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李牧野熟悉的眼神,當一個女孩子開始對一個男人有期待時纔會出現這種眼神。
姬雪飛依然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但她的頭髮長了,一身中性唐裝竟被她穿出幾分妖嬈來。
“老李,你是來接我上學的吧?”小丫頭興奮的說道:“我還犯愁學費住宿費伙食費呢,你就來了。”
“別逗了。”李牧野笑道:“堂堂玄門會爲這個犯愁?”
姬雪飛道:“怎麼不愁,我師爺總不能把無極福地裡的道藏經典拿出去換錢吧。”
李牧野道:“不是還有林國學這種鉅富嗎?”
“我說實話你未必能信。”姬雪飛道:“林國學上交的錢都不夠崑崙神宮正常運轉的費用。”
“會不會太誇張了?”李牧野質疑道:“林國學幾百億身家都不夠養一個崑崙神宮的?”
“當然不夠啦,你知道我們崑崙神宮的地宮部分有多少層嗎?”姬雪飛加重語氣道:“三十三層!”又道:“你曉得崑崙神宮裡隱居了多少玄門前輩嗎?這些前輩修行需要消耗多少金子,多少珍珠,多少珍稀藥材,多少丹砂,你都不曉得吧?那你肯定還不曉得我師爺最近給娜娜姐投資了一座實驗室,專門搞古方科學化研究的,你知道花了多少錢嗎?”
修行從來都是一件耗費極大的事情。如果把對生命的研究上升到科學的高度,所需消耗更是天文數字。在這方面,施羅德實驗室早已走在全世界的前頭。而玄門卻是近年纔開始這門課題的研究。
李牧野道:“那也不至於缺你上學那幾個錢吧。”
姬雪飛點頭道:“還真缺!”又道:“我是師爺養大的,師爺就是我的監護人,我出門辦事什麼的,都是師爺給提供經費,我師爺雖然權力很大,但卻是個對金錢沒什麼概念的主兒,平日裡身上一錢不沾,上次去北美就是師爺打發我去密宗跟一個老朋友借的錢,這次上學不好再跟人家開口了。”
李牧野道:“你去跟林國學張張嘴,他還敢跟你說不字兒?”
姬雪飛揹着手,咬着嘴脣,突然擡足對着李牧野踢了一腳,道:“老李,我可是在給你一個讓玄門掌教欠你人情的機會,你別不識好歹推三阻四的。”
“看樣子玄門是真缺錢了。”李牧野說道。
“廢話,玄門家大業大人更多,賺錢卻從來都從正道來,怎比得了白雲堂,巧取豪奪無所不用其極。”姬雪飛沒好氣道:“白無瑕給西方貴人續命,三年時間就敢要人家十億美金,她那艘錦繡龍船在中東紅海上停三個月,帶走的錢就夠林國學之輩忙活一輩子了。”
二人並肩往裡走,姬雪飛邊走邊交代:“我師爺的脾氣古怪,說話有時候可能會難聽,因爲你屢次不聽話,還腳踩兩條船的事情,老人家沒少了罵娘,見了面,若是對你說了什麼重話,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他計較。”
李牧野道:“你也太瞧得起咱老李了,我大約還沒混到敢不擔待武榜第一人的地步。”
“還有,娜娜姐的事情我也得交代你幾句,師爺雖然出手救了她,但對你爲玄門所做的貢獻只能算勉強滿意,所以,這次你可千萬別急着跟娜娜姐見面,等我慢慢給你們安排。”
李牧野道:“只要知道她很好,見不見其實無所謂。”
說話間,到地方了。
李牧野在姬雪飛的指引下,打量着武榜第一人所居住的地方,傳說中如同仙境,現實卻是座簡陋如村委會的磚木房子。
屋檐下站着個老者,頭髮半黑半白,重瞳鷹鼻,身材高大雄壯,顧盼之間雄飛鷹顧,透着氣魄不凡和凜然神威。穿着灰色土布的褂子,似道非道,似僧非僧,又似有些儒袍的意思。見面便道:“小李先生,你若是再晚來幾個小時,我這丫頭能把地頭的土包全踩平了。”
沒有相互間的介紹客套,這天下第一的高人竟是如此隨和方便,他的雙手塞進袖子裡,用胳膊肘示意李牧野進到屋子裡就坐。李牧野跟着他走進屋子,第一眼看到一張大石榻,黑亮黑亮的。整間屋子,除此之外,竟再無其他!
玄塵笑呵呵道:“坐在榻上聊,看看你能坐得住多久。”
李牧野有些詫異,看一眼姬雪飛,這丫頭手裡提着個從院子裡拿進來的小馬紮,道:“你別看我,這黑烷石榻可不是我能坐上去的,搞不好會死人的。”
李牧野有些不明就裡,玄塵笑眯眯道:“老夫這黑烷石榻下面有一眼地火,常年薰燒着,這石頭含有高輻射物質,可以將火氣轉化爲陽氣,對世間萬物大有裨益,只是一般人消受不起。”說罷,盤膝坐了上去,一指對面的位置,道:“來吧,小李先生,多年前令尊就是坐在那裡與老朽通宵論道帶走武榜第八的稱號的。”
沒什麼好猶豫的了,李牧野坐在了玄塵的對面,屁股一坐實,便感到一股灼熱的氣息從尾閭骨鑽了進來。整個人的後脊樑刷的一下,彷彿過電一般,先是麻痹,隨後就炸毛了。全身的筋肉氣血都瞬間應激反應,調動起來去與這感覺抗衡。
“妙哉!”玄塵滿意的點點頭,道:“雖然你根器淺了點,但是就憑你沒有一躍而起,便足以令老夫另眼相看。”
李牧野道一聲慚愧,又道:“我這體術修養基本到頂,奈何天賦所限,也只能到這個程度了。”
玄塵笑道:“體術再強終有盡頭,即便修行到了神變層次,也到底難逃母胎凡根,強到了極處不過是銅金剛鐵羅漢,遲早與草木同朽,我們修行的人最重要的還是精神意志的修養,那纔是真正的神佛修養。”
李牧野道:“晚輩入道時日淺,天性又疏懶,能有今天成就已經是奪天的造化,您說的那個境界,我是想都不會去想的,一萬年太久,我是個習慣活在當下朝夕的俗人。”灼熱的氣息不斷上涌進入體內,全身的血液循環因此加劇,身上的汗毛孔都已經打開,在極力的散熱。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小野哥已經滿身大汗。
玄塵微微點頭,道:“你跟令尊真是太不一樣了,當年李中華坐在這裡的時候,大約也是你這個年紀,一個小時後才微微見到汗,他的體力天賦甚至不在老夫少年時之下,而你,從一開始就忍的很辛苦。”他頓了一下,又道:“可你居然能忍受下來,理論上講,一個人如果不能以氣血封閉尾閭壓制住這上涌的地熱陽氣,是絕難承受得住陽氣進入身體後的燒灼感的,可你不但坐住了,還居然能跟我說幾句話,真是奇哉怪哉。”
李牧野心跳如鼓,熱血奔流於全身,感覺全身的水分在迅速被蒸發掉,但頭腦卻反其道而行之,格外的冷靜清涼。道:“能賜杯水嗎?”
玄塵還沒同意呢,姬雪飛就已經端上來滿滿的兩大杯清泉了。
“玉虛泉的水,可好喝了。”小丫頭把水遞到李牧野的手裡,轉臉衝一臉嚴肅的玄塵一笑,道:“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崑崙裡沒有不給水喝的規矩。”
李牧野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泉水入喉,頓感通身清涼了一瞬。
玄塵見狀欣然讚道:“不愧是白雲堂不傳的心訣,的確有獨到之處。”又對姬雪飛吩咐道:“你去多拿幾杯水來給他喝,也許會是小李先生的一樁機緣。”
李牧野全身的體液都似在被蒸發,清泉入肚迅速發散於四肢百骸,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很快就會被消耗殆盡。姬雪飛遞上來第二杯水,李牧野又一飲而盡。道:“感覺像是給身體的經絡和臟器洗了個澡。”
玄塵笑道:“去濁留清,雖然不至於脫胎換骨,可也算是難得的機緣了,一般人有這個福氣,少說能增加個十年歲壽,對你來說,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你的體質。”又問道:“怎麼樣?還能承受多久?老夫能想象這其中的滋味,畢竟是硬生生將體內多年沉積的雜質迫出去,就這痛苦便不是等閒能承受的。”
李牧野道:“若是一直供應泉水,晚輩大約還能陪你老人家聊幾個小時。”話音落,姬雪飛就已經把水遞到了脣邊。
玄塵微微點頭道:“難得你意志力如此堅韌,又這麼能吃苦頭,那老夫就與你多聊幾句。”轉而問道:“小李先生這次登門造訪是爲了接我這丫頭去上學的嗎?”
這老頭沒有罵人,卻想了這麼個陰損法子來整治小野哥。李牧野表面不動聲色,但實質上,其中滋味正如他所言,痛苦程度絕對超過如坐鍼氈千百倍。
李牧野絕不肯流露出痛苦之色,讓老玄塵品嚐到報復成功的快感,神態從容點頭道:“上次分別的時候約定了的,順便來這裡看一個朋友。”
玄塵壽眉微軒,道:“人還活着,見面就沒有必要了,她在從事非常隱秘的工作,關乎玄門數十丹方秘典,此刻不太方便見外人。”
姬雪飛插話道:“人家是兄妹,怎麼能算外人。”
玄塵顯然很寵這丫頭,絲毫不以爲忤,道:“小李先生是李中華的兒子,白無瑕的男人,貌似跟我玄門可沒有這密切的關聯,你這丫頭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李牧野正在喝第四杯水,這次間隔的時間卻比之前喝下第二杯水到第三杯之間要長了一些,他感覺到身體在適應這充滿活性生機的高溫,將喝了半杯的水放下,道:“前輩不允許就算了,晚輩這次過來,除了這件事外,還有一筆生意想跟玄門談談,不知道您是不是有興趣?”