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撲克,所有賭博活動中最常見的方式。李牧野和嶽東雷不約而同選擇了最簡單快捷的方式分出高低。然而,此打非彼打。一副牌擺在桌子中央,最大的牌只有一套,抓到的人就是勝者。這樣一來,打就成了真打。
德州玩法,規則簡單,過程卻註定了不會簡單。
撲克放在那裡,兩個人同時出手,各憑本事拿到自認爲最大的牌,同時阻止對方拿到大過自己的牌。
嶽東雷的手上有絕活兒,他的指甲蓋稍長,刀片似的,能夠輕鬆的在桌子上留下深深的溝槽,對付人體的皮膚和血管自然更不在話下。李牧野的手上功夫比他差了一籌,所以必須比他更精準快速。要避其鋒芒,同時還要拿到大家都想拿到的大牌,自然難度倍增。
嶽東雷佔據上風,眼看那張黑桃A就要被他拿走,李牧野的手指間亮起一點明火,嶽東雷微微變色:“你居然敢在手上用三淨火!”說着,果斷放棄了。那張黑桃A隨即化爲灰燼。
李牧野道:“我習武天賦一般,沒你的鐵指寸金的功夫,只好嘗試一些外科手段。”
嶽東雷不再搭話,翻手又去抓紅桃A,李牧野如法炮製與之爭奪,二人手腕交錯,競逐,一張紅桃A在兩人之間宛若穿花蝴蝶上下翩舞。嶽東雷足下忽然擡起,猛踢向李牧野的肚子,李牧野左手忽然下壓,砰的一下將桌子壓塌,抓住了嶽東雷的膝蓋,嶽東雷筋肉繃緊,本意是想仗着腿功的力道將李牧野踢開,卻忽然感覺腿上一麻,頓時意識到中毒了,他猛然向後一仰,同時另一條腿蹬在桌子上,剩下的撲克嘩啦一下被他踢的飛起。
李牧野去抓紅心同花,嶽東雷乾脆放棄了同花,去抓四條老K,二人爲一張紅心K展開爭奪。嶽東雷左腿麻痹,不知道中了什麼暗算,不免有些分心,手法上本就不如李牧野,此消彼長下,最終那張紅心K被李牧野搶了去。
嶽東雷皺眉道:“你的體術修養已經達到個人所能及的巔峰,不去練幾手絕活兒,卻在這不入流的無恥小術上下功夫,還真是讓老夫大跌眼鏡。”
李牧野道:“天賦所限,我個人的大宗師境界也不過如此了,即便是下大苦功練出個黑砂掌之類的絕活兒,也不可能比得上你們這些天賦卓絕的功夫天材,倒不如選一些更能發揮我實力的皮毛小術用用功,這不是效果不錯嗎?”
“我以爲功夫修養到了宗師境界,就該有與天爭命,砥礪磨礪自我的宗師精神。”嶽東雷道:“看樣子是我高看你了,老夫很難想象,當一個人能清楚的感知到自身機能的極限能力,精準控制每一塊肌肉爆發出的力道,甚至是新陳代謝速度都盡在掌握,卻還會相信自身以外的東西?”
“多謝教誨。”李牧野道:“不過很遺憾,你的確是高看我了,我一直都不是一個有追求的人,我是個實用主義者,只要是能讓我活下去的本事都是好本事。”
嶽東雷苦笑:“我終於明白了白堂主那樣的人物爲什麼會喜歡你了,好吧,你贏了。”
李牧野拿着紅心同花順,道:“你有一個選擇的機會,回答我的問題還是把命輸給我?”
嶽東雷道:“你問吧,能回答的一定據實相告,若不能回答,說不得也只好請你費些手腳來取我這條老命。”
“你身上中了毒,腿腳不方便,一身功夫大打折扣,你我實力本就相差無幾,你強在真功夫和格鬥經驗上,我勝在花樣多一些,現在此消彼長,勝負已無懸念。”李牧野道:“我今天不想要你命,只想知道一件事,當年江秋平是不是在你相助下才殺了埃斯科巴的?”
那件事發生在十七年前,已然是陳年往事,似乎跟當下沒多大關聯。李牧野既然這麼問了,自然是心中已有判斷。嶽東雷想了想,立即把握到其中關鍵,道:“你想挖出霍澤身邊的白雲隱士?”
他說的這個白雲隱士大約就是姬雪飛所說的白無瑕派到各個江湖幫派中的西貝貨了。
“你錯了,實不相瞞,我根本不關心白無瑕的什麼計劃,挖出一個江秋平也解決不了多大問題,問你這個只是想證實一件事。”李牧野道:“你只需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就夠了。”
嶽東雷凝眉沉思,道:“你一開始可不是這麼說的。”
李牧野道:“我從來沒表達過一定要如何的立場,在我看來,玄門和你們白雲堂都不是什麼好鳥,也都算不上什麼壞人,江湖爭霸就是狗咬狗,誰贏了誰的道理就最大,玄門說你們是魔,他們標榜道義,限制人性自由,爲了所謂的大義也沒少作惡,那一套稍微失控,破壞力比你們只大不小,他們綁走了我妹子,逼着我跟白無瑕作對,這他嗎又算哪門子的道義?”
嶽東雷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想證實什麼?”
他雖有死志,卻終究還有放不下的事情。
李牧野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只是想證實一下李中華和孫德祿關於白無瑕人品心性的判斷是否準確。”
“這件事對你來說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試想一下,我和她只差了一歲,可我還在撒尿和泥時,她卻已經能夠籌謀暗算自己名列文榜前列的親堂兄了,這樣天生惡毒的女人誰敢跟她好下去?”李牧野道:“不過既然你心存顧忌,不肯給我一個明確答案,我看這個問題就算了吧,我今天沒什麼把握取你性命,咱們改天再約吧。”
“李牧野,你什麼意思?”嶽東雷詫異的問道:“你不打算要我人頭了?”
“你這人還真有意思,好好活着難道不好嗎?”李牧野駐足回頭看着他,笑道:“你好好活着,我也活的好好的,憑什麼別人三言兩語,咱們倆就得打生打死?我今天沒把握殺你,咱們改天再鬥,我反正覺着這地方還挺不錯的。”
“你打算怎麼向玄門交代?”嶽東雷問道。
李牧野看着他,這人是個老派的江湖人,偏執而富於理想主義精神,這種人堪稱極品炮灰。但凡幹大事者,草創初期都需要這種堅守道義和理想,具有大無畏精神的傢伙。在白無瑕手裡他這種人充其量就是一顆衝鋒陷陣的棋子,不會了解太多有價值的秘密。
“我打不死你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李牧野道:“玄門都是大仁大義的正義之士,不會爲難我妹妹一個小女人的,比較而言,白無瑕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我要真砍了你的腦袋,她能趁機滅了我全家,這樣一來可就真的不死不休了,我李牧野在江湖上混這麼多年,雖然道行不深,可眼皮子總還有點深度,玄門挑唆我來殺你那點意思我還看得出來。”
嶽東雷道:“既然是這樣,你又何必冒險走這一趟?”
李牧野笑道:“我想通過其他角度來觀察一下你們那位白堂主,順便會一會你,印證一下我最近磨礪身心的心得。”
嶽東雷道:“你的體術根基多半來自外力,多半是吃來的而不是練成的,所以不算牢固,雖有大宗師的體悟,卻無大宗師的強度和力度,精準和速度有餘,打擊力和抗打擊力都很差,一是受天賦限制,二是你還沒有找到強化自身某部位,用作殺手鐗的絕招,從實戰的角度看,你還算不上真正的體術大宗師,但在精神層面上,你的反應速度,視力,聽力和嗅覺,感知力甚至是預判力,都超過了我一籌,想來也是因爲你得到過白堂主的真傳。”
李牧野道:“我對體術的興趣大概也就止於此了,以前我在遠東的時候劉長風跟我說過,每個人的身體都存在一個極限,體術鍛鍊就是幫練習者找到這個極限,達到這個極限的人,完成了對自身潛力百分百的認知,就算是大宗師境界了,達到這個境界就可以根據自身的情況通過調節飲食合理鍛鍊來讓自己保持在最佳狀態中,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嶽東雷道:“可你畢竟是贏了我,而我卻沒有回答你的問題,這就等於你饒了我一命,我嶽東雷從來喜歡欠人家的,如果你不嫌棄,我倒是願意傳你一招手指上的絕招。”說着,他擡起右手,忽然對着身旁的牆壁屈指一彈,噗地一聲,指尖刺入牆體半寸,介紹道:“這一招叫鐵指寸金,是由鷹爪力演變而成的絕活兒,屬於童子功,你的年紀偏大,骨骼不處在發育階段,承受不了那麼大的破壞力,一旦損傷沒法恢復,已經不太適合練習,不過沒關係,你可以變通一下,改用手指的力道彈出某物爲殺招。”
“這倒是值得一試。”李牧野來了興致,道:“你說說看,這功夫要怎麼練?”
“鐵指寸金的基礎是鷹爪功,練習鷹爪力,各家各門的方法都差不多,無外乎就是抓罈子,插砂子,捏核桃,手指拉繩引體向上之類的,練法相差無幾,關鍵是養手指把功夫保留在身上的方子,好的方子,越練越強,不好的方子,就會收效甚微,甚至有可能起反作用。”嶽東雷道:“我的方子是岳家散手傳承的獨門秘方,白堂主親自改良過的。”
嶽東雷命人取來紙筆,將秘方寫在上面,遞給李牧野,又道:“練功其實沒什麼竅門,不管多高的天賦都離不開刻苦倆字,最主要是怕受傷和恢復慢,你現在對自身情況的掌控力還在我之上,怎麼練不需要任何人指導,這藥方子你收好了,按照方子配藥,外敷內服的規律都寫在上面了,用上以後可以強筋膜壯骨骼,助你在短時間內恢復,繼續強化練習。”
李牧野把方子接過來,笑道:“這功夫有點意思,我一定好好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