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不道德的流氓行爲莫過於道德綁架。不道德的事情未必一定是流氓的,但流氓的行爲必定是不道德的,道德綁架二者兼具,屬於最流氓的不道德行爲。
太平會以道德自詡,把不夜城的道德水準貶低到無底洞的最深處。儘管簡偉所言多半是實話,可聽在李牧野的耳朵裡卻毫無義憤填膺的感覺,甚至還有點反感。
簡偉毫無所覺,繼續滔滔不絕說道:“李牧野,你應該很清楚,在浙東沿海,你和你的團隊已經對我們的一些重要計劃構成了極大困擾,目前爲止,太平會對你還保持着剋制,沒有采取像對付不夜城一樣的手段,軍師很看好你,俊鵬叔通過之前不夜城裡發生的事情也覺得你是個人才,決定給你一個詳細瞭解太平會的機會,你不要自誤……”
“放毒氣吧。”李牧野切斷了通話聯繫,直接對身邊的技術人員吩咐道:“就用那個能改變基因的生物毒劑,說不定會是一次成功的實驗呢。”
狄安娜一直在旁聽,道:“你真不打算考慮他的話嗎?”
李牧野問:“我爲什麼要考慮他的話?”
狄安娜道:“我雖然不知道國內的情勢,也看得出這太平會的實力強大,你跟他們硬頂下去不會有好處的。”
李牧野道:“甭管他多強大,我們做好我們想做的事情,不違天理,不悖人道就夠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們殺了我的兄弟就該有這個覺悟。”
張金亮死了,屍體已經找到,現在就擺在外面。
狄安娜看一眼魯少芬,丟了個眼神過去。小芬輕輕搖頭。狄安娜用眼神表示堅持,一定要讓她試試。小芬也知道事關重大,微微額首表示可以試一下。
審訊室裡綠霧瀰漫,簡偉痛苦的呼號響徹在耳邊,只見他身上的皮膚筋肉寸寸龜裂,通身鮮血淋漓。
李牧野面無表情看着。
小芬有些於心不忍,皺眉道:“太慘了。”
“如果我落到他們手裡,也許會比這還慘。”李牧野轉身擋住了她的眼睛,道:“不喜歡看就不要看了。”
小芬道:“我不是害怕看他,只是覺得咱們一下子把事情做絕了,太平會的人對咱們好像……”
“他們需要的是咱們手裡的資源,以及貂熊傭兵這些出色的兄弟,而不是我這個人。”李牧野轉臉看着她,道:“你一直想做趙四小姐,但你真的希望我成爲張學良嗎?”
“懂了!”小助理眼神堅定起來,道:“以後再也不過問你的決定了。”
狄安娜看着玻璃牆裡剛纔還丰神俊朗,此刻卻形如活鬼一般的簡偉,道:“這個人不成了,看來又是一次失敗的實驗。”
密閉的審訊室裡,簡偉還在痛苦掙扎着,滿地打滾,不顧一切的用頭撞玻璃,撞的頭破血流,頭骨塌陷。血混着腦漿黏在玻璃上緩緩向下流淌。
李牧野隔着玻璃牆看着,吩咐道:“把屍體丟出去,安排人通知新聞媒體,一定要讓張俊鵬看到。”
狄安娜點頭表示會立即安排,又問道:“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
小芬道:“張俊鵬吃了大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一個前妻,一個情人,二女都有擔心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看着李牧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李牧野道:“金亮走的太突然,這事兒不能瞞着阿輝哥。”
陳炳輝連夜搭軍用飛機到遠東,又乘坐狄安娜給安排的小型私人客機馬不停蹄的飛到莫斯科。他不是來見兄弟最後一面的,而是要來接張金亮回家的。
停屍間裡,哥倆面對面,相顧許久,沉默無言於悲壯氣氛中。
“給我準備一具溫控棺材,沒問題吧?”阿輝哥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喜怒,平靜的像一座冰山。
李牧野遞給他一瓶酒,舉起自己手裡另外一瓶,哥倆碰了一下,道:“他是爲我開道被炸死的,兇手頭目被我捉回來弄死了,但元兇首惡暫時還沒抓到。”
“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陳炳輝沉聲說道:“太平會那邊我會去交涉。”
“你得給我一個站得住的理由。”李牧野仰脖子灌了一大口酒,道:“不然我怕以後有那一天下去沒辦法跟金亮兄弟交代。”說這句話的時候李牧野的口氣很冷,毫不掩飾對陳炳輝這個決定的不滿。
“你不需要向他交代什麼。”陳炳輝道:“只要對他媳婦孩子和父母有個交代就夠了。”他同樣以冷冷的口氣說道:“我早就警告過你,跟太平會打交道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
“你這是一句屁話。”李牧野道:“我沒有主動去招惹他們,港務疏浚工程是軍方給我的,得罪他們也是因爲軍方,現在張金亮是爲了我才被炸死的,不是因公殉職死的,你說算了那也只是代表軍方不代表我!”又道:“還有你剛纔說到他家人,認識他這麼長時間,還頭一回聽說他有老婆孩子和父母。”
“他執行的是秘密任務,當然不會把家裡實情跟任何人透露,這是紀律!”陳炳輝肅然說道:“就算我不說你也該清楚他們幾個是怎麼回事。”
“我懶得知道那麼詳細。”李牧野沒好氣道:“我現在就知道我的人死了,我得把他的身後事安排好,然後替他報仇!”
陳炳輝道:“這個仇你報不了,金亮的身後事卻必須由你出面安排。”
“什麼意思?”李牧野道:“我出錢沒問題,但聽你的口氣,怎麼好像軍方不想過問他的事了?”
“他是個英雄。”陳炳輝面無表情,加重語氣又補充了一句:“無名的!”又道:“對外他的身份已經不是編制內人員了,這裡邊涉及到一些重要機密,我們不方便授予他任何榮譽。”
“你放屁!”李牧野無名火起,突然擡腿踢在陳炳輝的肚子上,喝道:“什麼都不能給他,你來幹什麼?”
“我來接他回家!”陳炳輝並不介意李牧野的冒犯之舉,退了一步,道:“送他去一個英雄該去的地方。”
“馬革裹屍幾人還?”李牧野的語氣裡帶着嘲弄,道:“阿輝哥,你讓我失望了。”
陳炳輝面無表情:“幸好你沒有讓我失望。”他舉起了酒瓶,將瓶中烈酒一飲而盡。道:“金亮是我的兵,我當然希望能給他該匹配的榮譽,但紀律就是紀律,跟我們要做的事情比起來,個人這點得失微不足道。”
“那是對你們這些軍人而言。”李牧野把酒瓶子隨手丟在地上,道:“對我來說跟着我乾的人就是我兄弟,我不在乎他有沒有其他身份,我就記得那天在烏拉爾山中他曾跟我一起浴血奮戰,不久前在不夜城的圍獵場裡,他的槍曾經平安守護了我的後背,你們既然不承認他,那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必你們操心了。”
“這不可能。”陳炳輝堅決的說道:“他必須跟我一起回去。”頓了一下又道:“小野,我能理解並且欣賞你的立場,但你必須明白,我不是代表自己來的,金亮也不是唯一死而無名的英雄,在咱們這個苦難深重的國家裡,有太多的金亮一樣的無名英雄,他們需要的不是憐憫,而是死得其所,你是自由的,他是有信仰的。”
他接着語重心長的又說道:“小野,從現在起,你得學會適應這種離別的方式了,商務發展升級到國家層面時,要比明刀明槍的戰場還兇險,前者至少還有規矩可循,而後者,一旦爆發衝突就沒什麼底限可言。”
“這些我比你懂。”李牧野道:“江湖喋血,我早就不在乎離別了。”又道:“我在乎的是他不應該死的這麼不清不楚,關於太平會,你欠我一個交代。”
陳炳輝沉吟良久,忽然嘆了口氣,道:“我能告訴你的很少,這麼說吧,太平會是一個很龐大,背景十分複雜的民間組織,影響力幾乎滲透到了各個層面,有一些是消極負面的,但更多的是積極正面的,所以在很高的層面上得到了認可,他們現在運作的一些事情是跟國家的腳步同步的,你懂了嗎?”
“那我呢?”李牧野雖然明白,心裡卻不服氣,質問道:“阿輝哥,你倒說說看,我現在算是倒行逆施嗎?”
陳炳輝道:“你是軍方的合作伙伴,我們會盡力保證你的利益不受侵害,我剛纔也說了,太平會的存在是有一些負面情況的,但還不足以動搖他們的根基。”
“我最多能明白你的意思,但完全沒辦法接受。”李牧野道:“我是江湖人,有我們自己的一套行爲準則,張俊鵬動了我的人,我就必須以牙還牙打回去!”
“我決不允許你這麼做!”
“爲什麼?”
陳炳輝道:“你應該很清楚,他現在正着手對付不夜城霍族。”
“就因爲霍澤是個漢奸?”
“還因爲不夜城的存在對我們的軍事戰略佈局,以及戰略資源安全是個極大的威脅。”陳炳輝正色說道:“你可知道霍族人在內蒙古和山西買下多少礦產?你又是否知道他們把那些資源開發出來後賣到了哪裡?你更不會知道霍澤在國內苦心經營羅織了一張怎樣龐大的關係網。”他頓了一下,語氣沉重道:“太平會行事霸道了一點,卻是不夜城的勁敵!”
“我完全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我明白了自己的價值還不如太平會。”李牧野道:“我還明白瞭如果我的實力超過了太平會,就可以隨便對付他們了。”
“太平會的勢力不出國門千里之外,而你卻能在遠東開闢出一片天地,這一點他們是不如你的。”陳炳輝道:“現在的局勢下,我們覺得你暫時不適宜回去跟太平會正面衝突,所以,我建議你可以考慮暫時留在遠東。”他嘆了口氣,有些沉痛的:“我跟你說過的不要離開國內,現在你跟太平會之間鬧到這地步,大家都很爲難。”
“名義上這算是一種保護嗎?嘿嘿,其實說白了就是讓我留在海外,方便你們榨取我最大的利用價值。”李牧野冷笑問道:“金源正何呢?還有紅葉工程你們打算怎麼處置?”
“你再離一次婚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