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任性起來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所以成熟聰明的男人絕不會跟氣頭上的女人吵架。如果還沒掌握因勢利導的技巧,就請先學會傾聽。而據說在任性這件事上,女人的顏值越高年紀越小就越厲害。
李爸爸,我非常非常的不喜歡這個何曉琪。
李牧野丟下一句回頭聯絡便匆匆辭別何曉琪,揹着白新月走在大街上,她在後背用力的寫下這句話。
新月小姑娘生氣了,毫不掩飾,以完全不符合她之前小大人風範的態度繼續寫道:一個女人,好模好樣好年紀,家世學歷都好,找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幹嘛死賴着一個聲名狼藉的江湖浪子?
李牧野道:“你這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損我呢?”
我在陳述事實,聽不下去了,太可氣。
“你一個小屁孩子懂什麼,人家選擇怎樣的生活,那是人家自己的問題,好的壞的自己的感覺才最重要。”李牧野道:“女人這一生不容易,好年華就那麼十幾年。”
你當然希望她黏糊着你,男人都這樣。就算她帶給你許多困擾,你也還捏着鼻子犯賤將就着她。
“你說有人盯上咱們了,人呢?我怎麼一點都沒察覺?”
你不會笨到這個地步吧,我可是在幫你解圍。
“我是在爲你尋一條活路。”李牧野沒好氣道:“至於我跟何曉琪,這是大人之間的問題,小孩子不懂也不要多管閒事。”
後背的人忽然沒動靜了,好一會兒才寫道:李牧野,我餓了,帶我去吃飯。
李牧野不理她,悶頭往前走。
我知道一個地方,帶我過去,自然有人能送咱們離開這個國家。
“不是要去吃飯嗎?”李牧野腳下一頓,回頭道:“人小鬼大,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着我的?”
你就別管那麼多了,我當你親爸爸一樣,反正不會害你,也不會讓你那麼爲難,那地方叫回春堂,就在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具體位置我也不知道,你得自己摸過去。
沿着卡洛琳大街走到盡頭便是惠靈頓城市公園,正面入口處有一座噴泉廣場,對面是一條古韻十足的小商業街,白新月所說的回春堂就在這裡。
李牧野自己通過網絡地圖找到了這裡。
小街陋巷,古老的牌坊在風中搖曳,雖有些老舊,卻如清水洗過一般整潔。
在這西人盤踞多年的土地上,這樣的情景十分罕見。
店裡沒有客人,只有一位坐堂的老先生和一箇中年女人,老先生正抽着紫竹筒子水煙,中年女人坐在馬紮上,雙腳踩着磨藥的滾輪磨盤,手上還操作着一把小鍘刀在切藥片。
李牧野邁步走進店中,老先生擡頭瞥了一眼,道:“看病的請到這邊來。”
“我不是來看病的。”李牧野按照白新月教的說道:“我是來找丟了的東西的。”
“我這裡幾天都沒人來了,不可能有你想找的東西。”老先生放下水煙,起身看着李牧野,道:“你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不會錯的。”李牧野道:“我丟的是四十年的陳皮和十八年的阿膠,除了您這裡,別的地方沒有。”
“阿嬌。”老先生深深打量了李牧野幾眼,又看了看白新月,然後微微點頭,衝着磨藥的女人說道:“老家來客人了。”
“我沒聾,聽得到。”阿嬌沒有停下手裡的活兒,而是一絲不苟的切完了最後一段黃芪,才歉然一笑道:“都等了許多年了,也不差多等這一時半刻,這是稱好的藥,救命的東西絕不能差了分量。”
李牧野點點頭,道:“四十年牛鬼蛇神,十八載黑白顛倒,二位就是陳皮和阿嬌?”
“難得還有人記得我們兩個孤魂野鬼,你說是就是吧。”老者陳皮說道。
“你不登門來找,我們兩個都快要把自己的名字忘記了。”中年女人阿嬌說道:“十八年了,我都快想不起從老家出來時候玲瓏域的樣子了。”
李牧野道:“玲瓏域出事了,我需要從這裡安全撤離。”
生命是需要信念來支撐的。
人生當有所執,堅定了信念,生命纔有意義。
陳皮和阿嬌,一個守在這條商業街上四十年,另一個來到這異國他鄉孤島一樣的城市裡整整十八年。
四十年前陳皮二十八歲,十八年前阿嬌三十歲。
陳皮當初來到這裡的時候,這座城市還沒有現在十分之一的規模,而這條街只有一條陳皮自己親手鋪就的青石小路和一家不被承認的中藥鋪。
阿嬌是奉命來跟他結婚陪伴他的,十八年前她爲了報恩奉命來到這裡,十八年後,她已經成爲了這裡的一部分。這條街上的人都認識她,年長的叫她阿嬌,年少的稱呼她做阿姨。沒人能夠想到這勤勉溫柔的女人曾經爲了給死去的丈夫和兒子報仇,親手毒殺了中國西北某村三十二口男丁。
回春堂的後堂,陳皮看着李牧野,問:“你們要去哪裡?”
李牧野道“北美。”
陳皮開始尋找護照,準備相關手續。阿嬌過來說道:“請過來一下。”引着李牧野走進側面一間屋子。
“如果是需要易容,我其實有更好的辦法。”李牧野看着阿嬌手中的罈罈罐罐和銀針,一邊說一邊取出百寶囊裡的易容丹,道:“這個用水化開,可以讓臉部肌肉骨骼變的柔軟而富有可塑性,恢復的時候只要用藥水洗一下就可以。”
阿嬌道:“只是樣子相似還不夠。”
李牧野道:“身材形骸也不成問題,我在易容方面還是有些心得的。”
阿嬌道:“這樣的易容術應該是玄門高人的手段,看來小哥你出身不簡單啊。”
李牧野道:“只是學過一點皮毛而已。”
阿嬌收起手裡的傢伙,遞給李牧野一張照片,道:“那二位就自己動手吧,不管你用什麼手段,請在一小時內化裝成照片裡這兩個人的樣子。”說罷,轉身離開了房間。
白新月在後背上寫道:時間緊迫,你動作快些,晚了可能會有危險。
李牧野一邊動手易容一邊問:“什麼意思?這不是白雲堂的一條安全通道嗎?”
按照程序,陳皮和阿嬌做完該做的事情後會向白雲堂大洋洲分會負責人報備。
“然後呢?”李牧野出於好奇問道。
你易容後只有他們倆知道你的樣子,他們上報後就表示死士任務結束,這個地方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牧野心念一動,想問的話到脣邊又咽了回去。因爲內容有些兒童不宜,儘管明知道背後的兒童有着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成熟。但也許是父女相稱帶來的錯覺,也許是出於對小安琪替代者的認可心緒作祟,李牧野下意識的只想把她認可成一個十歲的孩子。根本不願去把她看的太成熟。
一切準備停當,阿嬌早已在後巷安排好車輛,李牧野易容成了一箇中年男子,白新月則化妝了個小男孩兒。
所有身份手續都是早準備好了的,照片上的兩個人是親父子關係,身份是得到官方認可的。這間回春堂唯一的功能就是給某一天需要的人提供一條安全離開新西蘭的渠道。
白雲堂的生意遍佈世界,同樣的,也有遍及世界的敵人。準備這樣的安全渠道正是爲了某一天的不時之需。夠資格使用這種渠道的人在白雲堂內部屈指可數。一旦動用這條安全渠道,就意味着本地區分舵的負責人已經不可靠。甚至有可能更高一級的大洲分會也有問題。所以這安全渠道幾乎是一次性的,一旦啓用後便立即會結束。
“咱們離開後半小時內,陳皮會向澳洲方面的上線聯絡人彙報,但不會說出你們現在的樣子和具體離開的動向。”阿嬌在車上說道:“你們不要直接飛北美,先飛蘇黎世,到了那邊會有聯絡人安排兩位再轉機會更有保障,這裡是你們的身份姓名和相關手續,請在路上熟記。”
李牧野接在手中,想了想,問道:“這個地方撤銷了,你和老陳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阿嬌沉默了一會兒,道:“報了老堂主的恩,我和老陳都沒什麼遺憾的了。”
李牧野微微一怔,道:“二位其實可以跟我們一起去蘇黎世。”
阿嬌撇起一絲苦笑,淡然反問道:“有我和老陳就像兩盞燈照在那裡,這條安全通道還有何安全性可言?”
白新月在李牧野手心裡寫道:囉嗦,想不到你這心狠手辣的人也有婆婆媽媽的一面。
李牧野沒搭理她,繼續跟阿嬌說話:“你們有兒女後代嗎?”
阿嬌點點頭,道:“一個兒子,十七歲,十五年前就送到總堂了。”
李牧野看着她的眼睛,提到兒子的瞬間,從她的眼神當中似乎讀到了思念和溫柔。又問道:“能告訴他的名字嗎?”
阿嬌道:“我兒子叫陳慶之,這名字是老堂主給起的。”
惡來和陳慶之都是古代名將的名字,白雲堂有養人蟲之術,小惡來如此不凡,想必這個陳慶之也不會太簡單。
李牧野點點頭,道:“我會記住這個名字的,也會記住你們的。”
“謝謝你,李先生。”阿嬌把車停在機場大門,向李牧野道別:“祝二位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