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現在的感覺不太好,天國沒看到,卻看到了滿眼睛的金星。麥哲倫海峽落日的餘暉將海面染成了金色。但小野哥眼前的金星卻是累出來的。
空氣中飄散着混着多種水果精華的馬黛茶的清香,姬雪飛正用吸管津津有味的品嚐着。她此刻正蹲在險峻的懸崖邊往下看着,得意的:“姓李的,你現在服個軟,承認你並沒有你自己所想的那麼在乎娜姐,我就丟一條繩子給你,不過條件是咱們今後再不見面,娜姐死活也與你沒關係,你還回去做你的中華樓大老闆,你覺得怎麼樣?”
“去你嗎的。”李牧野單手抓着光潔如鏡的崖壁凸起點,整個身體懸空着,道:“小丫頭片子,你大爺服毒都不服軟。”
噗通!
一塊大石頭被姬雪飛一腳踢下去,準確的砸在李牧野的肩頭上,小野哥被砸的身軀一晃,幾乎就要打開飛天夜甲。手指猛然發力,竟硬生生摳進了崖壁中,不禁罵道:“小妖女,老子日你八輩祖宗。”
“哎喲,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的。”姬雪飛笑嘻嘻道:“彆着急,這才只是個開始,咱們的計劃是從最南端開始,一路往北,沿着安第斯山脈,海拔超過四千米的雪峰,你都要徒手爬一遍,我給你算了一下,就現在這個速度夠你爬到來年夏季的,不過前提是你沒在這過程中摔死。”
“你說好了限期一個月,現在想言而無信嗎?”李牧野左右四顧,尋找下一個合適的着力點,距離攀上峰頂還只差十幾米高,四周圍卻很難找到第二個着力點。
姬雪飛冷笑道:“你要是有把握一個月內完成,我當然是歡迎的,李牧野,公子爺講理纔給你把時限放寬的,你別蹬鼻子上臉,好心當成驢肝肺。”
李牧野已經懸掛在同一個位置有一會兒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着力點,只好一鬆手,整個身體下墜回之前的一個着力點,再重新尋找登頂的路線。
這一下動作驚險絕倫,姬雪飛探頭探腦看着,忍不住叫好,讚道:“姓李的,真有你的,連蠍子倒爬牆都不會,就憑徒手的力量就爬上來了,就這份毅力便比我強多了,我若是有你這勁頭,說不定這會兒也能跟白無瑕比肩了。”
“你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子。”李牧野嘴上不饒人,句句誅心:“白無瑕可是女人中的帝王,你想跟她比?就憑你胸前那座飛機場嗎?”
“李牧野,就衝你這張嘴,我不玩死你都對不起你。”姬雪飛惱羞成怒罵道。
一塊石頭跟着她的聲音飛下來,李牧野避無可避,直接一張口咬住了,身子一蕩,轉到了另外一面,那裡有一處鷹嘴狀的突出,她的石塊丟不到。地勢雖然比這裡險峻數倍,但勝在着力點比較多。
武術和方術都不是玄玄乎乎招搖撞騙的神術,不可能通過掐訣唸咒憑空獲得神力。想要登峰造極,就得通過刻苦的訓練來錘鍊精神意志和體力。更好的協調性,更強的力量,更精準的判斷,更敏銳的知覺,再加上大自然中淬鍊出的野獸般的直覺,體術大宗師不是一個武術修行的量化指標,而是個人天賦得到完全兌現後所展示出的最佳狀態。
李牧野現在很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體力極限在哪裡,對手不是任何人,而是前方一路向北即將出現的一座座高峰。從最初追求體力的進步,到現在更多是在感受精神世界的昇華。
一個人的身體天賦是有極限的,但精神世界的昇華進步卻幾乎是無限的。李牧野估算,即便是體術第一的大宗師玄塵,如果單純較量力量也未必能強過老崔,但老崔在玄塵面前能接住三招兩式嗎?相信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因爲玄塵的殺人術更高,速度更快,出手更準,他不需要老崔一樣的力道,只需要完美的破壞技術精準打擊在對手最薄弱的點上就夠了。
徒手攀登的過程就像一次次亡命的賭博,每一次着力點的選擇都可能是一次關乎生命的抉擇。你必須做出絕對準確的判斷,結合山峰的情況以及自身體力的狀況做出精準評估,並且根據上行路線的着力點情況在心裡制定出完美無誤的計劃。這個過程帶來的消耗,比之與一個強大的敵手交鋒也不遑多讓。
在這段艱苦的旅程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困難,而李牧野的狀態卻恰恰相反,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的感覺更好更輕鬆。安第斯山脈延綿九千公里,縱貫整個南美洲,越往北走,四千米以上的山峰越是屢見不鮮。在智利他徒手征服了世界第一高活火山尤耶亞科火山,在阿根廷他只用了十幾個小時就攀上海拔近七千米的美洲巨人阿空加瓜山。
到後來,李牧野越爬越輕鬆,逐漸達到精神氣質與身體極限完美統一,出手既是最強狀態,綿貫不絕,遇強愈強的境界。姬雪飛一開始還有興趣從中作梗,到後面看見李牧野在峭壁懸崖上縱躍如猿,敏捷迅速簡直超越了人類極限,她反而沒興趣繼續刁難了。
雄偉遼闊的潘帕斯草原,李牧野徒手宰殺了一隻羊駝,熊熊烈焰中,把這可憐的小東西炮製成一頓絕美的肉食。
姬雪飛靠在吉普車上看着,道:“你這個人不但陰狠,而且邪惡殘忍到變態的程度,這麼可愛的動物,因爲信任你才接近你的,可你居然下得去手殺了它,還要吃它的肉?”
李牧野白了她一眼,道:“它起碼沒救過我的命,有的人還會恩將仇報,把救命恩人囚禁起來用作要挾達到個人目的,比起這種人來,我這兇殘的變態狂已經算善良的了。”
“哼!”姬雪飛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從車上取出一根法棍,就着龍舌蘭酒大嚼起來。
肉烤好了,李牧野割下一塊來,故意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讚道:“真香啊,這纔是純天然的絕品食材,比什麼亂七八糟的牛排都要完美。”
姬雪飛偷偷瞥了一眼,剛好跟李牧野的目光撞在一處,冷哼道:“土包子,吃過幾頓大席?要說美味,崑崙山的火龍蠑螈生長在冰湖中,以無骨的冰肌魚爲食,喝的是海拔五千米的冰川融化的水,那纔是天下間最好吃的肉食,還有喜馬拉雅山的雪苔,雲間虎耳,冰露雪蓮,你恐怕連聽都沒聽過吧。”
“小丫頭片子,說話太不大氣,老子吹牛的時候都吹龍肝鳳膽就吃個尖兒來一大碗,麒麟的骨髓不加水熬一碗湯,朱雀的大腿就要那護肉筋膜炒一盤子,玄武的鞭整一屜給爺當餃子吃。”李牧野舉着那塊肉,慢條斯理的撕下一條來,空氣中散發着迷人的肉香,笑道:“畫餅吹牛容易,填飽肚子還得靠這真東西。”
姬雪飛冷笑道:“你別白費心機了,我是絕不會開口求你的,今晚讓你得意一時,回頭最後一個項目鐵定玩死你。”
李牧野道:“就算死,你野大爺也是個飽死鬼。”
姬雪飛從車上拿下帳篷和睡袋,準備休息了。
李牧野看着她在那裡折騰,不緊不慢的吃掉一條羊駝腿,道:“我先去那邊河裡洗個澡,順便方便一下,打個電話,這肉我可沒說給你吃,小丫頭片子,你有骨氣就別偷吃。”說着,舉步走向山坡另一面。
前腳走出不到百米,剛轉過山坡就聽見後面有人鑽出帳篷從烤熟的羊駝脖子上割下一大塊肉去。姬雪飛的動作不可謂不輕盈了,李牧野身在近百米之外,卻仍清晰的聽到並感知到了她的小動作。甚至是她下刀割肉的部位也如親眼所見一般。這時候才猛地意識到自己進步了,而同時更加能夠想象白無瑕究竟有多強。隨即悲哀的想到,原來以前的小野哥連想象她是什麼境界的資格都沒有。
山風拂面,萬籟俱靜。一頭美洲虎出現在前方千米之外,半蹲在一塊巨石後面,正悄然往這邊注視着。李牧野感覺後脊樑骨發麻,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那美洲虎也突地抖了一下毛,然後悻悻然的離開了。
這他嗎難道就是食肉野獸彼此間的直覺交流?
在河邊簡單洗漱了一下,又給瑪格麗特打了個電話。失蹤了這麼長時間,因爲白無瑕的緣故,幾乎對她不聞不問,到了這會兒,忽然覺得沒什麼必要對她這麼大防備心。所以就決定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做個短暫交流。
瑪格麗特沒有很急迫的要見小野哥,名義上她是負責外部聯絡的,實際上除了跟布魯克那幾個老傢伙打交道外也沒別的事情,布魯克最近迷上了白無瑕送來的娘們兒,約翰和文森特對養生食療很感興趣,一直保持着聯絡。她將最近的外部情況簡單做了介紹,然後又說了幾句她自己感覺到的身體變化,請教了幾句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李牧野回到吉普車旁,姬雪飛正躲在帳篷裡慌忙吞下最後一塊肉。
“剛纔發現一頭美洲虎,鬼鬼祟祟往這邊看,我還擔心會把你吃了呢,幸好有我烤的這塊肉,這傢伙飯量不怎樣嘛,就撕了一塊脖子去,是不是懷孕了?”
“你他嗎才懷孕了呢?”姬雪飛立即炸毛,道:“別在那指桑罵槐,就是你家公子爺吃的,怎麼了?”
李牧野道:“你師父就是這麼教你跟長輩說話的?”
姬雪飛冷笑道:“我師父死了快十年,我這一身本事都是師爺教的,師爺說,我們玄門天下第一,誰不服氣,就這麼告訴他們,還不服氣就去找他老人家理論去,怎麼?你不服氣?”
李牧野道:“我沒什麼不服氣的,張娜在你手裡,我怎麼敢不服氣。”
姬雪飛道:“你知道就好。”
李牧野道:“今晚心情不錯,要不咱們談點我不知道,你之前沒說的事兒?”
姬雪飛從睡袋裡鑽出來,警覺的看着李牧野,問道:“你什麼意思?”
“小屁孩子,你也捉弄我這麼多日子了,接下來要再不給我來點實在貨,就別怪我以大欺小了。”李牧野說着,徑直走向姬雪飛。
“姓李的,你要做什麼?”姬雪飛這些日子眼看着李牧野一天比一天強大,對彼此的實力早心知肚明,知道不是對手,頓時有點慌了,想要逃,卻忽然發現全身肌肉緊張的動彈不得。
李牧野走過去輕輕一推,她便硬邦邦的躺在地上,駭然道:“殭屍粉,姓李的,你不怕我弄死你妹子?”
“怕,說實話,一開始我是真有點怕娜娜有事。”
李牧野蹲在她面前,笑眯眯看着她,道:“但後來你身上的破綻越來越多,最後一次你讓我看娜娜的視頻更是破綻百出,她手上有針孔,背後的窗戶外有穿白大褂的人自由走動,所以那裡是醫院,她沒有被你或者玄門囚禁,她只是病了,我想知道的是她究竟怎麼了,還有你或者你背後的玄門究竟需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