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莊已連夜佈置,大院內外擺滿了八仙桌,炭火爐子內外增了十多個。萬宗門算是此地地主,人來了,還需招待吃喝。
雖說是一個土坯院落,平日裡也難得有人在。今日能夠進入大院的卻是各派頭面人物,至少舵主以上,大多數人只能在松林下桌子旁坐着。
大鍋裡煮着香噴噴的牛肉、豬肉、雞肉,籠屜裡蒸着肉包、菜包,鐵鍋裡滿滿米飯,門前堆着各色素菜瓜果,儼然一副辦酒宴的樣子。
農莊四周,千山堂短槍隊人手兩支短槍,揹着一把大砍刀,四處巡邏。
江湖規矩,主人相邀,此地只能說事,不可尋仇。所以近千人聚來,氣氛還算融洽,有仇隙的也只是互相瞪瞪眼。
萬宗門談榮巍談門主走入大院,早已等候的各派頭面人物紛紛站起,熱情地打着招呼。
儲棟樑掃了一眼,見到幾個熟人。
方晉鵬,月亮門唯一來人,坐在角落,默不作聲地喝着茶。
包占龍,曾經在火車上見過,後又聽胡把頭說了此人不少事。
青龍莊白莊主,白向笛、白幼珊都在。見安若柳走進大院,白向笛眼睛一亮,目不轉睛盯着,朝她揮手。
其他的人,都不認識,儲棟樑閃過一絲失望,並未見到紅旦師父,那名黑衣女子。
北冥洞府也未有人在。
“開席!”
榮鴻濤見人到齊,高聲叫道。
說事,吃飽喝足再說,先盡地主之誼。
廚子是北園飯店請來的大廚。
安若柳特意安排了數十名千山堂女弟子負責招待,一個個身穿紅襖,穿梭在各桌之間,吸引了無數年輕男子的目光。
酒,是“三口燒”酒坊三十年陳釀。
魚,是城南葦蕩裡捕的。
儲棟樑驚訝地看到,枯海、廣元、廣能等人也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儲施主,別傻看了,普林寺一脈已傳承千年,僧人吃喝與世俗間一樣。”廣能抓着一個蹄髈啃着。
“和尚不是吃素的嗎?”儲棟樑脫口而出。
“修行唸佛的和尚吃素。”廣能一笑,“我們是習武的和尚,葷素不講究。”
見儲棟樑目瞪口呆,枯海笑了。
“棟樑,普林寺和尚吃葷,有緣由的。千年前普林寺前身是江湖上一個大派,曾參與人族與金毛人大戰。自人族神秘力量與金毛人背後神秘勢力簽訂血契後,雙方同時消失不見。爲防地下怪物捲土重來,人族各大派別達成一致,各自想法延續力量。諸如月亮門遁入地下,無常府隱匿江湖。普林寺一脈落髮爲僧,代代相傳,不爲修行佛法,只爲修煉功夫。肉與酒,是男人的必需,所以普林寺僧人一直沒有斷過。阿彌陀佛,枯海愧對佛祖。”枯海說完,筷子叉向了一個雞腿。
哦,儲棟樑終於明白,爲何枯海如此重視無常令牌,爲何毫不猶豫傳了千佛手口訣給自己。
普林寺先祖曾參與千年前那場史詩一般大戰。
唐以青曾說過,金毛人節節勝利,唐朝軍隊眼看要覆滅,出現了一支神秘力量,一舉扭轉戰局,逼迫金毛人背後主人親自上陣。
只可惜,這支神秘力量和金毛人主人一樣,沒有任何人知曉。
難道普林寺先輩就是那支神秘力量?
儲棟樑暗自搖了搖頭。
眼下,至少能夠確定的是月亮門,普林寺,無常府或多或少與千年前那場事關人族存亡的大戰有關。至於江湖上還有那些門派與其關聯,也不是他能夠清楚的。
……
……
飯後,談門主直接否定了儲棟樑身上帶有寶物。
雙方發生激烈爭論。
“談門主,萬宗門在江湖中地位我們自然知道,我等也不會傻到與萬宗門作對。只是我等巴巴的等了這麼多天,見一見儲兄弟身上那件寶物也不可嗎?”一身着破舊衣服中年男子放下手中茶杯緩緩站起。
“這是丐幫長老,內力深厚,腿法獨到。”安若柳悄悄對儲棟樑說道。
“洪長老,老夫剛已說過,小徒棟樑身上並沒有什麼寶物,月亮門萬門主與小徒有過節,純屬他別有用心的謠言。”談榮巍淡淡說道。
“哼,萬明誠爲何沒來?如在下身上有什麼寶物,萬明誠他會置之不理?”儲棟樑嘴撇了撇,很是不屑。
昨晚,幾人已經商定,無常令牌真正見過的極少,今日飯後,矢口否認。
“那位是月亮門總門的方堂主,儲兄弟有沒有寶物,他應該知道。”包占龍突然起身說道。
他已聽了許久,見各派漸漸相信談門主說的話,心下着急起來。他清楚,僅憑他的實力,根本無法獲得任何好處,亂,只有攪亂了,纔有機會。
在雲霄山神龍溝,包占龍見過方晉鵬,真訝異月亮門只有他一人到場,見儲棟樑說道萬明誠,忙站起來順着他話說了下去。
方晉鵬坐在角落,只是默默看着眼前一切,見包占龍突然說到自己,冷冷看了他一眼,並未做聲。
“月亮門的人!”
果然,包占龍話引起一陣騷動,月亮門弟子極少與外界打交道。在座的各派人物未想到今日還真有月亮門人到場,而且是一個總門堂主。
“在下從未見過儲棟樑有過什麼寶物!”方晉鵬冷冷說道。
方晉鵬的話其實不假,他雖然知道儲棟樑有樣東西能夠一擊斃殺金毛人,但他確實從未見過。
“方堂主,那日在神龍溝,月亮門獵捕龍鳥,死傷慘重。最後一個金毛人頭領帶着數十個龍鳥毒囊而去,結果剛爬上神龍溝就被一劍刺死,難道不是儲棟樑乾的嗎?”包占龍大聲說道。
包占龍心中自然恨,自己帶着人跟了許久,結果被儲棟樑撿了大便宜。
“包堂主,說話要有證據,你親眼看見儲棟樑一劍刺死金毛人了?”方晉鵬哈哈大笑,滿是嘲諷。
“哼哼,我雖未親眼見到,卻知道前些日子榮舵主親自押運了一批毒囊到青龍山莊,賣了上千根大黃魚帶回。”包占龍離開桌子,走到白莊主面前,“白莊主,可有此事?”
“包堂主,鄙莊買賣上的事用不着外人過問。”白莊主哼了一聲,端起茶杯喝着茶,不再理睬包占龍。
“南青龍北黑雕,江湖上一旦有奇珍拍賣,總少不了你們兩家。白少主,你說是不是?”包占龍見白向笛面色突然泛紅,似很激動的樣子,心中一動,話頭轉向了他。
“不錯,一月前榮舵主確實帶了十三枚龍鳥毒囊讓白龍山莊拍賣。當時我還奇怪呢,原還以爲是安堂主又獵捕到龍鳥,嘿嘿,原來是儲棟樑那小子半道截了人家的!”白向笛突然高聲說道。
白向笛話一出口,滿院人譁然,紛紛站了起來。
“哥,你瞎說什麼!”白幼珊怒斥道。
“哥未瞎說,我聽榮舵主說,半年後還要三十顆要白龍山莊幫主拍賣。”白向笛看着儲棟樑嘿嘿冷笑。
“三十顆,還有三十顆!那豈不是有四十四顆了!”一人大叫。
“諸位,神龍溝那確實有四十四具龍鳥屍體。哈哈,儲棟樑,你還有何話說。”包占龍大笑。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
白向笛右臉頰頓時腫起。
“榮舵主,老夫向你賠罪。”白莊主氣的雙手顫抖,“諸位,犬子最近瘋瘋癲癲,他說的話請諸位不要相信。”
“白莊主,貴莊一向對客戶委託的事保密……”榮舵主冷笑道。
“白龍莊定然爲此事負責。”白莊主臉漲得通紅。
“爹!我沒瘋!”白向笛急了,他看到安若柳看着他的眼神充滿冷漠。
“啪!”
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白向笛左臉頰立時腫起。
“諸位,從今日起,白龍山莊退出江湖奇珍拍賣。”白莊主朝談榮巍和安若柳拱了拱手,“談門主,安堂主,來日再來賠罪,就此告辭。”
說罷,他一把抓過白向笛就向外拖去。
“爹,我不走,待會我還有事要問若柳妹子!”白向笛猛得甩開他爹緊抓的手。
“哥,你這是怎麼了?”白幼珊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哥是實話實說,難道有錯了麼?”白向笛怒道。
“好好好,既然你不肯走,那就永遠留這裡吧!”白莊主大怒,雙眼一閉,一掌打了過來。
“爹!”白幼珊驚叫着一下攔在兩人中間。
“小心!”四周人一陣驚呼。
“嘭!”
白幼珊只覺眼前一暗,一人擋在她前面。
白莊主一掌打在了儲棟樑背上。
“哇……”
儲棟樑一口鮮血吐出。
雖有護體術護着,情急之中,只能催動到五成。
“棟樑!”
安若柳大驚!
“老東西,你瘋了!”談榮巍大怒。
“啊?”白莊主睜開眼大吃一驚。
“樑哥!”白幼珊慌忙扶住儲棟樑。
“哈哈哈,打的好!”白向笛見儲棟樑吐血,興奮地笑着,突然向院門外跑去。
“沒事!”儲棟樑臉色慘白,一屁股跌坐在地。
安若柳知道儲棟樑揹包中有落火丹,忙伸手摸出一顆,拔出儲棟樑插在腰後的“虎嘯”匕首,切開挑出果肉喂到他嘴裡。
白幼珊愣愣的看了一眼,扭身追向白向笛。
“白莊主,你敢打傷我半個徒弟!”枯海方丈急忙按住儲棟樑脈搏,片刻後心頭微微一鬆,回身冷冷看着白莊主。
“我……唉!”白莊主重重嘆了一口氣,“方丈,白某是打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你可知道,如果不是儲棟樑擋着,你這一掌下去,不是打的你兒子,而是打的你女兒!”枯海怒道。
“白某知錯,這事定然會有個交代。那……那不成器的兒子似瘋瘋癲癲,幼珊追了過去,我擔心幼珊會出事……”白莊主焦急地看了眼院外。
“好,你先處理家事,儲棟樑已受重傷,我也要帶他去寺內救治。”枯海站起身看着榮鴻濤,“榮舵主,可有馬車?”
“有!就在門外。”榮鴻濤忙跑出院門。
事態突變,白莊主憤怒下一掌下去,儲棟樑竟然沒死,包占龍等人驚訝之極。青龍山莊能夠負責拍賣奇珍,而從未有人敢窺伺,白莊主掌力在江湖中早已遠播。
見儲棟樑受了重傷,剛跳起的幾人只得作罷,回到自己的桌子旁。
凡雲、凡塵跑上前扶起儲棟樑向院門走去。
“方堂主,棟樑有一事告知。”到了院門邊,儲棟樑忽然停住。
“你受了內傷,不要多說。”方晉鵬知道儲棟樑能使護體術,但受了白莊主一掌,當場吐血,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那日月亮門平善堂三名年輕弟子去總門送信,途中就是被包占龍等人截住,三人死的冤枉啊。”儲棟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此事可有其他證人?”方晉鵬驚聲問道。
“方堂主,在下可作證。”胡亮洪跟在儲棟樑旁,見說道此事,忙說道。
“好好,包堂主,這筆賬終於找到主人了。”方晉鵬看着包占龍連連冷笑。
“諸位,萬明誠派人四處放話,說我身上有寶物,其實他是想借諸位之手滅口,因爲我知道月亮谷內一個大秘密。”儲棟樑咳了幾聲,又吐出一口鮮血,“月亮門通往萬月草原的半道中,有個峽谷,裡面有三條成年蛟龍。”
儲棟樑說罷,朝方晉鵬望了一眼,方晉鵬只是微微一笑。
“什麼!三條蛟龍,而且都是成年!”
所有的人,包括包占龍也都變了臉色。
比起毒囊,比起子虛烏有的寶物,蛟龍對修煉之人吸引力更大。
“嘿嘿,諸位要是不知月亮門在哪裡,我可以告知,沙河境內孔雀嶺旁一條密道,很容易……很容易找……”
話未說完,儲棟樑身體一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