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棟樑正抓着饅頭大嚼,忽然見到對面廣場邊緣站着一羣人,不由得一陣冷笑,兩天折騰出的動靜終於驚動月亮門了。
“二狗,背上月亮石,隨我去見見月亮門的人,讓操弄井架的幾個兄弟跟着。”他大聲叫道。
“啥?”二狗一驚,端着的肉湯差點翻了,“樑哥,月亮門那些人能隨便見到?”
“囉嗦!”儲棟樑踢了他一腳,“趕緊,待會回來還要好好睡一覺。”
“樑哥,我也去見見?”馬海山在洞窟已有五年,平日裡根本見不到那些人。
“海山兄,你留下,這邊事還多。”儲棟樑忙阻止道。
他並無十足把握與月亮門交涉,萬一過去生出事端回不來,三千多人的隊伍還需得一個領頭的。儲棟樑對馬海山並不瞭解,只是見他在城牆上與陳陽、阮正志相鬥時沒有退縮,心中高看了許多。
井架之上廣場邊,方舵主正低聲解釋當日爲何直接押解儲棟樑到了礦坑,唐門主俏臉冷若冰霜。
“這麼說是你臆測了?”唐門主掃了一眼方舵主。
“屬下該死,當時確是認爲此人來路不明,擔心是個奸細。”方舵主偷偷擦了擦額頭汗珠。
“嗯,念你是爲總門安危着想,否則定然不饒。”見周圍幾人幸災樂禍,並無一人爲方舵主說好話,唐門主突然態度緩和下來。
“多謝門主!”方舵主心中一鬆,恭恭敬敬施了個禮,起身目無表情看着遠處。
“稟門主,那人過來了。”舉着望遠鏡監視的男子高聲說道。
“好,那就等他過來。”唐門主嘴角微微一翹,似笑非笑看着遠處。
儲棟樑自然不知廣場上動靜,到了井架邊,讓人放下木板,走了上去。
“樑哥,還要上去?”洪二狗臉色一變。
“拿好月亮石,隨我上去一同見見。”
“那些人個個都是魔頭,上去豈不是送死?”洪二狗膽戰心驚地站到木板上。
“他們也是人,再說已經落到這個地步,我們沒有必要再多想了。行了,動手。”儲棟樑對那拉着繩索的幾人說道。
鐵鏈“嘩嘩”響起,拉動木板順着井架向頂部升去。
嚯,這麼多人,場面夠大的,儲棟樑嘴角撇了撇。
廣場上站着數十人,一個個面無表情盯着從木板上走下的兩人。
“萬宗門千山堂儲棟樑見過唐門主。”儲棟樑走到站在最前女子面前,抱拳施禮。
“哦,原來是萬宗門弟子,聽說你要見我?”唐門主聲音極其冷淡。
“北平有一支考古隊被貴派擄到此地採礦,不知門主可否聽說?”儲棟樑並不理會唐門主冷冷的眼神,反而緊盯着。
“本門向來只看人頭不看身份,既然已經到了鬼坑,那就認命吧。”唐門主身後一人大聲說道。
“呵呵,想不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月亮門,竟然有不知禮數之人。我是與你家門主說話,你多什麼嘴?”儲棟樑譏諷地看了一眼那名男子。
“你!你也配合我家門主說話?”男子果然一下被激怒,嘶聲吼道。
“李堂主,不要讓外人笑話。”方舵主呵呵一樂,對儲棟樑大爲好感,剛受門主責問時,這些人無不幸災樂禍,現在輪到他反擊了。
“方舵主,請注意你身份。”李堂主見方舵主公然嘲諷,不禁勃然大怒。
“夠了!”唐門主詫異地看了儲棟樑一眼,只一句話,就暴露了月亮門內部極爲不和。
“唐門主,考古隊可是難得的人才,我受駐防在河洲的92師長官武寒鬆與沙金縣縣長曹瑞海所託,請貴派放人。”儲棟樑把能夠搬出的大腿全部搬了出來。
“放人?”唐門主冷笑一聲,“自古落到鬼坑的還沒有能夠活着出去,你休要拿這些人來壓我。儲棟樑,你先考慮自己在此地能撐多久吧,其他閒事你管不得,也沒有資格管。”
“唐門主,我只是帶信。至於貴派怎麼處理,自然由貴派看着辦。”儲棟樑向身後招了招手,“唐門主,你所說的鬼坑從今日起就由我做主了,這是今日採挖的月亮石。從明日起,每日工作十個小時,挖多少算多少,五十枚我們已經無法保證。”
“什麼,工作十小時?”“五十枚不能保證?”“他以爲是誰?”……
唐門主身後一片議論之聲,顯然接受了剛纔李堂主貿然出口的教訓,沒有一個上前責問。
“每日五十枚是本門定的規矩,否則停止供應一切物資,包括食物。”唐門主聲音不緊不慢,一字字說出。
“唐門主,並非我們不想上交五十枚,只是每日拼命開採,依舊完成不了任務。這樣下去,下面的人活不了多久。如若門主不信,可派人前往監督。”
“哼,交不上五十枚,定然停止供應一切。”唐門主說完,轉身就走。
“唐門主,我那些兄弟可是有三千多人,請你掂量掂量。”儲棟樑冷冷說道。
唐門主突然停下腳步,回身盯着儲棟樑,咯咯笑了起來。
“你敢威脅我?”
“不敢,在下實事求是,如果不及時供應吃食,小心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唐門主,這個小子過於狂妄,屬下建議立刻除了。”李堂主惡狠狠了儲棟樑一眼,扭頭對唐門主說道。
“除了?”唐門主突然一笑,“李堂主,不擅殺鬼坑礦工,也是本門規矩。他未逃,未攻擊本門弟子,沒有理由除了。”
“此人不除,必有後患。”李堂主嘟噥了一句。
“儲棟樑,既然你這麼想爲鬼坑礦工出頭,那就看你能否控制住那些人。五日之內停止供應所有吃的,捱過日五日,答應你的要求。挨不過五日,老老實實採挖月亮石,五十枚一塊也不能少。”唐門主未再理睬李堂主,冷冷地與儲棟樑說完扭頭就走。
望着遠去的人羣,洪二狗目瞪口呆,五天不供應吃的還不全部餓死?
“樑哥,這下麻煩大了。”
“不急,蟒肉還能吃三日,只是缺少鹽。嗯嗯,你先下去,我去尋一尋,或許能夠弄點鹽來。”
……
……
孔雀嶺頂峰寺廟院內,胡亮洪與男子鬥了十多個回合。
中年男子一刀揮空,露出了破綻。
“噗!”胡亮洪刀鋒一轉,偏過男子脖頸,一刀削在他左臂之上。
“啊!”男子疼的一哆嗦,左臂瞬間染紅,連退數步方纔站穩,拎着刀死死盯着胡亮洪。
“承讓!”胡亮洪轉身向涼亭走去。
“阿彌陀佛,胡把頭菩薩心腸。”方丈起身笑呵呵說道。
“胡把頭,厲害!”賈同山也站了起來。
站在段幫主身後兩人連忙奔過去扶住中年男子,一人脫下衣服撕開,幫他包紮傷口。
“方丈大師,幸沒讓您失望,僥倖取勝,多謝大師賜刀。”胡亮洪接刀的剎那間,已知方丈是頂尖高手,當時他匕首正難應付對方砍刀,這把刀不偏不倚剛好到他手邊。
“哈哈,不用謝我,這把刀是段幫主的。”方丈撫了撫鬍鬚,笑呵呵地看着段幫主。
“方丈大師,我知錯了。”段幫主臉色一會紅一會青,站在那正不知所措,見方丈提到他,連忙上前低聲認錯。
“段幫主,此地兇險,不是你等小門小派能夠容身的。聽老衲一言,速速離去,否則性命難保。”方丈聲音也不高。
“多謝方丈提醒,我等立刻就走。”段幫主神色一凝越發恭敬了。
“慢,既然肚子餓了,我送你們一些葉果,既可解渴,也能解飢。”方丈起身走到巨石邊看着下面林木,輕輕吹了兩聲口哨。
“吱吱吱……”
片刻功夫,林木中深處躥出十多隻猴子,望着巨石上方丈。
“摘一筐葉果,我要招待客人。”
“吱吱吱……”
猴羣向身後大樹奔去,一隻只迅速攀爬到高處。
“胡把頭,那些顏色偏黃的葉子已可食用,偏青偏紅的都還酸澀,猴子能吃,人卻吃不慣。”方丈指着大樹說道。
一支菸功夫,大樹上長條葉子紛紛掉落,方丈又輕輕吹了聲口哨:“行了,你們去耍吧,夠了。”
方丈凝神望着大樹下葉果,僧袍寬寬的袖口突然鼓起,十多丈外地面葉果呼呼旋轉着,迅速聚攏到一起。
慧能小和尚早就準備好一隻竹筐放在身旁,葉果飛來,他端起竹筐穩穩接住。
“呵呵,到井邊洗洗,葉果很不錯的。”
兩撥人都驚訝無比,剛這一手,內力雄厚之極。
小愣子已站在人羣身後,連忙過來捧起竹籃往井邊走去。
“胡把頭,段幫主,我知你等疑惑老衲身份,並非我隱瞞,只是悠悠歲月已是太久,已不值得再提起。四十多年了……老衲一直在此修行。年輕時殺戮太重,雖說死在我手的都是罪孽深重之輩,但當年老衲卻不曾想到度化他們,草草了結他們性命。罪過,罪過。”
胡亮洪四十不到,自然不清楚方丈身份。段幫主卻年過六十,這次爲追殺龍鳥從千里之外趕來。
“方丈,您,您就是當年的普……普度大師?”段幫主忽然想到一人,雙手顫抖起來。
“罪過,罪過,普度不度,殺心太重,眼下只有普度和尚了。”方丈合掌唸了聲“阿彌陀佛”。
普度大師,四十多年前,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誰也說不清,他究竟殺了多少惡徒,突然在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呵呵,已是往事,不必再提了。葉果已洗好,大家都吃些,也算老和尚招待諸位了。”
胡亮洪拿了一根,一尺多長,拇指寬,肉鼓鼓,扁圓形,富有彈性,難怪從那麼高樹杈上落地並未摔爛。
“嗯,好吃,真甜。”小愣子咬了一口大叫起來。
……
……
儲棟樑隨洪二狗站到木板上,下方鐵鏈拉起,木板漸漸下沉,一會就到了廣場下方。他一把拽住井架邊樑柱,右腿勾住,朝洪二狗揮了揮手。
“回去不要多說,如有人問起,就說正在想辦法。”
“樑哥,你要小心,實在不行咱們就低頭。”
低頭?呵呵,儲棟樑已不再是碼頭上扛大包的了。他悄悄往上爬去,探頭盯着月亮門城牆望去。
城牆之上巡邏隊有三撥,時時刻刻都有一撥人在廣場邊城牆之上走動。兩邊角落,還有固定崗哨。
廣場上雖說不是燈火通明,但四下都能瞧見。特別是到處光禿禿的,沒有一處地方可以藏身,要想進入月亮門,難度頗大。
躲在廣場巖壁下看了良久,儲棟樑發現前方巡邏隊轉過城牆一角後,後隊就會從另外一個角落轉出,等一隊人全部走到城牆中間時會停下片刻瞭望廣場。從巡邏隊轉出角落至中間這段距離,那些巡邏的眼睛看着前方。趁此時機,有機會接近城牆。
他估摸了下,平地上縱身躍起能跳出七、八丈遠,如果能沿着廣場左側巖壁較爲黑暗之處前行,大有可能到城牆之下。
呵呵,那就試試吧,萬一被發現了,就立刻逃走。
儲棟樑深信,憑他現在內力功法,逃回礦坑,是完全可能的。
媽的,老子博一博運氣。
“噌”的一下,他躍出井架到了左側廣場巖壁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