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小四一覺睡到中午才醒,將熬夜畫好的幾張破陣圖交給了早已在客棧裡等候的李世民心腹門客,然後草草用了午飯,就隨耿少華等人趕往碼頭搭船回返長安。
房玄齡卻留在了晉陽,說是和李世民見面後聊了一個上午,大有相見恨晚之憾,於是毅然決然地投入唐國公府,打算以此爲起點踏上他念念不忘的帝師之路。
臨別前,他悄悄地塞給了刁小四一封書信,要代爲轉交給朝天椒。
刁小四收下書信,語重心長道:“小房,朝天椒不光很辣還很麻,小心傷身。”
房玄齡胸有成竹道:“無妨,我從小是在麻醬裡泡大的。”
於是刁小四便不再多說什麼,只當房玄齡飽讀詩書肯定從古聖人那兒學會了一手伏虎神功。直到許多年以後,老房家母老虎升級河東獅威名遠揚,刁小四才鬧明白當日房玄齡對他所說的並非“麻醬”而是“麻將”。
柴紹、李秀寧一路相送到碼頭,刁小四、婉兒與衆人登船揚帆,和他們依依惜別。
從晉陽到長安,沿汾河一段的水道順風順水,船上又未裝載貨物,故而走得極快。
刁小四躺在船艙裡,取出老瞎子留下的那本《未明筆札》百無聊賴地翻看。這本筆札差不多是卜算子畢生心血的結晶,數萬文字包羅萬象涉獵極光。但最令刁小四感興趣的,卻是關於疊符煉製的那一篇。
疊符與諸如兩儀符、三才符那樣的合符不同,它是將兩張、三張甚至更多的道符天衣無縫地凝鍊疊合在同一張符紙上,通過對符紋的控制能夠在遇敵的時候在瞬間爆發出相當於數張道符的驚人威力。
從筆札上看,卜算子近些年來對疊符的鑽研參悟已達到一個極高的境界,甚至曾經親手煉製出了一張四疊符。可惜刁小四翻遍老瞎子留下的所有家當,也沒能找到那張名爲“老樹枯藤昏鴉”的四疊符。
刁小四發現,假如能夠煉製出一張六品的兩疊符,那麼它的威力便可以直追一張普通的七品道符。而一張六品的三疊符,甚至能穩穩壓過七品道符一頭。
不過由於疊符煉製失敗率極高且太過複雜,所以即使在黑市上也很難見到。
於是刁小四很快就總結出了煉製疊符的兩點好處。首先是能賺錢,而且是賺大錢;然後是如有幾張六品疊符防身,什麼段震天、堅永和尚統統都是渣。就算運氣不好撞上鷹揚老妖,也絕對能給對方一個大大的驚喜。
想到這裡,刁小四迫不及待開始翻看筆札中關於疊符的煉製方法和煉材配方。誰曉得老瞎子並未記下任何一種疊符的具體煉製方式,更別說煉材配方了。
刁小四大失所望,丟開《未明筆札》拿出長孫觀音贈送的那支彈指驚雷,喃喃說道:“真要是再碰到鷹揚老妖,老子可就全指望你啦。昨天也忘了問那丫頭,不曉得這是支幾品的道符?”
忽然他低咦了聲,將玉筒湊近到了眼前,藉着艙外透露的天光,隱隱約約看見筒身上有絲絲縷縷的青色微芒在流淌。
原來玉筒上的符紋並非靜止的,而是隨時處於一種奇妙的流動變化狀態。制符者便是利用這一種巧妙的方式,成倍地增加了道符的承載力,使得這支玉筒能夠輕而易舉地容納下三道彈指驚雷的接連釋放與爆發。
刁小四腦海裡靈光一閃道:“這不就跟疊符煉製的原理異曲同工麼?真正的疊符,絕不是簡簡單單將幾張道符重疊凝合在一起,而是運用動態符紋產生無限變化,從而將道符的承載力提升到極致!”
如同找到了打開寶庫大門的鑰匙,刁小四急忙抓過《未明筆札》仔細重讀那段有關疊符的章節。方纔許多想不透的疑點,此刻豁然開朗,甚至能夠舉一反三引申出更多的奇思妙想。
他就像一塊海綿貪婪地吮吸着《未明筆札》中深邃玄奧的養料,一張兩疊符的煉製方案漸漸在心中呈現出了雛形。不過,從研究設計到實際煉製,仍有衆多的關卡需要邁過,否則疊符就不配被人稱之爲“符中之王”了。
就在他心無旁騖翻閱《未明筆札》的時候,耿少華走進船艙道:“小四叔,咱們可能遇到麻煩了。”
刁小四一省擡起頭,耿少華道:“後面有條大船追了上來,好像是王仁則。”
“走,去瞧瞧。”刁小四收起《未明筆札》走出船艙,易柏、耿夫人和婉兒等人早已守在了船尾,向數裡外正朝大夥兒風馳電掣般追來的大船眺望。
刁小四手搭涼棚遙遙觀望,就看到河面上一艘三層高的樓船白帆聳立吃足了風,有如離弦之箭乘風破浪越追越近。
隱隱綽綽地望見,王仁則站立在樓船頂層的甲板上,身後跟着兩名青衣老者,多半是老王家重金聘來的高手。除此之外,這艘樓船上連帶水手在內,恐怕不下七八十號人,其中不乏精完神足的硬茬子。
反觀自己這一面,船倒是有不少,可刨去那些僱來駕舟的船老大,統共也不過四十來人,聲勢上顯然弱得多。
易柏大半輩子在水上討生活,打家劫舍那是家常便飯,見狀獰笑道:“四爺,我帶幾個兄弟摸過去,鑿沉了龜兒子的船!”
刁小四白了易柏一眼,問耿少華道:“賢侄,你覺得那艘樓船怎麼樣?”
耿少華不明其意,含含糊糊道:“挺大,挺好。”
刁小四點點頭道:“嗯,是條好船。相比之下,咱們的這條太寒酸了。”
易柏醒悟過來,興奮道:“不錯,咱們搶了那姓王的船!”不由摩拳擦掌起來,深感跟着刁小四走鏢就是痛快,路上還帶玩搶船的。
耿夫人蹙眉道:“小四叔,這樣不好吧?王仁則雖然囂張了些,可光天化日之下咱們鏢局也不能強奪他的坐船吧?若是鬧到官府……”
刁小四擺擺手,嘿笑道:“咱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當然不能搶,得好言好語地跟王仁則商量,相信他會心甘情願地和咱們換船的。”
“換船?”耿少華瞅瞅自己腳下這條船,又望望河面上那艘高大威猛的豪華樓船,猶疑道:“那怎麼可能?”
“所以要跟他先兵後禮講道理嘛。”刁小四胸有成竹道:“那麼大一艘船,在河面上橫衝直撞萬一傷着人多不好?要是換作咱們老易做船老大,就不會有問題了。行俠仗義乃我輩天職,爲了不讓汾河上無辜的船家遭殃,爲了保證河道的安全暢通,咱們必須制止王仁則。”
婉兒警告道:“你可不準亂來,再說王仁則未必就是衝着咱們來的。”
這話剛說完,王仁則站在樓船上吐氣揚聲道:“姓刁的,把船停下!我要跟你算一算昨晚的賬!”
刁小四得意地衝着婉兒一笑。婉兒氣悶道:“爹,我要大船!”
耿少華苦笑道:“小四叔,你看咱們怎麼辦?”
刁小四不慌不忙從束龍腰帶裡掏出一串七條非金非鐵巴掌大小的紅色鯉魚。
易柏一眼認出此寶的來歷,叫道:“這是二先生的北斗龍門陣!”
刁小四輕笑道:“老易,你眼光不差嘛,知道怎麼玩吧?”
易柏點頭道:“二先生曾經用過一回。四爺,這事交給我來辦,你就看好吧!”他接過七條北斗龍門魚,朝易驃等人招呼了聲,脫去上衣和靴子轉到船頭悄悄下水。
不一會兒,王仁則的樓船已追近到百丈之內。船頭立刻出現了三排青衣射手,架起一把把半人多高的長弓,弓身上白光閃耀顯然是加持了符紋。數十支羽箭寒芒四射齊齊對準船尾的刁小四等人,殺氣如驚濤駭浪迫面而至。
“這是軍用的三品‘天王弓’!”耿少華面露怒容道:“王仁則竟然敢用它裝備自家護衛,就不怕殺頭麼!?”
刁小四哼了聲道:“他叔叔是鄭國公,誰會吃飽了自找麻煩?”
“砰!”河面上一艘躲閃不及的漁舟被樓船撞翻,王仁則已追近到射程之內,大喝道:“放箭!”
“嗖——”數十支羽箭卷裹着淒厲刺耳的尖嘯聲飛掠過河面,如一束束犀利的亮白電芒朝着衆人射來。
耿少華叫道:“快躲!”自己卻上前兩步掣出仙劍,準備擋下羽箭。
刁小四巋然不動,眯縫起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如星雨般射來的羽箭。
驀地,漫天羽箭匪夷所思地改變了飛行的軌跡,在空中繞了個圈,齊刷刷朝着樓船回射而去!
刁小四哈哈一笑道:“老易幹得不錯,這是北斗龍門陣的第一變——貪狼回頭!”
“噗、噗噗!”對面樓船上的射手猝不及防,登時有七八個人中箭倒下亂作一團。
王仁則勃然大怒,喝斥道:“全速前進,追上去撞沉他們!”
樓船驟然加速,刁小四朝王仁則舉起了中指,臉上帶着賤賤的笑容緩緩翻轉,另外四根手指頭順勢舒展撥動,就像一隻烏龜在笨拙爬行。
王仁則怒不可遏,不斷催促道:“快,快,給我撞死這小雜種!”
高大的樓船宛若一頭暴怒的巨獸,猙獰咆哮着朝向刁小四等人全速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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