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再遇宋小城，內心感慨良多。
沒想到這些日子不見，這小夥子已經淪落至此，居然開始買賣黃碟來維持生計了。
雖說他母親將所有資產給了自己，自己確實也沒有義務接濟這小子，但看到他現在這樣滿臉鬍渣風塵僕僕的樣子，徐楠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怎麼說也是同校同學不是？
再說了，自己好歹也當過宋小城一段時間的爹，一日認賊終身爲父的話還是宋小城自己說的呢。
所以，徐楠決定不找他的麻煩了，哪怕他可能搶了自己的生意。
其實這些天徐楠也不是完全沒有留意宋小城，利用在特組的權力，以及出於對宋英的好奇，他還是有做過功課的。
五陽湖訓練營結束之後，宋小城混了個不高不低的職稱，貌似在附近的街區基層混着，一切都顯得平平無奇。
但是這孩子在千芒社內部風評不太好，原因是那次裸奔事件。
“好像那次裸奔上新聞之後，宋小城就徹底自閉了，都怪我，不該自始至終地逮着一隻羊薅羊毛的啊……”
徐楠自我反省了一下，不過他還是有些奇怪。
按理說，千芒社是有發工資的啊，不至於這麼悽慘吧？
徐楠一邊問，一邊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宋小城。
這小子是咒術師，又不是羅恩術士，應該沒有做任務這種奇奇怪怪的原因吧？
宋小城看着徐楠，眼神也很複雜，兩人都穿着結實嚴密，相互看一眼都能看出對方是同行，一時間居然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怪異氣氛。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那邊有家麪館，我請你吃碗麪吧……放心，我付錢。”
宋小城罕見的用正常的語氣和徐楠對話，徐楠想了想，欣然同意。
他其實對宋英母子一直抱有強烈的好奇心，他們兩個人的行事動機難以用常人揣測，換別人估計就覺得他們是神經病就完事了。
但身上同樣有很多秘密的徐楠卻並不這麼認爲。
宋英很強，在異界的發展速度不遜於阿坤學長，作爲她的兒子，宋小城繼承了咒術師這麼稀有的職業，理應有一番作爲纔對。
兩人在瑟瑟寒風中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緩緩地前進。
偶爾有千芒社的人在附近巡邏掃黃，兩人目不斜視，面色坦然，自然而然就混過去了。
可見兩人都是老手了。
麪館裡氤氳着騰騰的熱氣，因爲世界變故的原因，雖然官方極力控制，但經濟仍然非常萎靡，物價不由自主地上浮。很多有錢人在享受青皮小龍蝦的同時，也有很多普通人在惶惶然中囤積糧食。
這種夜裡，還開着的麪館已經不多了。整間店面只有老闆一個人，自己下廚自己收錢自己上菜，聽說商鋪也是他自己的，最近已經不賺錢了，只不過是因爲習慣，還在日復一日地開着。
整個世界，正在不經意間變得荒誕。
兩人坐定，各自吃麪。
徐楠的確沒吃飯，這一碗麪吃的酣暢淋漓，他心裡也打定主意，哪怕宋小城真的坑自己一碗麪錢，也就由他去了。
徐城主如今財大氣粗，何必每一次都得斤斤計較？
從斯蒂芬桑回來，徐楠的眼界已然悄然發生着改變。
一碗麪罷，碗裡只漂浮着幾片香菜。
宋小城摸了摸嘴，咳嗽了兩下，眼神複雜地看着徐楠：“聽說你現在榮升p5了？恭喜恭喜。”
徐楠沉吟道：“以咒術師的罕見程度，千芒社應該不會不重視吧？”
宋小城笑了笑：“他們當然很重視。”
他的嘴角一絲不自然。
“不說這個了。最近我想通了很多事情：當初我想坑你一把，沒想到坑到了自己，搞得大家都覺得我是個變態；當時我心裡很不平衡，但仔細想想，他們好像也沒說錯。”
宋小城自嘲一笑：“做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可不就是個變態麼？”
徐楠欲言又止。
他其實想說的是，老子也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今天的宋小城有些奇怪，似乎在夜幕的籠罩下，褪去了平時的僞裝，露出了玩世不恭面具下的真容。
但他總不能詢問宋小城的秘密是什麼，只能旁敲側擊：“我其實一直很好奇。”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宋小城看了徐楠一眼，奇怪地說：“我還以爲你早已看穿一切，這種問題居然問的出口，我是該嘲笑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呢，還是該嘆氣呢？”
徐楠皺眉。
宋小城的眼神開始渙散：“現在這個世界，每一個職業者追求的，可不就是力量麼？”
“只不過是每個人可以爲力量付出多少代價的問題罷了。”
徐楠看着宋小城：“你呢？你願意付出什麼？”
宋小城正色道：“全部。”
徐楠有些懂了。
宋小城嘆氣道：“最可怕的是，當你付出一切之後，得到的東西卻不盡如人意。”
“這就是我羨慕你的原因。”
“無恥者的血脈，對吧？”
徐楠眉頭一皺，肌肉緊繃了起來。
他就知道，宋小城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雖說他沒有完全說對，但大概是唯一一個非羅恩術士卻隱約推測出徐楠血脈的人！
“不要緊張，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因爲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宋小城擦擦鼻子，呵呵笑道：“其實一開始我也不明白，後來血脈勾連起了效果，纔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真是懷念那些日子啊，雖然荒誕不經，但起碼無知無畏……時間也真是奇妙，明明也就是一兩個月前的事情，卻好像過去了好久好久。”
“那時候還不懂敬畏，只以爲發現了一條康莊大道，誰知道……”
徐楠定定地看着他：“咒術師的血脈勾連，到底是什麼作用？”
他其實不指望宋小城能回答他，誰知道宋小城居然一本正經地開始回答了：“複製力量。包括技能、屬性、天賦、法術、知識一切事務在內的所有力量。”
“我目前可以拷貝三個職業者的力量，作爲【咒術源】備用。”
“不過我從你身上得到的力量和知識都很有限，所以被我放棄了。”
宋小城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咒術師的情況。
原來，他這一派的咒術師以咒言爲核心，用培養咒源的方式來強大自身；據說在奧術帝國時代，他們這一派的咒術師曾經遭到驅逐，理由不明，但極有可能和咒源的養成方式以及副作用有關係。
因爲，培養咒源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過程。
拿宋小城一開始的咒源對象徐楠爲例子，因爲咒術師一開始確定的咒源對象非常重要，所以經過再三考察，宋小城選擇了徐楠。
原因也很簡單：術士通常是前期強大無比，血脈力量提升的飛快，到後期遇到天花板的時候，力量纔會停滯。
宋小城想接着徐楠的力量提升，自己也乘上快車，只不過被失樂園系統發現，取消了血脈勾連，這才讓他功虧一簣。
好在那次失利之後，給了他很大的啓發，雖說元氣大傷，但也爲後面的培養咒源提供了足夠的經驗。
比如咒源最關鍵的要素就是穩定的關係！
咒術師想要從目標人物身上竊取力量，就必須雙方關係很穩定。他發現，一方面的一廂情願並不能增加血脈勾連的效果——當初他是真的給自己反覆洗腦，把徐楠當後爹來看待了，結果從徐楠那裡得到的除了少數關於羅恩術士血脈的信息之外，就只有一個變身山羊……
換句話說，當舔狗是沒有好下場的。
所以在後續的發展中，宋小城頗爲謹慎地挑選了咒源對象。
“除了奧菲之外，還有那個訓練營裡你認的表姐……還有誰？”
徐楠其實對宋小城的咒源對象非常感興趣。
他大概也知道，這廝和議會長天天網戀撩騷是爲了什麼了，估計是想以虛擬戀人的身份，複製議會長奧菲的力量。
以奧菲的實力，自然知道宋小城的目的，不過他貌似樂在其中啊。
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不過以羅恩術士的精明程度，徐楠大可不必擔心他會吃虧就是了。
“還有一個？是千芒社的大人物……”
宋小城的笑容有些苦澀：“但我最近和他鬧掰了。”
徐楠好奇道：“後果很嚴重嗎？”
宋小城哈哈一笑：“當然很嚴重，要不然我現在也不必賣黃碟來湊錢。”
“你很需要錢嗎？”徐楠詫異。
宋小城的眼神很迷離，不過他還是點點頭：“我要暫時離開華夏了。”
徐楠默然，他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怎麼說也是同學一場，雖然有過誤會，但其實說開了也沒什麼太大的必要。
“需要我幫忙嗎？”他問。
宋小城瀟灑地起來付掉了面錢：“差不多已經湊夠了。”
“好了，眼看要走了，難得遇到一個老相識，居然說了不少真心話……這種感覺，真是奇怪呢。”
“走了，再見……算了，你這傢伙，還是不見罷了。”
徐楠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明悟：“你走了你女朋友怎麼辦？”
宋小城背影微微一顫。
“好好活着，齊子君我會幫你照顧的。”
徐楠笑了笑，故意這麼說。
宋小城回頭比了箇中指，走到了黑暗之中。
徐楠默默打開手機，打電話詢問老海，關於宋小城的事情。
然而令他驚訝的是，老海居然回答說：
“宋小城？你遇到他了？上面的文件剛下來，這傢伙屬於嚴重違反了組織的紀律，目前正在暗中通緝他……”
“原因？不太清楚啊，好像是女裝援-交還是什麼的……似乎和某個大人物有關……”
到了後來，老海的話已經聽不太清楚了。
徐楠的手漸漸在寒風中凍得有些僵硬。
女、裝、援、交？
還真是慘重的代價啊，爲了力量，值得麼？
等等，臨走前他看我的那一眼，我會不會也有那麼一天呢？
想到這裡，徐楠不由虎軀一震，總覺得這一月的寒風，更加凜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