着就是。”
客棧的門緊閉着,大張上前“咚咚咚”敲了幾下。
“誰?”門後有聲音問道。
“過路的,投宿。”
“幾人?”
“五人。”
“哪來的?”
“京南。”
門開了,一名中年男子面露微笑向衆人拱手:“原來是南方來的貴客,請進。”
“住店還分南北?”賈同山問道。
“不分,不分,長官請。”中年男子見他挎着短槍,說話更加恭敬了。
胡亮洪四下看了看,坐到一張八仙桌旁:“老闆,客房待會再去,先弄一桌吃的。”
“好好,都是現成的,各位稍等。”
不一會,夥計就端上一大盆幹切牛肉,一鍋燉羊肉,一盤鹹菜,一盆熱騰騰的饅頭,外加一罈酒。
儲棟樑搬起酒罈子給各人倒了一碗:“嗯嗯,酒香撲鼻,想不到這麼怪異的鎮子有這樣的好酒。”
中年男子拎着一個木盒走過來放在桌上打開:“各位,這是滾水燙的毛巾,一路辛苦,先擦把臉。”
“呵呵,招待不錯。”大張拿過毛巾一人扔了一塊,“嚯,燙手的,嗯嗯,舒服……”
熱毛巾一擦,幾人頓時覺得精神一爽。
“嘭!嘭!”店門外有人用力敲門。
“咦,生意不錯麼。”儲棟樑盯着店老闆說道。
“小鎮獨此一家客棧。”中年男子笑眯眯走到門後,“誰?幾人?哪來的?”
“咳咳……”小愣子一口酒聽了差點嗆了,“孃的,還以爲就問我們,敢情來客了都這樣問啊。”
門開了,進了十多個男子,個個手提短刀,還有幾個挎着短槍。
“老闆,媽個巴子,餓癱了,上二桌好酒好菜。”爲首的老者大聲說道。
“好好,諸位先坐下,馬上就有。”店老闆樂呵呵地走進了後堂。
“咦,這地方還遇見官差?”老者一眼瞥見賈同山等人穿着制服挎着槍,朝他們拱了拱手。
賈同山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兩桌人都不再言語,悶頭吃起來。
“嗚……”“嗚……”“嗚……”
一陣號角聲悠悠傳來。
“都把燈滅了。”店老闆臉色微微一變,忙吹滅了櫃檯上燈。
儲棟樑眼疾手快,“撲”的一下吹滅了桌上油燈。
剛進來的六個男子並未熄燈,只是撥動燈上旋鈕,燈火調到最小,大堂內光線立時暗了許多。
“嘎……”“嘎……”
“龍鳥。”儲棟樑突然聽到空中有鳴叫之聲,他脫口而出。
“哪裡?”隔壁桌上老者騰的站了起來。
“噓……”儲棟樑指了指空中。
“媽個巴子,逗老夫?”老者側耳聽了聽,盯着儲棟樑低聲罵道。
“你急什麼!”儲棟樑冷冷一笑。
胡亮洪詫異地看了一眼儲棟樑:“棟樑,是安小姐獵殺的那個?”
“嗯嗯,快到了。”
“咦,想不到這裡還有。”賈同山雖未聽到動靜,但他相信儲棟樑沒有亂說。
“嘎……”“嘎……”
房間內所有人都聽到空中傳來了鳴叫。
“媽個巴子,還真是的,這位小哥,它們往哪個方向去了?”老者從兜裡摸出兩根小黃魚放在了儲棟樑面前。
“西南。”儲棟樑推過小黃魚,掏出火柴點燃了桌上油燈。
“呵呵,老夫從不欠他人人情,小哥,你收好。”老者並未收回金條,回到桌前從袋裡摸出一根小黃魚放桌上,“走,吃得帶上,邊吃邊追。”
十多人端起桌上盆子,打開門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樑哥,金條額。”小愣子拿過金條咬了下。
“小愣子,大張哥,既然有人願意送,那你們一人拿一根。這次出來尋丹丹,可能比我們預想的還危險。”儲棟樑搬起酒罈給大家倒滿,“來,預祝事情順利。”
小愣子忙喝了一口:“樑哥,真送我一根?”
“孃的,叫你拿就拿,磨嘰什麼。”賈同山笑道。
“嘻嘻,那我拿了啊。”小愣子拿過兩根金條遞給大張一根。
“老闆,一同來喝一碗。”胡亮洪起身對櫃檯里老板說道。
“這位先生,鄙人不喝酒,有事但問無妨,只要我知道定會如實相告。”
“一個月前是否有一幫從北平來的教授、學生從小鎮路過?”
“有,一行十多人,在小店住了一夜。”
胡亮洪從袋中掏出一盒煙,甩給店老闆一根,店老闆樂呵呵撿起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老闆,十多日前是否有幾人來尋過那批教授、學生?”胡亮洪又問道。
“是的,一行五人。”
“你可見他們回頭?”
“沒見回頭。”店老闆搖了搖頭。
“老闆!”儲棟樑起身走到櫃檯前突然冷冷地問道,“你是否經常遇到不回頭的客人?”
店老闆微微一愣,臉色變了一變:“不回頭的客人多的是,哪可能來的時候住小店,回的時候還住小店。”
“呵呵,老闆一張利嘴,難道你真的不知那些人永遠不會回頭了嗎?”
儲棟樑冷冷盯着店老闆,心中默唸起奪心之法一重口訣:
氣走雙眸睞心神,意凝二瞳催我法,單憑周天一百八,開口不再遮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